粉紅色的腳:一隻繡花鞋續篇 第30章 諜星飛逝 (2)
    女郎拿過那只白色挎包,從裡面取出一支針管,對著輝哥狠狠地紮了一針,冷冷地說:「你病了,我給你打一針,一會兒就好了。」

    這一針扎扎實實地紮在輝哥的身上,一會兒,他頭一歪,一動不動了。

    這天傍晚,蘇聯大使館對面的那家面鋪主人給龍飛打來電話,說那個中國女人又出現了。

    白蕾跟尤金少校到北戴河海濱度了三天假,回到了蘇聯大使館。

    晚餐在尤金的臥室裡進行,兩條俄式麵包,幾個小泥腸,一盤牛排,一盤西紅柿沙拉,兩杯俄式紅葡萄酒;兩個人津津有味地吃完後,便一起坐在沙發上聽音樂。

    白蕾說:「尤金,我喜歡聽貝多芬的『命運』,它使我想到生命的意義,看到人類前赴後繼排除萬難的決心,感受到音樂的生命含量。」

    尤金挑出貝多芬的樂盤,在留聲機上播放。

    雄渾的樂曲瀰漫著臥室,從窗口飛洩出去。

    尤金眼裡噙著淚花。

    「你怎麼了?」白蕾俯下身問。

    「這樂曲使我想起了我的祖父,他是斯大林時代的將軍,可惜在大清洗中被槍決了。」尤金一邊說一邊用手絹擦著眼淚。

    「大清洗有那麼可怕嗎?」

    「這是俄羅斯歷史上的悲劇,由列寧格勒市委書記基洛夫被刺引發的這場鎮壓反對派的大清洗,從1937年到1938年歷時一年多,蘇聯紅軍的軍官階層基本上被消滅,紅軍指揮人員和政工人員有四萬餘人被清洗,其中一萬五千人被槍決。大清洗槍決了五名元帥中的三人,四名一級集團軍級將領中的三人,十二名二級集團軍級將領的全部,六十七名軍長中的六十人,一百九十九名師長中的一百三十六人,三百九十七名旅長中的二百二十一人。」

    白蕾憂心忡忡地說:「大清洗真可怕。」

    尤金說:「現在蘇聯克格勃的有些做法也在步大清洗的後塵。克格勃的前身是契卡,捷爾任斯基創立了契卡,1917年12月誕生,當時叫全俄肅清反革命和怠工特設委員會,總部在聖彼得堡的豌豆街二號。捷爾任斯基出生於波蘭的小貴族家庭,一生做過七次牢,坐牢時間長達十一年,有人形容『他那雙深陷的眼睛,閃爍著狂熱信仰的冰冷的光芒。』他從來都不眨眼,似乎他的眼皮有疾。捷爾任斯基是克格勃系統領導人中,唯一死後在蘇聯國內各地有塑像的人。後來明仁斯基在蘇聯國內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國家安全網絡,並在國外建起一個強大的情報網。1934年5月10日,六十歲的明仁斯基因心臟病死在崗位上。再後來克格勃的頭子是貝利亞,1953年6月26日,這位黨內第二號人物在受到蘇共中央******譴責後被捕,12月24日,貝利亞被槍決。後來赫魯曉夫在秘密報告中重述了一個著名笑話:斯大林的煙斗丟了,貝利亞第二天就抓到了十個小偷,他們全都招供了,而斯大林則在自己的沙發下找到了那個煙斗。」

    白蕾聽到這裡,笑得前仰後合。她說:「你們克格勃就是在貝利亞同志的英明領導下逐步強大起來的。你們有一個愛好,就是欣賞他人被折磨的痛苦。你們已經摸索出一套向犯人要口供的經驗,只要犯人痛不欲生,就離目的不遠了。對犯人的精力、精神、自信心的摧毀,令犯人自尊心喪失,信心崩潰,便可如願。我聽說烏克蘭有個領導人很能扛打,但是你們當面強姦他16歲的女兒,他就老實了。」

    尤金面有不悅,說:「白蕾,你別總是『你們』、『你們』的,不是我幹的,我可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我是一個正直的情報軍官。」

    白蕾撲上去吻了一下尤金,哄他說:「我不是指你,你是仁義君子,真正的布爾什維克!你不是紅色的絞肉機。」

    尤金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了戲劇般的變化,他說:「你們的蔣總統比我們有過之而無不及,他1927年發動『四·一二政變』,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政策,使多少人頭落地,冤魂升天,誰也不要說誰了,這就是政治!」

    白蕾說:「尤金,我看你這些天心情不太好,好像有心事。」

    尤金歎了一口氣,說:「我現在主要負責分析中國、日本和朝鮮半島方面的情報,總部命令我盡快發展一些諜報人員,特別是中國人。我曾經接觸過一個大學青年學者,並用漢語和他搭訕,但是他很警覺,掉頭就走。有一次我參加一個國際會議,想接觸一名中國學者,但是他對我非常冷漠和謹慎,甚至索要我的電話號碼,我只得不辭而別。克格勃對華工作是最為困難的行動之一,這不僅因為讓中國公民當蘇聯間諜基本無望,更因為中國人比較瞭解克格勃的思維習慣。蒙古曾是克格勃對華工作的主要陣地,蒙古是蘇聯最親密的衛星國,它嚴重依賴蘇聯的經濟援助,我們在蒙古就對像在自己的國家一樣。蘇聯駐蒙古大使館中的克格勃官員多達上百人,蒙古安全部的許多部門都有蘇聯顧問。但是蒙古安全部的一些官員有中國血統,也不一定可靠。」

    尤金喝了一口咖啡,又說:「為了開展對華情報工作,我們還曾利用中緬邊境寬鬆的通關政策派遣間諜,由於這些人中暗中也為台灣的情報部門工作,我們特地通過外交郵袋從位於莫斯科的情報部門將笨重的測謊儀運到緬甸。測謊試驗一般在蘇聯駐緬甸的外交官家裡進行,測試語言是漢語,克格勃在世界範圍內展開對華情報作業。」

    白蕾說:「尤金,你不是也有得意的時候嗎?」

    尤金笑了笑,說:「那是幾年前當時我在東京情報站工作,公開身份是塔斯社記者,主要任務是收集日本有關方面的情報。我在東京曾結識一位來自香港的中國學者,他四十多歲,是東京科技研究所工作的光化學方面的專家。他的專業與製造武器有關,我決心把他培養成我的下線。我用美元賭賂了他,他向我遞交了合作協議書,我把協議書翻譯成俄文,通過秘密外交函交給莫斯科總部。我教給他學習無線電密碼知識,以便他能將秘密數據直接發往莫斯科。我買了一台小收音機,改裝成收發報機,把那個香港學者帶到公園裡訓練,因為在僻靜的公園裡很不起眼。莫斯科克格勃總部開始向東京發送無線電,目的是考核這個香港學者使用無線電密碼的能力。當時的無線電的內容沒有實際意義,只是一長串數字。但是很快被日本無線電反間諜部門截獲了電波,我和那個香港學者被扣留。兩個小時後,我被釋放。日本警方要求我第二天到東京的中央警察局去接受詢問。但是我的上峰不許我去,我被強行送回了莫斯科,但是我至今不知道那個香港學者的下落。」

    白蕾笑道:「幹這一行挺刺激,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挺有天賦的。」

    尤金自豪地笑笑,說:「你也挺有天賦的,翱翔在遠東的一隻白天鵝!」

    白雷來到窗前,無意中往外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斜對面面鋪門口的龍飛和路明,頓時顏色大變,她呼地拉上鵝絨窗簾。

    尤金看到她神情大變,站了起來,問:「你看到什麼了?」

    白蕾嬌喘吁吁,香汗如雨,說:「龍飛,他怎麼到了這裡?!」

    「龍飛?就是那個號稱中共的第一神探嗎?」尤金走上前,拉開了窗簾的一角,往下窺視。

    面鋪門口,兩個青年人正在交頭結耳,一個身村頎長,長臉濃眉;另一個方臉劍眉,英姿勃勃。

    「哦,對手來了。」尤金從兜裡摸出了一隻小手槍。

    「你要幹什麼?」白蕾緊張地問。

    「我手一揚,就撩倒他們!」尤金閉上左眼,做出瞄準的姿態。

    「這是什麼地方?你不要胡來。唉,你這頭笨熊!」

    凌雨琦始終沒有找到那個神秘的女郎,她就是那天晚上給林鶯曉打電話的女人,她自稱是林鶯曉的女兒。

    從各方面掌握的情報來看,這個女郎很可能是從台灣來的特務。凌雨琦雖然派人把這個女人的圖像發往全市的大小賓館和旅館,可是一直沒有結果。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位於美術館附近的華僑飯店有了消息。一個女服務員說,半個月前,這個女郎曾住過那裡,但只住了兩天,她用的姓名是林鳳,歸國華僑。

    這個「林鳳」如今躲在哪裡呢?

    曾樸的指南針萬無一失,他親手畫的地形圖也是千真萬確,為了一種他看起來神聖的「愛情,」他的全部精神寄托,他每天夜晚拚命地工作,挖洞不止,就像一隻亢奮的地老鼠,狂挖不止。他的雙眼深陷下去,眼鏡上也總是蒙著灰塵;他的體重也從一百五十二斤急劇下降到一百二十六斤,但是他很興奮,因為他奮鬥的目標就要實現了。

    這些天由於林鶯曉受到了嚴密的監視,她一直沒有來曾家,當然也談不上與他共度良宵。但是越是這樣,曾樸就越是興奮,可能距離就是一種美,朦朧的感覺更為美妙。一想到林鶯曉那優雅憂鬱的氣質、豐腴綽約的胴體,曾樸就像上滿了弦條的鬧鐘,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他計算著,這個地道的盡頭已經離那個神秘的宅院不遠了,再有幾天的光景,就能掏到李宅底下;北京的土質鬆軟,挖起來不太費力氣。

    以前還有那個叫葉松的司機,定時到他家來拉土,自從葉松死了以後,在每隔三天的凌晨三時,他再也聽不到那有節奏的敲門聲了。

    從地洞裡挖出的浮土都堆在院子裡,已經準成了一座小山,幸虧是獨門獨院,不會輕易引起他人的注意。查水費、電費,他不會讓他們進院,他會記好了,主動給人家送上門去。

    曾樸是性情中人,他從來不考慮後果,他沒有想到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也不顧及林鶯曉的身份,他是認準了一條道就走到黑的人。他也時常感到納悶:那天晚上,他和林鶯曉正在地洞的深處拚命工作,猛地進來一個人,以後那個跟蹤者就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他的頭部有一個血窟窿,看來是外鄉人,林鶯曉熟練地把他收拾了。他幫助林鶯曉肢解了那個人的屍體,置於一個新買的皮箱內。林鶯曉讓他把這只皮箱扔入護城河。

    這一切曾樸都沒有問一個字,因為他熟知林鶯曉的性格,她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都有她的用處。為了她,他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至獻出自己的生命。人死如燈滅,一股煙無影無蹤,至於什麼靈魂,都是活著的人的一種臆想。曾樸是歷史教師,他深諳歷史,他深知這些名人和無名的人,忠臣和奸臣,有為的皇帝和無為的皇帝,有骨氣的文人和沒有骨氣的文人,烈女和蕩婦,羞花閉月的佳人和慘不忍睹的醜婦,到頭來都是一命嗚呼。有的皇帝,像清朝一個皇帝,每天早晨五時多就起床,親理朝政;有的皇帝,像明神宗十三年不理朝政,整日笙歌燕舞。

    有的士人,像伯夷、叔齊,寧肯餓死不吃嗟來之食,為的是保持自己的名節;也有的文人,像清初的錢謙益,苟且偷生。有的將軍,像後周大將趙匡胤,黃袍加身,杯酒釋兵權;也有的將軍,像南宋初年的岳飛,手握重兵,精忠報國,不反皇帝,最終被賜死風波亭。曾樸是為了情,當他在茫茫黑夜中抓到一根稻草,他是不會撒手的。「反右」初期,他因為提了一條建議,建議中南海應對老百姓開放,被打成右派,被發配到黑龍江農場。後來他因表現甚佳,埋頭工作,被一個好心的上級領導摘掉「右派」帽子,回京工作。他長期獨身,養成孤僻的習慣,平時沉默寡言。但是他算是福氣之人,天生一副面孔酷像林鶯曉的丈夫、青年時期的黃飛虎。他又知識淵博,獨身潔好,因而贏得了林鶯曉的芳心。正處於萬般寂寞的林鶯曉,是「眾裡尋它千百度,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與曾樸是如魚得水。

    曾樸盼望著林鶯曉的到來,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就是荒塚朽墓,他也熱盼。平時他在學校裡遇到林鶯曉,只是禮貌地點一下頭,問一聲安,在上歷史課時,也只是斜著眼睛往林鶯曉教美術課的教室瞟上幾眼。他牢記林鶯曉的叮囑:在學校時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要讓師生看出絲毫的破綻。要學京劇大師梅蘭芳,會演戲。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曾樸連夜奮戰,又突擊了兩天,終於挖到李宅的下面了。

    可是林鶯曉還是沒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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