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523章 八方雷動(4) (2)
    「呵呵,過獎了。」欽陵連笑幾聲,說道,「眼下,秦慕白坐鎮蘭州,看似一切太平安穩,實則危機重重如履薄冰。他的戰線太長兵力太寡,朝廷上對又他並非完全信任與支持。如此,蘭州就如同一頭虛胖的病牛,其勢雖大,不堪一擊。而此時,秦瓊仗恃蠻勇剛愎自用,孤軍伸入到高昌腹地,非但是將自己置於險難之地,還會在軍事戰略大局上給蘭州帶來極大的負擔與被動。此時此刻,我噶爾欽陵怎麼忍心放過這樣的大好戰機?——話說回來,這條戰略縱然是最終失敗,那也無妨。我們若是打輸了,隨便派個使臣往長安走一趟說起結盟和親,你們的朝廷也會歡天喜地忙不迭的答應。一次敗了,我們結盟休養積攢實力,第二次打回來;第二次不行,再結盟再休養再打回來……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總能立於不敗之地,雪域高原就是你們無法逾越的天下之巔!漢人整天嘮叨『以和為貴』就是怕打仗,我們偏就愛打仗。怎麼樣,你明白了?貴使,劉鴻臚?」

    劉善因的臉上,泛起了微笑。絕望而慘淡的微笑。

    「我真該將你的這番話,說給皇帝陛下與滿朝文武聽,尤其是那些主和派的大臣們聽一聽。」

    「不用你說,他們其實都明白的。你們的皇帝大臣,遠比你我這樣的跑腿小卒要聰明得多。」噶爾欽陵微自一笑,意味深長的道,「他們就是太明白了,所以都不說破,都裝糊塗。他們以天下為棋盤,把我們這些人當作棋子擺來擺去,並以此為樂。這是他們的職責,也是他們的樂趣所在,我們能有什麼辦法?身為棋子,就要有棋子的本份。我這顆棋子現在要做的,就是將你請到邏些城,陪贊普去喝上好的青稞酒。怎麼樣,這不錯吧?」

    「迢迢千里冰封雪域,這一路過去至少要走上半年。我若是半道凍死或是葬身雪崩狼腹,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對嗎?」劉善因說道。

    「哎,劉鴻臚,有時候人太聰明了其實並不好。」噶爾欽陵搖頭微笑,昂首看天,悠然道,「贊普與我父親正在邏些城籌備與文成公主的大婚事宜。苦等數月,他們會發現你這個唐廷的使者居然在高原之上杳然無蹤了……那會怎麼樣呢?幾個月,能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哈哈!」

    此刻,已有了必死覺悟的劉善因突然腦中閃過一記念頭,驚聲道:「欽陵!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是不是在高昌那邊也動了什麼手腳?」

    噶爾欽陵猛一扭頭看向劉善因,咧嘴而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我說過,偶爾,吐蕃人也是會動一動腦子的。這將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大戰略,必定帶來驚人輝煌的戰果!貴使若有興趣,就請多活幾天。你會親眼看到,我把秦慕白生擒到高原之上的!」

    劉善因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他點點頭,說道:「無論如何,本使要感謝將軍,對本使說了這樣的實話。如此,本使死亦無憾了。」

    「你好像一點也不震驚,一點也不著急?」這一次,噶爾欽陵擰起了眉頭,有幾分狐疑的看著劉善因,說道,「你憑什麼有這樣的底氣?」

    「就憑一個字。」劉善因豎起了一根手指頭。

    「什麼字?」

    「士。國士無雙之士。」

    噶爾欽陵輕擰眉頭眨了眨眼睛,顯然不是太明白。

    「將軍若是不明白,再去多讀點書。」劉善因微笑道,「你雖是讀了很多漢家的典籍,但也就僅限於尋章摘句不得神髓,東施效顰罷了。華夏的『士』之精神,你就不明白。或許,你們偶爾可以憑借霸道、蠻勇、兵法、詐謀來擊敗我們的軍隊,但你打不倒漢唐這個民族。因為我們這個民族,有我們的民族精神作為靈魂,而你們沒有,宛如行屍走肉。試問,行屍走肉如何戰勝萬物之靈?——現在,我要將秦少帥說過的一句話轉贈給將軍,請將軍務必牢記。」

    「你說吧。」噶爾欽陵仍不動怒,淡淡的道。

    「胡人從無百年國運。八個字,你記牢一點。本使言盡如此。」劉善因說完,雙手一抖袖,拱手施禮微笑道,「將軍要如何處置,本使,都在此恭候了。」

    「胡人從無百年國運……」噶爾欽陵細細咀嚼這八個字,一雙鷹眼已然微微瞇起,頭一次在劉善因面前,臉色微變神情僵硬。

    ——殺氣,迸射!

    蘭州,江夏王行轅後院之中。

    刀光劍影,人影翻飛。秦慕白與李道宗,正在切磋武藝刀法。

    「停!——」李道宗大喝一聲,二人分開兩旁,各自放下了刀劍。

    高陽公主立馬跑了過來拿條毛巾親自給秦慕白擦汗,笑嘻嘻的道:「慕白,你好厲害!居然能和皇叔大戰這麼多回合!父皇曾經說過的,皇叔的武藝可是十分厲害的呀,當年衝鋒陷陣如入無人之境,可是我李家最出類拔萃的大將軍!」

    「呵,你這丫頭,真是嘴兒抹蜜越來越會說話了。一開口就誇了一群人,這拍馬屁的功夫你可真是爐火純青了。」李道宗笑道,「慕白,你的刀法武藝雖有精進,但顯然心不在蔫破綻百出。怎麼,最近可有煩心之事?」

    「實不瞞王爺,確有一些事情讓我煩惱。」秦慕白點了點頭,擦罷了汗走到李道宗身邊,說道,「高昌久無軍報傳來,劉善因去了高原也無回信。戰線千里防不勝防,錢糧耗費日重朝廷又久無援助……現在我感覺,蘭州真是獨懸海外孤軍奮戰了,像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爹不親娘不要,苦命!」

    「哈哈!」李道宗大笑,說道,「要是沒點困難沒點風險,是個白癡都能幹的差事,還要你秦慕白來幹什麼?堅持住,往往越是吃力越是艱難的時候,就是越關鍵的時候。眼下蘭州是有危機與麻煩,但也並非是致命的。本王以為,高昌既已降服,但西域不可一日輒平,應步步為營穩固根基,以圖長遠之計,不可托大弄險。眼下當務之急,應是撤回你父親的那支孤軍深入的兵馬,與蒲昌海薛萬徹所部匯兵一處,退守玉陽二關並以涼州為根基。如此,蘭州退可守進可攻,可立於不敗之地,也可解決開銷巨大補給困難的大問題。」

    「王爺高論,秦某佩服。」秦慕白點頭,說道,「其實,秦某與蘇定方等人連人商議多次,都認定蘭州眼前的大方略,該是穩固為主,圖求長遠。我等議定的戰略,正與王爺不謀而合。但是……」

    李道宗苦笑的擺了擺手,「不用你說,本王明白。以你父親的性情……哎!」

    高陽公主見秦慕白又與李道宗商議起了軍國之事,便識趣的走到正廳裡,與端坐於堂中的文成公主聊天敘話去了。二人左一句皇姐右一聲皇妹,聊得還挺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這時,行轅門吏來報,說大都督府蘇定方前來求見。

    「定方親自前來找我,定有要事。王爺請恕在下少陪。」秦慕白拱手請辭。李道宗自然應允,還將高陽公主這條小尾巴留在了府中玩樂,也好給閒悶無聊的文成公主做個伴。

    秦慕白到了行轅大門處,見蘇定方神情嚴峻,知有大事。二人互遞一個眼神並未多言,逕直先回了大都督府。

    「定方,何事?」不及坐定,秦慕白問道。

    「一件怪事。」蘇定方眉頭輕鎖眼神灼灼,說道,「鴻臚寺少卿劉善因之子劉義,今日突然找到我,百般哀求轉請我求見少帥,說要重要事情稟報。」

    「劉義,要見我?」秦慕白也是甚覺奇怪,問道,「他可曾說了,所為何事?」

    「我問了,他不肯說,非要將說辭面呈少帥。少帥何不親自去問?此時,他正在門房聽喚。」

    「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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