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506章 無雙戰法 (2)
    「你!……侯君集,你莫要欺人太甚!少時輸了,我看你顏面何存!——少帥,末將先行一回,回營準備了!」薛萬均氣惱的怒瞪的侯君集幾眼,拔馬而回。

    侯君集看著薛萬均的背影,連連冷笑,說道:「此等破蔽之陣,蔫能擋我侯君集?別說是三千精銳鐵騎,此等荒疏之陣,我就是五百陌刀手也可破之!薛萬均,勇者勇矣,薄智寡謀。此等人物不足以獨檔一面堪任帥才,也就是個衝鋒陷陣的莽夫!」

    「大話不要說得太早。」秦慕白淡然微笑,說道,「侯司馬,我知你從軍多年,兵馬嫻熟用兵獨到,更是深得恩師衛公的真傳。無論馬戰步戰急襲對壘,你都不弱。秦某跟隨恩師學藝不長,但也熟知這風後握其壘後營陣法的優劣所在。此營盤可謂中規中矩毫無出奇之處。可是往往越是看似尋常的東西,越有不凡之處。侯司馬,你要當心了。」

    「哼!」侯君集再度冷笑,說道,「風後握其壘之陣,弱勢在巽。若有精銳之師從巽位突襲而入,其軍自敗。此番我還就不用奇襲了,我用正兵從巽門攻殺而入。大都督大可以去通知薛萬均,侯某當退北十五里,半個時辰之後再領兵馬從巽門殺入!」

    說罷,侯君集勒馬而走,也不穿盔甲,拔了一柄長槍在手,就帶著那三千鐵騎走了。

    秦慕白不禁搖頭而笑,「的確是狂得可以。但是侯君集啊侯君集,這個風後握其壘後營的大陣,是我親自布下的。我豈能不知這等尋常陣法的優劣所在?要是讓你三千大軍破了我四萬兵馬的軍營,我秦某人就找塊饅頭撞死算了!」

    半個時辰後,軍中響起一通鼓角,以示敵警。

    按例來說,此時大軍應該是刀出鞘箭上弦的嚴陣以待。但是偏偏,方才集合起來的四萬大軍,反而散了回去各自歸營,如同往常一樣,沒了半生臨戰的緊張氣氛。

    十五里外,侯君集立馬橫槍,冷笑不迭的看著遠方的營盤。

    「薛萬均,志大才疏;秦慕白,眼識淺薄。今日,侯某就讓你們開開眼界,知道什麼才是打仗!」

    大營盤中,巽位寨柵之處,兩排雕堡城牆一般的厚實大柵門被拉開,露出裡面一片片殷紅的布綢。數百軍士整齊上前,將那些布綢依次拉開,露出烏黑冰冷的斫長炮管,昂然指天。

    秦慕白背剪著手站在這一排紅衣大炮面前,斜挑著嘴角,表情玩味。

    薛萬均恨得牙癢癢的道:「侯君集未免太過輕狂。少帥,我可不想用紅衣大炮轟殺自己的兄弟。」

    「他退後了十五里,可見對我等之藐視。」秦慕白微笑道,「待到衝到十里之內,鳴炮一百,讓他知道我憑什麼可以,用二百人收復大非川。讓他知道,這世上除了騎戰步戰,還有炮戰一說!」

    「正合我意!」

    侯君集一馬當先,猛衝而來。時隔數月再度躍馬橫槍馳騁在沙場之上,侯君集忍不住有些熱血沸騰。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打仗,可就像是飢餓的野狼嗅到了濃厚的血腥味,他骨子裡的戰意全都被激發了出來,豪情與野性一同迸發。

    三千鐵騎在他的率領之下,如風捲殘雲般疾馳而來。

    三千兵馬破四萬大陣,這本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這在侯君集的眼界裡,就如同殺雞切菜那麼尋常。行軍打仗,就如同舉著夾菜,幾乎已成了他的本能。

    「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薛萬均,秦慕白,你們也太不小看我侯某人了!」侯君集暗自沉吟,迎著冽凜的疾風,嘴角噙起一抹嘲諷與孤傲的冷笑。

    騎兵行進極快,轉眼就快要能夠看到大營盤了。

    正在這時,突然半空裡耀起一團團刺眼的火紅電光,伴隨著滾滾黑煙,撲天蓋地而下。緊接著,震耳欲聾的轟隆之聲震天響地!

    就在騎兵群前方三五里處,山崩地裂碎石飛揚,如同山嶽侵塌了一般驚世俗駭!

    正滿胸戰意熱血向前的侯君集幾乎被嚇了一大跳,急忙勒馬停住,驚呼道:「大地動了麼?!」

    回頭一看,身後的三千鐵騎居然離他已是一箭之地,原來早早都停住了。眾軍士無不面露懼色勒馬不前,惶惶惑惑戰戰兢兢!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侯君集既驚且怒的大喝道,「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爾等為何停滯不前?臨陣退縮,那可是觸犯軍法嚴刑的!薛萬均就這麼帶的兵嗎?!」

    一名軍校拍馬上前來,耐著性子對侯君集拱了下手,說道:「侯將軍,你有所不知。這是大非川的紅衣神武大炮在大發神威。休說是人馬肉身,就是金鐵玉石在它的隆隆天威之下,也要粉身碎骨!……我等兄弟,寧願被軍法裁處至少也能保個全身,也不願愚頑上前落個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你說什麼?什麼狗屁紅衣神武大炮?!」侯君集氣急敗壞大吼,從馬鞍上解下馬鞭憤怒的暴抽那軍校,「上前!隨我上前,衝殺!」

    那軍校既不躲閃也不反抗,而是硬生生的挺在馬上任他鞭怠,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一板一眼道:「秦少帥與薛將軍調教出來的將士,沒有懦夫。末將並不畏死,但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侯將軍既是三軍統帥,當愛兵如子,怎能讓自己兄弟生生的去跳火坑?侯將軍若要殺末將,那便動手。無論如何,末將不會允許後面的兄弟,朝前衝殺一步!」

    「轟——隆隆!」

    又一排火炮轟殺了下來,天地震動,前方濃煙滾滾,如同乾坤倒轉火山迸發。

    侯君集渾身一顫,轉頭眼睜睜看著那滾滾的濃煙,面如土色,呆若木雞。

    連轟了三輪,一切歸於沉寂,只剩下東風呼嘯,捲起滾滾黑煙與沖天塵土。

    侯君集駐馬而立,看著前方喃喃自語道:「原來,最薄弱的地方,用的這等神魔器物防禦……侯君集啊侯君集,你真是枉活這半生,一把年紀了也還如此輕狂!……秦家三郎,有你的!今天,開眼界的不是你秦三郎也不是薛萬均,而我侯君集這個井底之蛙!」

    獨自拍馬上前行了幾里,侯君集看到一個個彈坑,仍有許多殘留的火焰與濃厚的硝煙味道。

    想像著這些炮彈落在自己身上,侯君集不得不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再如何精湛的戰法,再如何勇烈的將士,面對此等天威,奈何?」

    遠方響起一串馬蹄聲,孤身走來一騎。侯君集定睛一看,正是秦慕白。

    他不禁挪動了幾下眼睛,臉上略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駐立原地不動。

    秦慕白拍馬上前來,神色自然的定定看著侯君集,也不說話,只把侯君集盯得左右不舒坦。

    「你贏了。」半晌後,侯君集吐出這三個字,臉色有些難看,眼神卻依舊桀驁,冷冷道,「勝敗兵家常事,你這……什麼紅什麼炮,的確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堪稱奇兵之王。侯某輸得心服口服。這條性命,你隨便拿去。」

    「呵!」秦慕白無所謂的輕笑了一聲,說道,「輸得起,才贏得起。侯君集,你的確有將帥風度。你的性命,我還有用處,暫且交由你來保管。」

    侯君集驀的腦海中一亮,說道:「我曾聽聞,當初你就是用這一類神秘器物打得駐紮在大非川的吐蕃兵馬魂飛魄散,從而憑借數百人收復此處的,對嗎?」

    昔日大非川一戰的實情,與紅衣大炮的存在,都是高級的軍事機密,知道的人並不多。饒是侯君集這樣的高級官將,也只是知悉只鱗片爪,這不奇怪。

    秦慕白輕然笑了一笑,說道:「具體一點,是兩百炮兵收復了大非川。但是,單憑兩百炮兵,又辦不到這些。就好比,殺人的刀刃只有那淺薄的一層,但是,離了刀身刀柄和揮刀之力,那一點刀刃卻是全無用處。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你要侯某,做你的刀身刀柄?」侯君集直直的盯著秦慕白,說道。

    秦慕白點頭,說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紅衣大炮並非是無往不利戰無不勝。否則,現在的雪域高原上就不會飄著吐蕃人的旌旗了。要衝鋒陷陣摧城拔寨,還得靠我大唐的步騎兵馬。

    侯君集一雙鷹獵之眼死死盯著秦慕白一眨不眨,突然冷笑一聲,搖頭道:「侯某的性命是你的,但這不意味著,我會替你賣命。」

    末了,他鄭重補充一句,「我,不答應!」

    「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答應的。」秦慕白用馬鞭拍了拍馬鞍滿不在乎的微笑,抬手指了指軍營的方向,說道,「回營吧,好酒好肉已經備好。方纔的隆隆炮聲,就當是歡迎我們的禮炮了!」

    侯君集沉悶的長吸了一口氣,不吭聲拍馬上前。眼角餘光瞟到秦慕白,他彷彿自言自語道:「我承認你贏了,但我沒輸。還有什麼讓我驚喜讓我震撼的,儘管使出來。」

    「你驚喜,你震撼了麼?」秦慕白哈哈的笑,說道,「那我的確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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