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492章 最君子 (2)
    「好了,少說兩句。」秦慕白微笑的勸阻她,然後對房玄齡拱手道,「秦某知道,房公一向鞠躬盡瘁秉公為國,眼下能有這樣的局面,不管房公需不需要,秦某真的是對您感激涕零!秦某去了蘭州,定會好生經營,也不枉費房公一腔為國為民之心!」

    「呵呵,言重了!」房玄齡擺手笑道,「房某是在其位謀其事,不敢有私。」

    「房相公,民女又有話講了。」武媚娘突然又道。

    「呵呵,你說吧!」

    武媚娘笑了一笑,施禮道:「既然朝廷撥不出糧草征不到民夫,那民女能否自己動手組織民間義商商隊,自發為蘭州供應糧米物資?」

    「哦?」房玄齡甚感驚訝的道,「國家有事義商贊助,此事雖不新鮮,但這樣千里資軍的事情還真的比較少見了。武媚娘,你要以私人的名義資助朝廷大軍,這個自然是允許的。但是,蘭州遠在千里迢迢之外,轉運艱難自不必說,可能還有風險。而且,從長安運一斤糧食到蘭州,花費的費用至少是三斤。這筆帳你算過沒有?」

    「不必算。」武媚娘淡淡一笑,說道,「縱然是傾家蕩產,武照也必須這麼做了!」

    「媚娘,此事非同兒戲,你還是不要瞎摻合的好。」秦慕白也有點驚訝的對她說道,「從長安到蘭州,可就不比跑一跑襄陽那麼容易了。這一路過去千里路程,許多都是戈壁風沙,行路轉運苦不堪言。蘭州簡直就像是孤懸海外一樣,你區區一弱女子,怎麼能率領萬餘民夫長途跋涉?」

    「慕白,這不用你擔心。我是那等魯莽之人麼?只要你和房相公答應讓我運糧,我就能辦到,而且保證安全!」武媚娘自信滿滿的微笑道,「朝廷只給你十萬糧草、六千民夫,我給你運五十萬石糧草,三萬民夫——怎麼樣,能用好長一陣子了吧!」

    這一說,讓深黯錢糧之道的房玄齡抽了一口涼氣,他驚道:「這可是巨大的手筆啊!就算是朝廷要支派這樣的事情,也得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武媚娘,你真的行?」

    「沒問題!」武媚娘自信的微笑,說道,「房相公,你就答應吧!反正,我們不要朝廷操心任何!只要你一紙准令,武照就將糧草軍資運到蘭州,保證將士們不餓肚子!」

    「房某自然是非常樂意的……只是……」房玄齡擰著眉頭捻著鬍鬚,輕輕的搖了搖頭。

    「房公若有難言之隱,何不明說?」秦慕白問道。

    房玄齡點了點頭,苦笑道:「如此,朝廷將收下武氏莫大的一個人情。房玄齡,豈能代表皇帝、代表朝廷當這個家?同不同意,房某還是去問一聲皇帝陛下吧!」

    秦慕白聽完不覺婉爾一笑,暗忖:人言『房謀杜斷』,房玄齡的確足智多謀老道持重,但性格上的確有些優柔缺了一點果敢,否則他就是個完美謀士了,還要『善斷』的杜如晦何用?

    這時武媚娘卻笑道:「房相公,你可千萬別去和皇帝陛下說呀!」

    「為何?」房玄齡驚訝道。

    武媚娘笑得神秘,輕聲道:「房相公若是去跟皇帝陛下說,朝廷給不出錢糧民夫而讓武照私下贊助,這不是讓皇帝陛下臉上無光麼?難道若大的一個大唐朝廷,還不如民女有錢?當然,這不是實情。也正因為如此,房相公若是去跟皇帝說了,他一琢磨,自然就會知道是朝廷上有某些人故意刁難秦慕白和蘭州將士……這樣一來,又得要激發矛盾了呀,房相公也要落個告狀的壞名聲。」

    「哦?還真是說得有道理!」房玄齡驚訝道,「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的一名女子,居然精通權謀之術,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啊!……話雖如此,房某總不至於就這麼生受了你數十萬石糧草吧?這可是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啊!」

    「沒關係,我就當送給我男人了。」武媚娘笑嘻嘻的道,「男人在外行軍打仗,怎麼能沒飯吃啊?不光是他不能沒飯吃,他身邊的那些將士們也不能餓著。不然都沒力氣打仗,在戰場上打不贏人家怎麼辦?房相公,你就果斷一點吧,武照是個商女從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可是這一次是當真例外了——我是為了我男人,沒別的意思!我不需要朝廷欠我什麼人情,甚至不需要皇帝和長孫無忌那些人知道——你就當我是,私自販糧去蘭州販賣吧,給我一紙出關的白魚令即可!」

    「好吧!」房玄齡終於決斷了,肯定的一點頭,「我就給你出關的令牌,並以私人名議寫一份手書給你,沿途經過一些關卡州縣,也能行得些許方便。」

    「謝房相公!」武媚娘欣喜的施禮,笑嘻嘻的道,「房相公,民女還有一事相求!」

    「呵呵,你說吧!」房玄齡彷彿挺喜歡武媚娘,笑呵呵的說道,語氣表情都輕鬆了不少。

    「民女知道慕白有個精通兵法十分厲害的師兄,叫蘇烈字定方,通常以字行人稱蘇定方。」武媚娘說道,「慕白與他感情深厚,前日裡蘇定方前來請求慕白帶他一同去蘭州用兵。慕白不好推托,但又不敢對房相公開口相求。因此……嘿嘿,民女就代他說了。請房相公一定要答應呀!」

    「哈哈!」房玄齡大笑,「你還真是個古靈精怪的聰明女子呀!先讓房某欠了你的人情,再來求我辦事……好吧!蘇烈蘇定方是嗎?監門衛中郎將,衛國公李藥師的高徒,房某雖然與他不甚相熟但也深知他是個難得人才。放在監門衛給皇城看門,的確是屈才浪費了——好吧,就讓他隨同春和,一同赴往蘭州為國建功吧!」

    秦慕白與武媚娘一起拱手稱謝,秦慕白說道:「房公,如此一來,蘭州聚集了大量的將領,某些人會不會擔心我等自成派系尾大不掉呢?」

    「他們擔不擔心,是他們的事情。」房玄齡微微一笑,「行正不怕影斜,只要心中無愧不用想那麼多。再者,你們這些人在沒在一起,有區別麼?呵呵……」

    「說得也是。」秦慕白笑了一笑,說道,「現在,某些人左右就是對在外帶兵的將領不放心,恨不能把所有兵馬都召回關中,所有將領都調回朝堂方便他掌控。可是這樣一來,誰來駐守大唐的邊關抵禦外敵?大局為重,我們也就懶得理會了!——好在上頭還有皇帝陛下,他心清眼明洞察一切,可為我等省去後顧之憂。」

    「嗯……知道就好。」房玄齡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朝堂之上風起雲湧步步驚險,能帶兵駐外其實是一種解脫。駙馬,去了蘭州就暫時不必想朝廷的事情了,專心帶好兵治好民,盡自己的本份即可。至於後續的兵馬錢糧,房某會盡力支持,這個你請放心。」

    「好!有房公這句話,秦某就當真是有了底氣,可以放心大膽的縱橫馳騁了!」秦慕白重重一抱拳,說道,「秦某,再次謝過謝公!」

    「不必多禮。皆是奉公為國份內之事,房某理當竭盡所能!」

    直到離開了房家,那個著名的女人房夫人盧氏都沒有現身,秦慕白一行三人都大吁了一口氣,頓覺一身輕鬆!

    走在路人三人談論起房玄齡,不約而同的有一個感覺——忠直厚道的老好人!

    忠直厚道,這四個字說來容易,做來可是不簡單。秦慕白試想,換作自己是房玄齡,不管是誰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弄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說與他盡棄前嫌精誠全作,不殺他全家刨他祖墳都是莫大的恩賜了!

    「房玄齡,可算是我見過的最君子的一個人!」秦慕白感歎道,「相比之下,我還真是個小人。」

    「還用比?」高陽公主壞笑道,「你都承認過一百次,你是真小人了!」

    「那總也勝過偽君子吧!」秦慕白憤憤道。

    「是是是。」高陽公主與武媚娘都一起笑道,「你若是不小人,我們還就真不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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