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寶取出了多年未曾穿戴的獸頭黃金甲,挽二石黃楊鐵胎弓,手提虎頭鏨金槍,身披朵花猩紅袍,凜凜一軀灰須飄飄,縱馬提槍好不威風。
眾人一起喝彩:「好!我大唐的戰神,又回來了!」
「諸位,不勞相送,老夫去也!」秦叔寶沉喝一聲,勒馬人立而起道,「他日有緣,當會於黃沙烈風中!」
「壯哉!」眾人一起抱拳,「一路保重,翼國公!」
「告辭」
幾聲馬嘶,秦叔寶帶著隨行數名老兵家僕,絕塵而去。
劉氏掩面而泣,緊緊拉著秦慕白的手,說道:「兒啊,你能不能不像你父親那般,走得如此匆忙又絕決,多陪為娘片刻?」
「娘……」秦慕白柔聲道,「父親就是這樣的性格。其實……他也是怕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揮一刀殺伐果斷,斬去情絲。他對這個家,對你,對我們,有著太深的感情太多的留戀,只是罕有表達而已。」
秦霜兒的眼睛也是紅紅的,輕聲道:「娘,三哥說得對……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不能流淚,免得父親和三哥也不安心。三哥,你快去吧,吳王府不是有一干人,都等著你一同出發麼?」
「嗯……」秦慕白點了點頭,眼神示意霜兒與他走到了一邊,對她道,「霜兒,我們都走了,你定然傷心。但是……你可以約會武媚娘,一同前往襄州看我們啊!」
「真……的可以嗎?」霜兒有些喜出望外道。
「有何不可?」秦慕白微然一笑,「具體事宜,你可以與武媚娘相商。現在父親不在家中了,也沒什麼人對你強加管束。不過你一定要徵得母親的首肯,別讓她老人家著急。」
「嗯,我知道了!」
「好,那為兄也去了!」
同樣一身戎裝披掛的秦慕白,翻身騎上了火雲。
李道宗等一行人送秦叔寶出了秦府,正在街上,看到秦慕白策馬而出,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看,剛走了一個老氣橫秋的秦叔寶,馬上又出來一個年輕俊俏的秦叔寶!這父子二人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呀,哈哈!」
秦慕白下馬與眾人施禮,道別。
李道宗上前一步,拍著他的肩頭盔甲將他拉到一邊,說道:「小子,你的寶刀還在本王那裡保管著呢,何時拿去呢?」
「哈哈,王爺不說,在下便要忘記了!大過年的不便舞刀弄劍,他日若能重逢,必向王爺討教!此等寶刀可遇不可求,在下志在必得!」秦慕白笑道。
「好!小子有幾分狂勁,本王喜歡!」李道宗復又重重的拍了幾下秦慕白胸甲,朗聲笑道,「去吧!放心大膽的去闖蕩,可別輸給你那鬍子都要白了的老父親,定要闖出一番勝出他的功業來!」
「謝王爺勉勵!」秦慕白重重抱拳回道。
「臭小子,你過來。」另一邊老妖精程知節衝他招手,然後衝他哈哈的笑道,「你小子可以啊,俺老程只離了長安不到一年,你混得風聲水起了,還勾搭上一個公主。」說罷程知節對著李等眾人大笑:「怎麼樣,俺老程調教出來的徒兒,不錯吧!」
「死老鬼,真不知羞!那是人家秦三郎自己長勁,關你屁事!」尉遲敬德沒好氣的雷氣吼道,「秦三郎,我跟我家不爭氣的兒子說過了。讓他苦練武藝日夜精進,遲早一天要超過你。你可小心著點兒,別到了地方州縣就放任怠慢不思進取。他日若是被犬子寶雲欺負了,可不許來找俺哭鼻子告狀!」
「哈哈!程大叔,尉遲大叔你們放心,小侄一定會刻日勤謹,不敢有絲毫懈怠!」秦慕白抱拳笑道。
「嗯……」程知節難得認真了一回,語重心長道,「我們這些老東西,撲騰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十幾二十年,大唐必是你們的天下。秦慕白,大叔看好你。假以時間,你必能一飛沖天,超越我們這些老東西。可別讓你叔失望!」
「嗯!」
「去吧,別裡八嗦了!」尉遲敬德吼道,「又不是生離死別,廢話忒多!」
「你這黑老鬼,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程知節沒好氣的怒罵。
「有本事你吐一顆出來給俺老黑瞧瞧?」尉遲敬德針尖對麥芒的冷笑。
旁邊的人一起苦笑得,這對老冤家,又給鬥上了,也不分個場合!
李上前一步,先行對秦慕白抱了下拳,說道:「慕白,別小看襄州。那裡是古來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我大唐縱橫南北的水路樞紐。去了那裡,可不比呆在長安輕鬆。在地方州縣治軍,關鍵就是三個字和,寬,濟。」
「敢問英國公,此三字作何解釋?」秦慕白急忙討教道。李常年在山東一帶地方都府州縣擔任高級軍事長官,這方面的經驗比任何人都要豐富,就連秦叔寶也是無法比擬的。
李微然一笑,說道:「和,便是以和為貴。不管是與自己的同僚麾下,還是與州府的官吏,再或者是百姓鄉紳,都要和睦相處。軍如魚民如水,地方軍府的人得罪了刺史州官或是令百姓憎惡,必然舉步維艱;寬,則是御人之術。我們這樣的京官到了地方,切忌自以為高人一等,待人接物另眼相待輕慢他人。寬待士卒將心比心,人家才能擁護你。多多設身處地的為你的麾下將士著想,假以時日,他們也會待你如同親人的。為將為帥者,就該愛兵如子深得人心。」
「多謝英國公提點,晚輩銘記!」秦慕白感激的抱拳道,「那這個『濟』又如何說?」
「濟者,剛柔相濟。」李微笑道,「寬待士卒不等同於軟弱退讓。軍令如山不可違逆。為將者,當賞罰分明秉公執法,不循私不退讓,豎立恩威方能令行禁止。咋一聽來與『寬』相矛盾,實則相輔相成。至於個中玄妙,就要靠你自己去仔細把握了。」
「嗯,晚輩記住了!」
「好了,快走快走,真嗦!」尉遲敬德揮著手,「難得我等重聚一堂,你別耽誤我們喝酒的時間了!」
「哈哈!」秦慕白大笑翻身上馬,「晚輩去也,諸位叔伯,保重!」
一騎踏雪,秦慕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裡坊街道之中。
秦府後院裡,悠揚的琵琶聲已響了許久,此時突然嘎然而止。
「霜兒,他已經走了麼?」
「走了。」秦霜兒陪坐在她身邊,輕聲道。
「他可有聽到我給他送行的琵琶聲?」
「我不知道……三哥,今天從起床就沒消停過片刻,但他還是問起過你。你也是,為何執意不肯來正堂用宴,送一送他們?」秦霜兒說道。
「我不敢去……」妖兒輕撫著琴弦,柔聲道。
「你害怕面對分離?」霜兒微擰著眉頭,「這也是三哥不來與你辭別的原因?」
「他……知我心性。」
秦慕白到了吳王府,看到李恪他們早已準備妥當,只待出發了。龐飛統轄的三十名百騎將士也已整裝待發,在此靜候。
「走吧!」李恪揮一下手,就先騎上了馬,對秦慕白笑道,「慕白,今日本王陪你騎馬!」
「呵,有舒服的車子你不坐,為何騎馬?」秦慕白笑道。
「離開了長安這個溫柔多情之鄉,一路上若沒人與你閒聊攀談,你豈非很寂寞無趣?」李恪打趣的笑道。
「哪裡,我肯定不會寂寞的。」秦慕白笑道,「因為,有寂寞陪著我。」
「哈哈出發!」
一行近千人,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吳王府,出長安城而去。
少時過後,秦慕白與李恪立於一處坡地,回首眺望長安。
「慕白,你說,下次我們回來的時候,會是一個什麼境況?」李恪問道。
「誰知道呢?」秦慕白微然一笑,「我只知道,我定會再回來的!」
「好!與長安辭別吧!」李恪對著長安的方向,遙遙一抱拳,「再會了長安,我們,定會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