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妍微微一怔,輕歎一聲道:「你倒是聰明,能看透別人的想法。沒錯,我就是覺得祝成文是一個犧牲品,換來了許多人的太平無事。其實,今天來赴宴的人當中有許多都是有罪的吧?他們為何不死,偏卻祝成文死了……我想不通,因此心情鬱結。」
「沒什麼想不通的。」秦慕白說道,「世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官場與江湖不同,江湖之上,一言不合拔刀而起,快意恩仇血濺五步。官場上錯宗迷離的事情太多,牽一髮而動全身。殺一個官員,就要牽扯出三五個。殺了這三五個官員,還有更多……官員全殺光了,誰來幫治管百姓?」
「那等昏官、貪官、惡吏,殺之也罷!」陳妍低聲斥道。
「當官的人往往挺複雜,不能簡單的、絕對的好官或者壞官來評判。」秦慕白說道,「比喻說江夏王,他一世英名功勳赫赫,卻也有貪財納賄的壞毛病。你就因為評定他是個貪官污吏麼?」
陳妍默而無語,半晌後才說道,「官場的事情我的確是不懂。關於祝成文,我也只是一時心結無法解開,過幾天就沒事了。你不必多說了。」
「好吧……」秦慕白微然笑道,「放輕鬆一點。如果祝成文泉下有知,肯定是希望你活得開心快樂一點,不要為他的離去而過份糾結。你不是曾說過一句話麼?真正喜歡一個人未必就要擁有他,讓他過得更好就足矣。我想,祝成文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好吧……我知道了。」陳妍輕輕的點頭,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
正當此時,門被敲響。
「秦將軍睡了麼?」是李道宗的聲音。
秦慕白連忙上前開門,李道宗看了屋內一眼就哈哈的笑:「看來本王打擾到你們了嘛,行,我走,等會兒再來。」
「王爺別走。」陳妍急忙上前將他叫住,「我沒事,先回房歇息了,你們聊吧。」說罷就一扭頭走了。
「呵呵……」李道宗看著陳妍的背影,饒有深意的微笑。
秦慕白將他請進房來倒上茶水,說道:「王爺正當百忙,怎麼還屈尊來看在下了?」
「不忙!宴席結束,賓客都已走了。」李道宗大馬金刀的坐下,一雙虎眼炯炯有神的上下打量了秦慕白一眼,哈哈的笑,「本王這才將你從頭到腳看了個清楚,不錯,的確是個風流瀟灑的俏郎君,怪不得如此惹女人喜歡。」
「王爺別要取笑。」秦慕白尷尬的笑道。
「哈哈,這有何取笑的,本王年輕時跟你一樣!」李道宗大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沒什麼不對。其實女人也是好色的,哪個不喜歡俊俏的男子,哪個不愛風流瀟灑的公子,又哪個不喜歡名揚天下的英雄人物。男人一輩子辛苦打拼建功立業,口上說得好聽是為了社稷黎民,無非心裡都打著酒色財氣的主意。」
「哈哈!王爺果然是個爽直之人,說的都是些大實話。」秦慕白大笑道,「聖賢皆對酒色財氣嗤之以鼻,但他們自己卻又未嘗不喜歡。無錢寸步難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乃是天性罷了。」
「哈哈,說得好!」李道宗撫掌大笑,「本王一見到你,就知道能與你意氣相投。因為我們都是實在人,不喜歡那些虛偽客套!褚遂良我就不太喜歡,這個出身書香門第的才子,儒雅有餘而爽直不夠,心機太重時時便在算計琢磨。秦慕白,我問你,上一次你來我府上向我報信,是你的意思還是李恪的意思?」
秦慕白微然一笑,說道:「我想,陳妍應該都對王爺說了。」
「不,她什麼也沒說。」李道宗說道,「我也沒有去問她,我就等著你親口來告訴我。」
「那只能說,既是吳王的意思,也是在下的意思。我與吳王不謀而合。」秦慕白如實說道。
李道宗一雙碩亮的眼睛直直的盯著秦慕白的眼睛看,這時哈哈的大笑:「我相信你沒有說謊!早知如此,那一日我就不會對你那麼無禮,將你轟走了。當時我擔心你是前來試探我底細,或者是你與李恪意見相佐並不統一,因此,我有意搪塞於你,以免你在李恪前面難以回話並背上洩密之罪。」
「王爺用心良苦,在下明白。」秦慕白拱手微笑。
「一看也知道你是個心胸寬廣之人,不會與本王計較。」李道宗呵呵的笑,說道,「其實本王與你父親,也曾是莫逆之交。早年南征北戰東征西討之時,也曾並肩浴血。只是這些年來我們因為各種原因分道揚鑣,因此往來不多。沒想到,叔寶生了你這麼一個成器的聰明兒子,真是秦家之福!」
「王爺過譽了!」秦慕白笑道。
「這一次本王能夠平安無事,多虧了你從中周旋。」李道宗很誠肯的點頭微笑道,「本王一生愛憎愛明,有恩必報有仇必爽,本王欠了你的人情,就一定要還。那一日褚遂良在場,本王也沒有多言。只是簡單的提了一下舉薦你入李靖門下的事情,也有試探褚遂良口風的意思。當時他沒有多言,但本王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十分贊成。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起居郎,但卻是皇帝的近臣,很多言行都與皇帝保持一致。因此本王覺得,如果真要舉薦你入李靖門下,須得先過皇帝這關。不知你自己意下如何?」
秦慕白輕擰了一下眉頭,認真的說道:「不瞞王爺,在下聽蒙家父教誨,一直都對李靖的兵法非常嚮往。若能拜入他門下學得一二,方能了卻平生之夙願。只是……如若多有不便,王爺就不必提起了。在下也不曾記得,何時何地曾施予了王爺什麼恩德,報恩之說也無從提起呀!」
「哈哈,施恩不忘報,好德性!」李道宗大笑道,「本王從不輕易答應別人任何事情,但只要開了口,必定會盡力而為。我現在問明白了你的心意,那就可以放心去履行諾言了。現在我要叮囑你的是,回朝之後好生做官,莫要讓皇帝疏遠了你,那就行了。至於拜師李靖之事,那便包在本王身上了!」
「多謝王爺!」秦慕白感激的拱手而拜。
「不必言謝,其實你若能拜入李靖門下,於公於私本王都有好處,這個不必瞞你。」李道宗富有深意的呵呵笑道,「一來,本王看得起你是個可供雕琢的人才,若能成器,將來大唐便能多一員上將良帥,本王也多了一個並肩作戰的同袍,豈非美事?二來,這幾年來天下逐漸太平,以往因軍功而位鼎朝堂的一些開國元勳們,有漸漸被淡忘的趨勢,只剩長孫無忌、房玄齡那些文官們在頻頻現眼。國不重武,其勢必衰。是該給大唐多培養一些將武之人了。現在年輕一輩的將軍中,幾乎沒發現什麼特別出色的。打來打去還是以前的那些人。萬一我們都作了古,大唐社稷將會如何?」
「王爺此言差矣!」秦慕白說道,「便說王爺您,今年也不過青春四十;還是李茂公等人,也都正當壯年呀!」
「你還只有二十出頭呢,我們能活得過你?」李道宗說罷哈哈的笑,「其實本王的意思是,大唐現今有一點文盛武衰的架式了,有必要在軍方增加力量,尤其是你這種後起之秀。你可曾明白本王用意了?」
「在下明白了。」秦慕白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原來李道宗的意思是……武將陣營稍顯薄弱,朝堂大權基本都旁落在了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的手中。文武實力不均,的確不是什麼好事。他這就是在擺明了要拉籠我,加入他的陣營了!
加入便加入吧,我本就是將門出身,現在也是典了戎行。再者說了,我與房遺愛、長孫沖都多少有了過節,從而也不大可能與長孫無忌、房玄齡相處得多好了。站隊是遲早要站的,想要八面玲瓏的腳踏兩船根本就不現實,到時只會兩派人都厭棄我這個立場不堅定的傢伙。
與其這樣,那我還不如選擇軍方呢!
因為,舞文弄墨我肯定比不上浸淫了大半輩子的長孫無忌那些人。有我父親這樣一個天然優勢在,我本身又是以戎武出身,現在又有了李道宗的引薦除非我腦子壞掉,否則就會選擇去做個整天跟人勾心鬥角玩小心眼兒的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