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賭博，遍佈地方上的各個角落。
阿土被迫放棄了經營多年的蝦場，拿到了30多萬政府補償款，兒子要用來投資他不同意，那些賭紅了眼的人，以高利貸為誘餌向他的妻子借錢，阿土憑著農人的質樸，並不同意這份交易，而妻子卻利慾熏心，死活將這錢生錢的生意做了下來。結果可想而知，所有血本無歸。這時候，丈夫怪妻子，兒子怪父親，全家鬧得雞犬不寧。
不懂經營的人，手裡即使有著金山銀礦，到頭來也只能是黃粱一夢。想想，有錢倒真不是個好預兆。
阿勝是賭場上的常勝將軍，在他手裡的錢，似乎從不失手。他以每月遠高於銀行數十倍的利息，大量吸收閒資，農人們紛紛將自己剛分到手的錢，帶著體溫忙不迭地一起交給他。開始的時候，放款者月月拿到可觀的利息，心裡好一陣狂喜。可阿勝也有失算的機會，不過半年，聚攏的1000多萬在賭場上輸個精光。討錢吧，阿勝呢，連個人影也見不著。
所有的期待花為泡影，一切的美夢成為水中撈月。
（原載《中國作家.時代報告》2009年1月號）
附：作者簡介
胡少山，男，1962年出生，溫州龍灣梅頭（海城）人。現為瑞安市三中教師，中學語文高級職稱。從小酷愛文學，常常以寫作為樂趣，教學之餘，在大小文學刊物上發表100多篇文學作品，計20餘萬字。作品涉及散文、報告文學、文學評論等，其中《華蓋山下的璀星》曾獲建國五十週年瑞安市文學作品徵文之報告文學一等獎，散文《活著多好》發表於《溫州日報》獲得好評，電影評論《欲將觀眾引向何方》發表於全國頗具知名度的《電影評介》，贏來電影界的關注，紀實文學《失樂園》發表在《瑞城放歌》報告文學作品集上得到文學藝術屆人士的讚賞。
愛的支撐
施正勳陳振清黃敏薛琳核
山村的深秋，淒清寂靜。夜幕籠罩下，除了颯颯的松濤聲，潺潺的溪水聲，聽不到一絲現代化的喧囂。說是一個村，其實僅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峰巒，草木間，零星、荒涼。
三間簡陋的矮房裡住著林權法一家二口。年逾古稀的母親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歲月，早已上床入睡。林權法面對孤燈，久久無法入眠。連續三天了，他臥床不起，雙腿無法站立。雙膝的劇痛使他大汗淋漓，面色蒼白，連說話也毫無元氣。或許，自己不能邁過這一關了罷？腦海裡翻騰著散亂的記憶。他掙扎著翻出枕邊一張紙，顫抖著想寫幾個字。「人」，筆劃歪斜；「心」，幾點分佈得怪異，撂筆。
舊屋年久失修，陰暗、潮濕，四面透風。因很少整理，瀰漫著發霉的氣味。人，被頑疾擊倒在床，動彈艱難。心，卻終覺不甘，依然在跳躍。
雖然生在窮山溝，林權法從小有股倔勁，不服輸。可病魔卻早早地纏繞著他。十歲剛過，還在念小學，發現雙膝關節紅腫，上樓梯疼痛。貧窮的家境不允許他去醫院，強忍的結果是步履日益蹣跚，關節開始變形。一直到讀高中，除了止痛藥，他沒接受任何科學的治療。從家到湖嶺中學有5公里遠，同學們一個小時可以走完，他兩個小時還難以到達。儘管腳疼難忍，仍捨不得花錢乘車。
1979年，他高中畢業後，成為林源小學的代課老師，夢想遠超過每月29元的微薄收入。除了吃飯，工資大多換成了止痛藥。行走仍然不便，買藥基本托他人捎帶，連藥費也時常先借再還。十多年，貧窮與疾病沒有擊垮這位外貌瘦弱，意志堅韌的漢子。他把憧憬與愛全部灑給了學校裡的孩子們。中午，他時常不回家，為留校的學生補習功課；週末，儘管步履緩慢，仍然一拐一拐挨家家訪。他瘦少的背影，親切的語言，蹣跚的步伐令家長難以忘記。對於雙腿的疼痛，依舊靠止痛藥應付。大約是服止痛藥太長久，以致形成胃痛的毛病。
簡陋的鄉村小學，100多名學生，分成5個班，學校僅8名教師。林權法在這裡教了整整13年的書。語文、數學、音樂，除了體育課，他門門勝任。變形的膝關節束縛了他的活動範圍，四十多歲的漢子，最遠只到過溫州，疾病剝奪了他遠行的權利。他只能像山間的野籐般，向四周的泥土伸展根須，吸取養份，再將自己的知識傳播給孩子們。他從鄉間吹打隊的樂師處學會工尺調，又熟悉了簡譜。他會拉二胡，能吹簫，還能彈風琴。凡能到手的書，都如饑似渴地精讀。努力的結果是學生們的一致好評。二十多年過去了，不少學生牢記著他們的林老師。
疾病一直如影隨形，緊纏著他，不肯離開。從高中開始，他每天服消炎痛、地塞米松。過量的服用激素使他動脈血管增厚，關節病變，胃出血。外表症狀是經常發熱，面紅不止，雙腿紅腫，發炎潰爛。到了1992年，實在難以勝任教學，他含淚告別了心愛的學生和教室。那是他一生中最陰暗的歲月，但他沒有崩潰，山裡人的堅韌超乎尋常。他頑強地掙扎在生活的底層。後來憑著認真與負責，被聘為群英電工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負責質量認證工作。
教書十三年，病魔把他拉離教室。在再過了第二個十三年時，可惡的病魔再一次狠狠地擊倒了他。2006年年底，林權法的雙膝關節嚴重內翻，走路感到刀割般劇痛。一連半年，臥床不起。當地政府為他辦了低保，侄子林國文傾盡心血為他買藥，但總不能長久躺著，拖累大家呀。從不服輸的林權法徹底絕望了。他想到了死。看到父母滿臉的愁容，看到侄子的細心照料，想到已成人的學生們探望時的關切眼神，他咬緊牙關，決意再作一次抗爭。可是直覺使他沮喪。整整三天了，他獨自承受鑽心的劇痛，在一次次大汗淋漓過後，只覺得渾身乏力，連神志也開始模糊了。
醒來時，林權法已躺在瑞安市人民醫院搶救室裡。是侄子來探望，發現了昏迷的他，急急送來的。初步診斷結果是：嚴重類風濕關節炎，長期服用激素和止痛藥導致胃大量出血。
在市人民醫院工作的鄭永海是林權法二十多年前在湖嶺高中的同班同學。他無法相信，眼前這位骨瘦如柴，精神萎靡，體重不足45公斤的病人竟是林權法！
鄭永海與林權法一樣，出生在偏僻的山區，同鄉之誼與同窗之誼催促他下決心要救助林權法。他找到瑞醫內分泌主任楊虹，會診的結論是：嚴重類風濕關節炎，伴有骨質疏鬆，嚴重貧血。因長期未正確治療，現在診治難度很大。但是，楊虹聽了患者的經歷後，當即表態：我們為他安排最好的治療方案，用最省錢，最有效的藥。為了讓林權法在控制症狀後能重新站起來行走，鄭永海又找到骨科主任楊國敬。楊國敬認真為患者作了全面檢查。看著楊國敬凝重的神情，林權法喘息著詢問：「醫生，我還有救嗎？」「能，不但有救，你還能站起來！」林權法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他相信眼前這位精幹的醫生，他更希冀出現生命的奇跡。
楊國敬的承諾聽來簡單，但付諸實施，卻是一整套嚴謹慎密的醫療方案。除了需要科學的程序，更離不開巨額的醫療費用。
楊國敬根據自己二十年的實踐經驗提出的治療方案是：在控制類風濕關節炎病情後對雙髖、膝四個關節實施人工關節置換。聽了這一設想，鄭永海高興得一夜難眠。第二天大早，就把喜訊轉告林權法。林權法聽後久久無語，表情與昨天迴異。等鄭永海再次問他時，他神色冷漠地問：「要用多少錢？」這一下把鄭永海問呆了。是呀，這可是一筆巨額費用。鄭永海粗略一算，四副進口人工關節，四次手術，預計半年住院，至少要30萬元。林權法不等老同學回過神來，口氣堅定地說：「永海，謝謝你們，還是送我回老家吧。我邁不過這道坎了。」鄭永海沉默了一會，拍拍林權法的手，緩緩地開口了：「我去想辦法，別喪氣。」
鄭永海和楊國敬一起去找院領導。院黨委書記張松澤聽了介紹後，這位在山區基層滾打多年的農家子弟斬釘截鐵地表態：「不能放棄。」他詳細地提出了系統的施救方案：先是爭取政府、慈善機構和社會的支持；醫院要開設綠色通道，提供最好的服務。
緊接著，衛生局和林溪鄉政府共同努力，林權法的農村醫療保險啟動。這樣，等於落實了一半的治療費用。
市紅十字會通過牽線，從大洋彼岸傳來好消息：美國醫療器材生產企業強生公司決定免費為林權法提供四副人工關節，價值近十萬元。
通過鄭永海倡議，湖嶺中學79屆高中同學紛紛伸出援手，為林權法捐款。一位在寧波經商的同學托人送來2萬元現金。不僅同學捐款，連林權法住院的骨科病房也湧動募捐熱潮。楊國敬、鄭永海，還有醫生、護士，一些住院患者和家屬也加入了獻愛心的行列。
短短三天時間，林權法共收到募捐款7萬多元。看著一張張熱情的臉，握著一雙雙親切的手，很少落淚的林權法時時熱淚盈眶。幾十年的病魔折騰，使他的心象長了厚繭，很少熱血沸騰。這三天，他感受到了比已往三十多年更多的關愛。他真正品嚐到了人間的溫暖，真正體味到生命的珍貴，看到了人性的光輝！
作為醫生，楊國敬是冷靜的。為了使林權法站起來，他必須用事實回答。他把林權法的病歷取出，先去請教院長，在浙南乃至浙江享有盛譽的骨科權威張力成教授。
張力成在瑞醫幾十年，他精湛的骨科醫術，在瑞安群眾和同行中享有盛譽。他在缺乏顯微手術設備的簡陋條件下，在全省縣級醫院內首例完成斷肢再植，在全髖、全膝關節置換術方面更是走在溫州地區前例。瑞安人民醫院的骨科在溫州地區名聲響亮，是瑞醫的金名片。
張力成、楊國敬認真翻閱病歷、資料後，張力成果斷拍板：「這是一塊硬骨頭，我們有能力拿下它。要認真做好準備，慎之又慎。」
得到張力成院長的支持，楊國敬滿懷信心，籌劃著手術前的詳細工作。他召集關節外科骨幹研討林權法的病例，請大家查找資料，集思廣益，為制訂手術方案打好基礎。經過反覆推敲，初步手術方案確定後，楊國敬利用當月在上海召開亞太地區人工關節年會的機會，把林權法的典型案例向到會專家作了詳細匯報。這些國際知名的骨科專家對這位縣級醫院年輕的骨科主任的大膽方案十分關注。大家從不同角度進行分析，重點對多關節置換的順序及併發症的預防提出了不少建議。有人提出，如此嚴重的病例，在歐美國家也屬罕見，一個縣級醫院能行嗎？面對異議和善意的忠告，楊國敬感覺到肩上的重量陡增。
這一回，輪到楊國敬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了。林權法的人工關節置換要做多次。若一著不慎，全盤皆輸，專家的忠告合情合理。一旦失誤，可能會使自己身敗名裂。保險的話，順水推舟轉到上級醫院去做。
轉院就是放棄。放棄可以明哲保身，但放棄同時就是退卻。楊國敬秉承了老師、院長張力成的個性：人生不輕言放棄，只有勇往直前才算強者。二十多年的手術生涯，楊國敬攻克了不少縣級醫院難以逾越的險峰。面對這新的難題，思忖再三，他下定了攻堅的信心。楊國敬的自信更有基礎：早在20世紀90年代，瑞醫即率先在省內開展人工髖關節、膝關節置換手術。現骨科年門診達3萬餘人次，年手術近3000餘台次，僅髖關節置換達200餘台次。他對技術、設施充滿信心。可是，林權法類風濕關節炎太嚴重，體質虛弱，術中、術後隨時可能發生併發症。難怪張力成強調要「慎之又慎」。
楊國敬與內分泌科協作，一再完善手術方案，增加了應急方案的內容。1月底，楊國敬獲悉在香港大學瑪麗醫院將舉行人工關節外科學術會議，專門派骨科碩士李永獎帶上修改後的手術方案到會請教有關專家。
2月10日，李永獎將方案擺在了眾骨科專家面前。大部分專家沒有見過膝外翻畸形這麼嚴重的病例，圍繞該病例及手術風險展開熱烈討論。最後，總體同意新的手術方案。
手術方案基本敲定，醫療費用在各方的援助下也有了著落。萬事俱備，重在最後的手術實踐。張力成發出總攻前的最後命令：「要動員醫院的技術力量支持骨科，讓林權法盡快站起來！」
躺在病床上的林權法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病牽動了這麼多人的心，讓他站起來竟成了瑞醫上下矚目的重頭戲。他直覺地感受到了更多的關注。他的病床成為全病房醫務人員來往匯聚的中心。
2008年1月11日。林權法住進瑞醫內分泌科。楊虹主任從類風濕關節炎治療、宣教到飲食起居，一一仔細關照。如沐春風的林權法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康復進度比預期快得多。
2月25日，林權法轉入骨一科。骨一科主任蔡春元帶領醫療小組又對他進行仔細複查。由於林權法長期臥床，身體極度虛弱，造成貧血，白細胞偏低。蔡春元叮囑他加強術前營養及肢體功能鍛煉，促進肌力恢復。
楊國敬每天來查房。那是林權法一天中最期盼的時候。楊國敬總能給他提供鼓舞勇氣的信息，而骨科的其他醫生也不時到他床前，為他心理上減壓，給他精神上鼓勵，勉勵他堅定戰勝疾病的信心。
3月26日，楊國敬一早來為林權法作了術前檢查。護士長及責任護士含笑護送他進了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