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女人 第49章 第四章 (9)
    馬多克猶豫了一下,說:「有人在博客上說過,從政的女人,如果太漂亮,注定兩種結局:第一種,被破格提拔,坐直升機上去;第二種結局當然不理想,而且往往很不理想。女人的漂亮,會讓她們在從政中得到極端的結局。」

    「比如我,屬於第二種,對吧。」

    馬多克說:「我沒這麼說。」

    「難道我還算不上很慘嗎?我差點要改變政治信念。真的。逼得我實在沒辦法。」

    「人與人之間,包括個人遭遇慘烈這方面,沒有什麼可比性。不過,你的處境好、處境壞,恐怕跟你美麗有關。或者說,漂亮能讓某個女人演出一場喜劇或一場悲劇,但更多的是悲劇。就是看上去獲得成功,也免不了背地裡偷偷喝著只有自己知道滋味的苦酒。這就是一個女人的成功。這話還是博客上說的。」

    「馬常務,您是高人!從這一張照片就能做出判斷。的確,美麗讓我對人生充滿憧憬,但它又斷送了我想像中的錦繡前程。我現在還明白,美麗就是一張支票,只有開出去了,才能兌現生活中的美好。只是當我想開出支票時,才發現自己這張支票上已不能再填寫『美麗』兩字。我的財富早就縮水了。」說完,艾吉吉歎了一口氣。

    馬多克安慰道:「但我想跟你說,一切別這樣悲觀。」

    「看來,我今天不得不把自己的遭遇向您匯報。不,不叫匯報。叫倒苦水。」

    馬多克揭開保溫瓶的蓋子,喝下兩口水。他做好了傾聽艾吉吉訴苦的準備。

    艾吉吉修長又烏黑的睫毛呼呼眨了好幾下。看得出,她正努力調整情緒。她不想過於激動。她說:「還是從我怎麼當上團委書記說起吧。我當時在區委辦工作,奮鬥四五年,剛剛戴上一頂副科的帽子。我開心得很,工作上特別賣力。有一次開常委會,研究幹部,就是發帽子的會,我去做記錄。我並不是常委秘書。那天開會前,剛好常委秘書的愛人生小孩,剖腹產,大出血,差點出了人命。我就被區委辦主任找來臨時頂替。區委辦主任是個慎重的人,他說,這種會議你只認真記錄,什麼話都不得裝進腦袋裡。我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心裡有點緊張,怕聽錯一句話。但會議氛圍更緊張,組織部提出的方案中一些人選引發激烈爭議,有人罵粗話,有人拍桌子。

    我驚訝了,天呀,這叫常委會研究幹部?!其中有一個位子,團縣委書記人選,爭來爭去,爭了半個小時,也沒形成一個統一意見。這時候,我起身出去上洗手間,憋得難受極了。等我三四分鐘後回到會議室時,兩位領導馬上悄聲跟我說,恭喜你當選團縣委書記。我不相信,覺得區委領導也真會找機會逗人。這個時候還開起國際玩笑來。所以我一直沒落筆。快散會時,我問區委書記,這團縣委書記誰當?區委書記說,就你艾吉吉。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是真的。原來我出去方便時,會場突然出現一個插曲。有一個領導,男的,他說怎麼沒有合適的團縣委書記人選?這做記錄的小艾不就是一個優秀的年輕幹部嗎?可能讓區委書記和這位提名的領導也沒有料到,我還沒有回到會議室,這個爭論半天的人選竟然一下子形成了共識。」

    馬多克說:「真有意思!」

    「您說書記以及其他一些常委,為什麼當時都會接受這個提議?」

    「互不相讓,爭論又需要有一個終止,自然會產生一個折中的結果。」

    「這麼簡單?」

    馬多克笑了一下,他知道對方這些年對自己的遭遇作了充分的反省。他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看來還有一個背景。參會的人對你的美麗都沒有反感。這是一個關鍵,你當時很美麗。但更關鍵的是你的美麗當時還沒有歸屬。美麗的所有權還在你手中,你的美麗也就還屬於每一個人。」

    「會這樣嗎?」艾吉吉問道。

    「你應該想到這個背景,起碼現在想到了。」

    「也並非所有參會領導都認同我。」

    「那當然。每一個班子裡都搭配有女性。這個女常委也許就是反對你的唯一一名參會領導。除非她是你姑姑或者姨媽。」

    「天呀,這點您也能猜出來?的確這樣。我也是後來聽說的。票決時,我丟了一張票。我想就是那位女常委沒投吧。因為,散會後只有她沒向我表示祝賀。她只是跟我說,團委就是一個搞點小熱鬧的地方。我當時還沒聽明白。」

    「很正常。」馬多克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

    艾吉吉說:「謝謝。您說對了。我知道,我的美麗,給自己帶來了一個更美麗的意外。但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這是自己美麗帶來的好運,我用一種感激之情來面對所有的奇跡。甚至在當時,我異常興奮,覺得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當然,我也記住了這位提名的領導。他是我的大恩人。後來,我下到基層黃泥沖當黨委書記,也是他的意思。我到任第二天,他就來到黃泥沖調研。我知道,他就是來鼓勵我的。區委調整領導聯繫點時,他主動聯繫了黃泥沖。後來方方面面的工作,也得到他很大幫助,包括第一年化緣發年終獎金。黃泥沖,全區頭號窮鄉,到了我手上,它才有些大改變。這種改變,又跟他幫助的力度分不開。來到黃泥沖第二年,大概七八月份吧,我陪他到省城出差。那晚他多喝了幾杯,他醉了,我當時這麼認為。我也喝得不少。」

    「他真醉了?」馬多克問。

    艾吉吉回想片刻,很不自信地說:「我也不知道。」

    「他就賴在你房間,你只得佯裝笑臉,但同時躲躲閃閃,對吧。」

    「我、我被錄像了嗎?」

    「電視劇裡不是常有這類情節?如果不躲閃,你也許就不會蒙冤。甚至,你可能都當上區委領導。」馬多克竟然不屑起來。

    「那幾天,剛好身體不舒服,就是女人每個月那件事來例假。如果不那麼碰巧,我恐怕真不會蒙冤。我說了,那天我也喝得不少。但那天晚上讓他多少有些掃興。那晚我也失眠了,怎麼也睡不著。第二天早晨清醒過來後,我還是被嚇一跳。後來,我有意迴避他,工作上大多叫鄉長去跟他匯報。有幾次鄉長匯報後,他打我的電話,說有什麼事弄得這麼忙?後來,他對鄉長發過一次大脾氣,你們艾書記就那麼忙嗎?幸虧她沒當總理!鄉長被嚇得臉色慘白。鄉長跟我說,他屁滾尿流跑回來的。」艾吉吉想苦笑一下,但只是撇了撇嘴角,連苦笑也沒露出來。

    馬多克倒是噓出一口氣,說:「領導發脾氣,也是一件嚇人的事。我們幹部就有這麼一個毛病,老百姓把政府大門堵了,他能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但上面領導一聲乾咳,就會把他嚇得找不到自己的魂。」

    「倒也是的,有一次這位鄉長跟綁匪面對面,一對一談判。有人敲老闆的錢,把老闆的私生子給綁了。鄉長跟綁匪談判,三個小時也沒成功,但鄉長沒打一個哆嗦。後來,我去找區委書記,區裡剛好準備調整鄉鎮班子,我就調到了樺林鎮當黨委書記。好像第一次就跟您說過,到樺林鎮還不到半年,我就出事了。被區紀委找去時,我當時以為有什麼工作任務要交代,或者瞭解哪個幹部的情況,到了紀委才知道自己被要求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裡說明自己經濟上的問題。也就是自己被『雙規』。我驚呆了。哪個誣告我?講實話,我當時的手腳很乾淨,因為我有一種志向,有抱負,想幹一番事業。我被帶到指定的鳳凰嶺賓館住下來,我倒很快冷靜下來,是呀,自己有什麼問題要交代?沒有。但一個專案組到團區委和黃泥沖調查半個月後,認定我在黃泥沖挪用公款一萬塊錢。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有一點用。他們還提醒我只要認這個賬,就算我主動交代,爭取組織上從寬處理。」

    馬多克歎道:「這馬是他們騎上去的,但要下來還得你幫忙。立了案總要結案吧。」

    「他們說,他們從不辦冤假錯案的。我聽懂了這話裡的意思,不得不在那份材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很快,我被從寬處理,調到區檔案局當副局長。」

    「帽子小一點,但也還有一頂帽子戴在頭上。」

    「我不在乎還有沒有帽子。我只是想不通。過了一段時間,我開始努力瞭解這次發案的緣故,它的背景。當然有一種自我感覺,過後一切證明我的感覺是對的。這位領導後來把我找到他的辦公室,說什麼允許一個同志犯錯誤,也允許一個同志改正錯誤,組織上不會一棍子打死人,如果有什麼想法,還可以跟他匯報。他說,只要想通了,就沒事了;想不通,一件事也足夠讓你用一輩子來背負。」

    「始作俑者是他——」

    艾吉吉點點頭,又歎了一口氣,說:「看上去,他很帥,高倉健的樣子。據說全市副處級以上女幹部聯誼會聚會時,搞過一個非正式的助興活動,就是推薦帥哥領導幹部,結果他得票第一。進入全市帥哥領導前十名的男性領導幹部,每個人要為副處級以上女幹部聯誼會開展活動提供一次贊助,所以這第一次贊助就是他承擔的。聽說他那天喝醉了。還有,他說話跟央視新聞主播一樣,字正腔圓。他普通話說得真好。他教過我怎麼說普通話,很有耐心。只是他這種耐心讓我身上有些發冷。接到一封舉報我的信,卻沒有這種耐心了,他馬上作出批示,要求紀委從嚴從快查處。你說這封信誰寫的?就是他用電腦打印的。打印後,又是他親自作批示。這事我沒作最後求證。但我相信,一定是這麼一回事。有一次,他喝醉酒後跟一個女幹部說過。他要用我的教訓來警醒這位女幹部。他對那位女幹部說,你就是有老公,也別忘了,你與此同時還是組織上的人。這女幹部也算一個二百五,攀上他後,又跟她幾個閨中密友說過這事,這其中還有我一個遠房表妹。沒有不透風的牆。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一些事。畢竟很多人眼睛,它看事看東西,也看人。」

    馬多克的眉頭皺了幾下,說:「也許誤傳。」

    「管他呢。反正我也不想舉報他。我這點能力又怎麼能告倒他?我只是覺得自己太受委屈,冤枉我,想來想去,自己不服氣。這些年來我一直找領導申訴。但我始終有一個宗旨:只說這事,不說他人。要是說到誰誰誰,有人一定會強迫我嘴巴貼上十個八帖傷濕止痛膏。」

    「你怎麼又跟我說?」

    「我不說,您也猜到了。跟您接觸幾回,我已經感覺到您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鄉下人說,龍生九子,個個不一樣。」

    「這才想找我幫助你解決這問題?」

    「不。我已經知道,解決不了。」

    「為什麼?」

    「那位領導跟您同朝為官,算算時間,他還有五年半才會退休。就是他將來退了休,我這政策也落實不了,他畢竟還有一班弟子在台上。」

    「沒點信心了?」

    「我還會申訴,就這件事。就事論事。我不會說處分不對,我只說處分不當,過重。但我知道很難有什麼好結果。也讓您為難了。請您放心,有些事想不通,我也會想通,何況在申訴過程中,我開始看看佛教書。這些書看著看著,也就不太在意這申訴的事了。」

    「難怪很久沒看到過你來這兒。」

    「過去來申訴時,每次我都會掉眼淚。現在,我不掉淚了,看不慣很多事,但看得下不少書。看著這些書,慢慢冷靜許多,也開始反思,還悟出一個道理,如果要讓這個社會安寧一些,那麼男人不要帶一把槍來做官,女人也不要帶著一張漂亮的臉蛋來從政。但可能嗎?結果什麼事都會一直延續下去,男人的東西,害了人家,也將害自己;女人的美麗,毀了男人,也將毀掉自己。下輩子我不做女人,做了女人我也不要美麗。」

    馬多克想笑,但笑不出來,便說:「多看點書吧。也許看多了書,你又會覺得自己這種感悟也是膚淺的。」

    艾吉吉點點頭說:「也許是的。謝謝您今天把我找來,我很感動。謝謝。」

    馬多克噓出口氣:「看過聖嚴法師的《正信的佛教》,還有《學佛群疑》嗎?」

    艾吉吉搖了一下頭。

    「上周逛東城書店時,我看到有這兩本書賣。你可以到東城書店找找。」馬多克給她提供了一個線索。

    艾吉吉站起身子說:「謝謝。我以後可以跟您交流佛學體會嗎?」

    馬多克遲疑一下,平靜地說:「本來可以。但佛在個人心中修最好。」

    「我懂了。」艾吉吉突然一臉釋然地點點頭。

    57

    解茹終於對恍惚有了一種真切體會。早上,剛從電梯走出來,看到侯子辦公室的門敞開著,便走進他的辦公室。

    侯子正站在文件櫃前整理資料。昨天晚上,他就在做這些事,一直忙到半夜才回家。

    解茹說:「還是你侯子刁鑽。」

    侯子問:「我刁鑽?恭維我吧。」

    「你們整治工作組要不要女的?」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只是領導們捨不得。他們能派你們女的下去?到時候發現你撒出來的尿也是黑色的,這會讓他們良心上過不去。」

    解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沒聽懂侯子的意思,便傻乎乎地說:「領導還會親自做尿檢?」

    侯子不由側頭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聰明伶俐的解秘書怎麼也會這樣發問?難道,你覺得領導不會幫美女搞尿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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