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女人 第46章 第四章 (6)
    「你不信命?」

    「唯物者。不過聽你說這些事,我也覺得主觀他命中有點蹊蹺。」

    「下次有機會,我把鄧主觀帶過去見見小萍的老外婆,讓她看看主觀手掌上巽宮怎麼樣。」

    「聽不懂。什麼掌上巽宮?」

    齊娜便把自己的手掌亮出來,指指戳戳比試著:「掌上這食指下的位置。如果他巽宮低陷,一定是個勞多少得的人。我猜也猜得到他鄧主觀就是一個陷巽宮。勞苦命,注定他這輩子可能一無所獲。行衰運時,我能把錢借給他嗎?泥牛入海。我不想只是為了同窗友情就白白扔錢。我要等他時來運轉時再幫上一把。」

    「這麼講究投入與產出!」寧紅略作遲疑,再把自己的手伸到齊娜眼前,「你看看我掌上巽宮怎麼樣?」

    「我看不準,還是找小萍她老外婆。哪天陪你去吧,就看你哪天有時間。」

    寧紅看了看齊娜,笑道:「誰看這東西?我跟你齊娜開開玩笑,看看你齊娜是不是也拜師學藝了。我們同學中間湧現一個算命大師,也算一樁新聞,到時候母校校慶你就是一個名人。」

    「我信命,但我不學算命。」

    「不說命了。看看你讓人從香港買回來的東西吧。」

    齊娜從櫃裡提出一個禮品袋,讓寧紅從側門走進休息室試穿。過了幾分鐘,寧紅把一副新乳罩換上,笑哈哈走了出來。齊娜一看,馬上笑道:「喲,哪來一個美少女?」

    寧紅說:「別嘲笑我吧。」

    「站到鏡子前照照看,穿起來的效果確實不錯。這種乳罩採用3/4漸厚式模杯製成的,上薄下厚的杯形設計,它上托側收的效果當然好,低雞心深V設計讓你的胸部更集中。你看看,豐滿挺拔多了,還有乳溝哪,起碼有三指深吧。太恐怖了!再說這種U形背設計,肩帶也不容易滑落下來。」

    寧紅說:「不錯不錯。讚美我幾句吧。唸書時,你的作文就是全班寫得最好的一個。」

    齊娜搖頭晃腦念道:「哇,這是一種夢幻、精緻,在不失性感的設計風格中,它詮釋理想狀態下的快樂主旨,讓我的美麗女神遊走在現實與夢幻之間的思緒回歸到自我,再走向新的夢想……」

    53

    鄧主觀來到市精神病醫院探望楊碩士。他發現,由於齊娜的介入,醫院對楊碩士的護理果然提高了級別,衣服乾乾淨淨的,她懷裡抱的花瓶也不再髒兮兮的。被撕碎的被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掉。在病房裡待了十幾分鐘,他沒再聞到什麼異味。有一次,他跟護士長發脾氣:「臭得要死,連空氣也發臭,健康人都受不了,一個患者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關在這裡,這不是被活活折磨?」這話讓護士長聽得很不舒服,馬上嚷道:「如果你覺得這裡連集中營也不如,你可以到市中心廣場的五星級賓館開個總統套房給她住啊。」鄧主觀臉孔一板,叱責道:「什麼態度你們?」護士長冷冰冰地說:「不是態度問題,這是條件問題。我們院裡跟政府一年打過五個報告,沒見撥一分錢下來買手紙,難道我們能變魔術拿來美元英鎊把它改成白宮白金漢宮嗎?」鄧主觀怔怔。他想了起來,自己當常務副市長時,確實接到過市精神病醫院的報告,當時周秘書長也在場。周秘書長瞥了一眼,就說:「一個精神病人住房條件有必要搞得很優越嗎?就是花幾噸金子弄成皇宮,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住在皇宮。」他當時沒說什麼,隨手把那份報告扔進文件櫃。當看到楊碩士生活在一個惡臭的環境裡時,他突然自責。但他已經無能為力。幸虧齊娜出手幫助,要不然也只能暗暗自責而已。現在楊碩士的病房條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由歎服:還是錢好!

    可此時,他沒錢。一點點錢都沒有。

    探望楊碩士後,他長吁著走出病房。出了市精神病醫院的大門,他仍然一點也不舒服。

    「鄧常務——」

    喊他的是潘雲良。她坐公共汽車來醫院看望楊碩士。鄧主觀已經從護士長口中知道,每個星期,潘雲良會來醫院一兩次,每次來都幫楊碩士洗個澡。幾個護士唧唧喳喳稱讚他有一個好小姨子。他一怔:「怎麼猜她是我小姨子?」護士長就說:「除了患者的姐妹,再好心的人恐怕也不會給一個精神病患者洗澡。給這類患者洗澡太費勁,洗一次澡就像打一次水戰。」也正是這樣,潘雲良每次來探望楊碩士,都帶上一套衣服,幫楊碩士洗完澡後,再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

    鄧主觀看到潘雲良又來到市精神病醫院,胸腔裡陡地湧出一股暖流。他說:「雲良,你上班也挺累,有點時間又往這裡跑,這太辛苦自己。現在護士不錯,你放心好了。」

    潘雲良說:「反正我沒事就來這兒看看。護士幫她洗澡,好像消防隊員救火一樣。」

    「消防隊員救火?」鄧主觀一怔。

    「她們站得老遠老遠,拿起軟管子直射幾分鐘就完事了。我看過一次,哪像洗澡?」

    鄧主觀鼻子有些發酸。過了一會兒,他對潘雲良說:「不知道怎麼謝謝你。我跟你說過多少遍,別叫我什麼鄧常務鄧常務。」

    潘雲良笑道:「叫慣了。」

    「還是改口。」

    「好的,我以後叫您鄧大哥。」

    鄧主觀點點頭:「有你這個妹妹,我鄧主觀撿到個天大的便宜。我是個養子。養父養母一輩子沒生過一兒半女,我從小沒兄弟姐妹。生活就是這麼奇妙,老天爺終於還給我這個孤獨者掉下一個好妹妹,我真有福氣。我從小夢想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那該多好。現在的孩子有吃有喝有穿,買一隻變形金剛玩具也幾百塊錢,看上去幸福,其實一點也不幸福,連個伴也沒有,你說他們從哪裡培養出親情?結果呢,爹親娘親不如電腦親。」

    接著,鄧主觀陪著潘雲良去看看楊碩士。剛剛服過什麼藥,楊碩士躺在床上沉沉入睡了。

    離開市精神病醫院後,鄧主觀和潘雲良順著樹蔭往市區走去。這裡離市區有七八公里。本來鄧主觀想約潘雲良到哪個地方去坐坐,但他掏出皮夾子翻了一下,又無奈地向潘雲良晃一晃。潘雲良說:「大哥沒必要花什麼冤枉錢。我們走路回去,呼吸這新鮮空氣更好。你今天別急著趕回礦裡去。」

    「好。礦裡恐怕又見不到人影,我一個人上去也開不了工。」

    「他們又跑了?」潘雲良問。

    鄧主觀仰仰頭,說:「有腿的跑了,沒腿的也被風吹走了。這次沒到市政府上訪,但過幾天還開不出工錢,他們又會鬧事的。他們還想去堵省政府的門。」

    潘雲良側眼看看鄧主觀,又把頭埋下。過了一會兒,她問:「沒辦法貸到款?」

    「連鄧胖子那扇門也敲不開,還能貸到什麼款?」鄧主觀無可奈何地說。

    潘雲良提出一個建議說:「能不能先借點?比如齊小姐她的公司。我聽人家說,齊小姐很有錢,又是您的同學。」

    「江濱花園全面開工了,幾十台攪拌機攪的不是水泥漿,攪的都是票子。」鄧主觀抬手摸摸後腦勺,又說,「也不好意思去借。我不想讓她再跑到加拿大去。這個女同學怪脾氣。青雲市裡正流傳一種說法,這全市最牛氣的老闆要數她齊娜。每次出去應酬,都帶上一個帥哥。」

    「男秘書嘛。她帶個男秘書不奇怪。跟男老闆出去時帶個漂亮女秘書一樣。您也別想得太多。」

    「她每次帶出去的帥哥還不是同一個人,兩三個月了,帶出去的帥哥竟然沒重複過。憑她的能耐,還有漂亮,這不成什麼問題。但她這樣做,十有八九是鬧情緒吧。我知道。那天我好想跟她講講這事,但到她公司樓下,我猶豫了,最終沒進去。我憑什麼跟她講這些?她眼睛裡,正構築一個繁星閃爍的天空。她覺得真美就行了。」

    潘雲良突然輕輕冒出一句:「您愛她嗎?」

    「我——」鄧主觀一時發怔。

    「嗯。」

    「愛誰?」

    「齊小姐。」

    鄧主觀的嘴巴緊閉著,半天也沒說句話。

    潘雲良走著走著,這腳步慢了下來,好像埋頭在想什麼。鄧主觀往前多走出三兩步,才緩緩轉過身子望著潘雲良。他說:「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想過。真的。」

    潘雲良深吸一口氣:「她想過,一直想,到今天也在想這事。不然,她怎麼會這樣做?她一直放不下您的事。您看,楊姐的就醫條件突然好了,也是齊小姐背著您幫忙的。我想,她有她的心事。」

    「我沒琢磨過她的什麼想法。」鄧主觀如實說道。

    「那您猜猜看。」

    「不想猜。」

    「她一定是這樣的。」

    「是吧?」

    「是的。」

    「這是她個人的私事。」鄧主觀笑了笑。潘雲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笑得太勉強了,似乎對自己這種判斷也有某種懷疑。潘雲良又問:「大哥,您現在是一個老百姓吧。」

    鄧主觀說:「一介草民。」

    「跟我一樣嗎?」

    「當然。還不如你。你打工,有自己的薪水。我呢,一個負債纍纍的窮光蛋!」

    「您還會官復原職嗎?」潘雲良的眼睛盯住鄧主觀。

    鄧主觀反問:「你希望我官復原職?」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什麼意思呢?」

    「有時想,有時又不想您再去當什麼官。我聽人家說,當官的特別喜歡女孩子,連五六十歲的老頭也會喜歡上十八九歲的小女孩。是不是不喜歡上一兩個女孩子,這當官的就會被同事看不起?我又聽兩個機關女孩子躺在按摩椅上說過,一個女幹部只要被某個領導喜歡上,這個女幹部也才會被其他女同事看得起,包括男同事。同事們不敢得罪的是領導,也不敢得罪領導身邊的女孩子。我鬧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然,我不想您現在這樣苦苦過日子,看您在電視上穿西裝的模樣讓人舒服一點。」

    「沒想到你雲良心裡也塞了一大把矛盾進去。我倒沒去做過官復原職這夢。我現在天天想、時時想,想的就是哪天把礦挖出來。到時候我要請雲良好好吃一頓,再上街買幾套好衣服。」

    潘雲良又驚又喜地說:「大哥您想給我買衣服?」

    鄧主觀笑了一下,又朝她很肯定地點點頭。

    「您陪著去買嗎?」

    「我當然要跟著去付款嘛。我還要親眼看看哪套衣服更適合雲良你穿。」

    「那太好了。我等這一天!」潘雲良興奮著,連連拍了幾下手。

    鄧主觀點點頭,又歎了口氣:「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何時才能降臨。」停頓一會兒,他又說,「雲良你聽說過一個說法,這是人家跟我說的,有些新窿道,很難順順利利挖到礦的,只有窿道裡哪天見了血光,這礦才能挖到。」

    潘雲良說:「我們礦山人把它叫祭窿道。」

    「對對,祭窿道。只有窿道裡死掉什麼人,才能見礦發財。」

    「人家也把它叫做見紅,見紅才見財。有些老闆的窿道見不了紅,發不了財,就故意把某個人炸死,比如導火索剪短一點,剛點火便炸了。過後,老闆會多給死鬼家屬點錢。」

    「太殘酷了。」

    「可也靈驗哦。我見到好幾個老闆都是發財起來的。」

    鄧主觀問:「真那麼靈驗?」

    潘雲良嗯了一聲,又說:「有些老闆希望自己的窿道裡每年死上一兩個人,這樣他發的財越發越大。」

    「原來。難怪——」鄧主觀抬頭望望前方。

    倆人默默無言走了好長一段路。鄧主觀突然停下腳步。他說:「雲良,你先坐公交回市區去吧。」

    「您呢?」潘雲良側頭問道。

    鄧主觀說:「今晚我不回市區了。」

    潘雲良說:「您想陪陪楊姐?醫院有規定,陪護不能睡到病房裡,多交陪護費也不行。我問過。」

    鄧主觀說:「醫院裡的規定,你比我瞭解得清楚。但我還是想回醫院去。」

    潘雲良說:「我有時也想陪楊姐過夜。」

    「你是一個好人。」鄧主觀噓了口氣。

    潘雲良說:「您也是一個好人。我陪您再去看看楊姐吧。」

    鄧主觀搖搖頭:「你還是回去吧。我陪你楊姐過一夜。不准住到病房裡,我會在走廊找個椅子坐坐的。沒事的,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晚上還得上班。」

    54

    解茹突然休假三天。

    今天早上,她才重新上班。剛到辦公室,馬多克便讓她開車送自己去青雲大會堂參加一個慶典儀式,全市最大的外資企業——阿拉斯加機械設備(集團)公司成立二十週年。馬多克代表市委、市政府講話後,儀式圓滿結束。解茹把會務組發給的兩份紀念品放進汽車尾廂後,看到馬多克正走過來。

    她問:「回辦公室嗎?」

    「我們出去兜兜風吧。」馬多克坐進車後,又說,「等一下凱麗大酒店還有阿拉斯加公司一個招待酒會,書記和市長到省裡開省委擴大會議去了。我去亮亮相,免得人家外商有什麼說法。」

    「先到哪兜風去?」

    「隨便。三天沒看到你。這三天幹什麼?」

    解茹把車子發動後,說:「什麼都沒幹,也不知道幹什麼好。」

    馬多克漫不經心地說:「也有鬱悶時?」

    「我就不能鬱悶嗎?」

    「這三天我也在想不通。」

    解茹朝馬多克瞥過一眼,又正視前方,還用力按出兩聲喇叭,連超兩輛出租車。她奇怪地說:「您當這麼大的領導還鬱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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