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偉掏出手機,接連打了三四個電話,然後跟解茹說:「今天確實沒有安排什麼采風活動。孔麗麗主席手機關機了。對啦,昨天我去攝協沒見到孔主席。有人只是提了一句,孔主席上街逛衣店,好像有花不完的錢也要花消掉。這是開玩笑。孔主席平常從不修邊幅,用她的話講,她的鏡頭只對準別人。」
解茹想了想,說:「人家這次不是開玩笑。」
「你怎麼知道?」
「我有預感。」
「預感?」
「對。你回去把車子開過來,我們一起去翠江。」
「好吧,我先回家背上攝影袋。」
「用不著,我們去看看就行了。我們僅僅是個旁觀者。」
曹偉眨巴起眼睛:「什麼意思?」
解茹似乎沒好氣地說:「沒意思!」
「表姐,你今天說話好像很有意思的。」
「是吧。因為沒意思。」
開動車子後,曹偉有點忍不住,有幾分奇怪地問:「表姐,不讓我帶上相機,你又讓我到翠江做什麼?你怎麼也不背上照相機?」
「孔主席背了相機。」
曹偉問:「她今天真的去翠江拍照?」
「恐怕讓人家拍她。」
「她當模特——」
「她不漂亮嗎?」
曹偉被噎了一下,說:「每個女人都有男人說她漂亮。只是我沒想到孔主席今天突然會有這份反串雅興。話又說回來,她有幾分氣質,還有耐看韻味。第一眼看她,似乎平常不過,但看過幾眼後,你便會想再看她幾眼,甚至會把這個人留在你腦海裡。」
「我知道。」解茹的聲音有點彆扭。
「你好像很少跟她打交道。」
「見過一兩回吧。」
「印象也這麼深?」
「我的印象深,是因為孔主席給人家的印象很深。」
曹偉打起趣來:「我看表姐以後不要再熬夜了,你看兩三個晚上沒睡好,說起話來像個巫婆神秘兮兮的,讓人聽得懂,又讓人聽不懂。從早上到現在聽你說了一大堆話,卻讓我沒聽明白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解茹閉著嘴巴,默默望著車窗前方。曹偉搖了一下頭:「沒一個女孩子不這樣!」
快到翠江江邊時,曹偉眼尖,一下子發現一頂橙色小帳篷。他說:「孔主席還真在這裡采風。你看,她的小帳篷,橙黃色,特別醒目。我說表姐,我們也該把相機帶來,今天天氣挺好,很適合拍風景——」
「停車!」解茹突然叫一聲。
「車子可以再開過去點。」
解茹附到曹偉的耳朵上嚷道:「停車停車!叫你停車——」
曹偉急忙踩下剎車。
解茹仰仰身子,又大聲叫起來:「停什麼車?你停什麼車——」
「你說的停車。」
「調頭!給我調頭!」
「回城?」
「回城?想去女朋友家裡?回吧回吧,回城,看你女朋友去。我看過你女朋友,鼻子癟,醜死了。還是玩兒攝影的,竟然瞄不準一個好女孩。應該對焦。懂嗎?看女孩子也應該對焦。」解茹有氣無力地支吾著,一雙眼睛早已呆滯。
曹偉怎麼也沒想到表姐會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女朋友身上。表姐不讓他開車來翠江,他今天就會去找女朋友。上個週末,倆人約好這個星期六上午一起去公園划船。看到表姐這番歇斯底里亂嚷亂叫,曹偉糊塗了。聽到表姐這樣評價他的女朋友,曹偉不得不爭辯道:「她鼻子雖然沒表姐你鼻子高挑又秀氣,但她那個鼻子會聳動,有點性感。你不是誇過她漂亮?」
「孔麗麗漂亮嗎?」解茹問道。
「我說我的女朋友。」
「還想讓孔麗麗當你女朋友?哼,做你的白日夢。」
「我找她當女朋友——」
「你也找不到!哼,還想當第四者?」
曹偉不知道自己該跟表姐說什麼好,便乾脆不說話了。解茹靠在座椅上一聲不吭。四十幾分鐘後,車子開回到城區的中山路口,解茹突然對曹偉說:「你給我下車,把車借給我用,我還有點事。」
「什麼事呢?你早餐還沒吃。」
「買化工用品。」
「什麼?化妝用品還是化工用品——」曹偉覺得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沒聽清楚。
解茹說:「不說了不說了。下車吧,我的好表弟。謝謝你聽我嘰裡呱啦說老半天。千萬不要把我的評價告訴你女朋友。到時候你倆結婚時,表姐給你送上一個更大的紅包,你下車吧,打個的士去見你漂亮得像個老妖精一樣的女朋友。」
52
寧紅開起車直奔齊娜的公司。
早上,齊娜打來電話,告訴寧紅一個消息,她想要的乳罩從香港買了回來。寧紅覺得奇怪,前些天才扯到這事,怎麼才過幾天就辦妥了?齊娜笑道:「姐姐要的東西,我怎麼能怠慢?」那天晚上,齊娜約她和杜芝香幾個人打麻將。牌桌旁,寧紅朝杜芝香瞟了好幾次。散伙後,她跟齊娜說:「這杜芝香生了孩子後還越變越好看。兒子吃了她十個月奶,怎麼這****突然變得比你們沒結婚的女人還豐滿?看看她,又是S形身材,讓她風騷得不得了。」齊娜說:「我知道一個秘密,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請我吃頓飯,當然還要史副市長親自作陪。」寧紅瞪了一眼,說:「老同學有這樣開價的?哼,無非就是一個胸脯怎麼挺吧。」齊娜說:「那你去問杜芝香——」寧紅說:「等下我打電話給她。」齊娜說:「她能告訴你嗎?」這話讓寧紅髮怔起來。她知道杜芝香很有心眼,平日對個人隱私的事滴水不漏。對於****突然豐滿這麼重大變化的原因更不可能說出實情。
寧紅對自己的容貌還是得意的,身體這些年來也沒有發胖,唯獨她跟齊娜歎過:「喂過孩子後,這胸脯就一馬平川了。女人做母親付出太多太多,你齊娜不結婚是正確選擇。」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她突然發現杜芝香的變化時,便勾起她的興趣盎然。她只好答應齊娜的要求,說:「明天我讓你們的公僕史副市長請齊董事長吃飯。」齊娜笑道:「謝謝史夫人。放心,這單我來埋。」寧紅又問:「嗯,你還沒說杜芝香——」「她換了一種乳罩來穿,新式的,只有香港才有賣。」齊娜把杜芝香乳房豐滿的內幕說了出來。但寧紅有點懷疑:「杜芝香會告訴你這種秘密?」齊娜說:「前兩個星期,我和她一起去蒸桑拿,她脫衣服那下子沒在意什麼,見我問起這事,她便隨口告訴我這是什麼牌子,在香港什麼店子買的,多少港幣。」接著,齊娜跟寧紅許好願,一定找機會幫她從香港捎兩件乳罩回來。寧紅沒想到,齊娜會派專人為這事到香港跑上一趟。她從電話中得知這回事,嗔怪齊娜幾句後,便高高興興地開車來見齊娜。
到了齊娜公司的大樓前,寧紅拔出鑰匙下了車。走到大樓正門時,她的眼睛似乎被什麼擋了一下。她停下腳步,側頭往左看去,發現有個男人正朝街道東面走去。這個男人的背影她很熟悉。她忙喊上一聲:
「主觀!喂,主觀——」
那個男人轉過身子。果然是鄧主觀。寧紅快步向他走去。鄧主觀回頭見是寧紅,也驚喜起來。
鄧主觀笑道:「寧紅,好久沒看到你。」
寧紅點點頭,說:「有三四個月吧。前幾天我和齊娜打麻將時還提起你哪。對啦,齊娜從加拿大回來後,第三天便專門去醫院探望楊碩士,她交了一筆錢,也該叫巨款吧,要求院長給楊碩士享受特護待遇。後來,她專門跑去檢查,還好,醫院沒有耍她,果然安排兩個護士二十四小時專門護理楊碩士。」
鄧主觀欷歔道:「是該謝謝她,也謝謝你。」
「謝什麼謝?老同學嘛。嗯,怎麼又黑又瘦呢?」
「瘦了,我知道。天天待在最陰冷的地方,怎麼會發黑?我沒辦法解釋這種現象。」
「累得吧。這人一累,臉就發黑。主觀我說你,也該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我也想享清福,只是——」
「我知道你難。有什麼事多跟我跟齊娜還有其他老同學說說。五百斤的東西,你一個人怎麼挑得起?何況開礦不止是背一個五百斤的東西。」
鄧主觀努了努嘴。
寧紅猶豫了一下,才又說起一件事:「前天你礦裡有幾個人來政府上訪。都來過幾次吧。前天剛好輪到史不得接訪,跟他們做了半天工作,要求他們相信你這個老闆,你們老闆是好人,無非暫時拖欠兩三個月的工資。只要大家同舟共濟,還怕挖不到礦拿不到工資?老史這話說得不錯,但那幾個人好像沒長耳朵。」
鄧主觀哼響一聲:「這些傢伙——」
寧紅十分關切地說:「主觀,你到底搞清楚狗吊拐礦有沒有什麼礦?真怕你被蔣科級耍了,踩到人家夾子。」
「有礦。」
「呵,這麼自信?」
「查過礦產局的資料,還是一個富礦區,金屬量也挺高的。」
「可這麼久沒見到半點礦。白仙姑她們,新開一個窿道,不出一兩個月就挖到礦,淨是些吹糠見米的事。」
「我天生是個窮鬼命。」
「也許差幾鋤頭,再熬幾下吧。」
「你都開了金口,我該能撿到金子。」
「你挖到金子,我這個老同學就讓你贊助一口金牙,天下第一張金嘴巴。」
鄧主觀苦巴巴地笑了笑。
「別這樣了,開朗點好。不管怎麼樣,還有我們同學會一起幫你。你看,今天來找齊娜就對了。齊娜的個性你知道,她爛在肚子裡的事你也清楚。多找找她,對你對她都好。這樣吧,過幾天我們好好聚一聚。對啦,史不得和我上次跟齊娜吃飯時,史不得說要上狗吊拐礦去看看你。」
「還是別去。他事多,很忙,路又不好走。」
「看他時間再說吧。他去,我也去。他不去,我組織同學去慰問你。」
「謝謝你們。」
「再上樓跟齊娜一起坐坐?也算陪我吧。」
鄧主觀搖搖頭,告辭走了。
過了一會兒,寧紅感到有點意外。當她見到齊娜時,把剛才跟鄧主觀相遇的事說了一下,結果齊娜驚詫地追問:「在我這辦公大樓前碰到主觀?」
寧紅說:「嗯。我跟他聊了十幾分鐘。他什麼時候來這裡的?同過桌,感覺應該一下子就找到了吧。」
「我沒見到他。」
「不會吧。我說齊娜,當初我可以跟你一拼,但現在我也不能讓你敞懷空待吧。我早不是你的情敵,何必跟我說假話呢?」
「他根本沒上樓來。」
「果真沒有?」
「難道要請門口的保安來作證?對了,門上還有攝像頭。」
寧紅立即責怪起來:「這傢伙!他一定想見你,否則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當然,他又不敢見你。一定是這麼一回事。」
「我不是老虎。」齊娜有點不滿。
寧紅還是活生生逼了她一句:「這個時候你該幫幫他。」
「能幫,我一定幫。但想眼前幫也是白幫,幫了就是打水漂兒。」
「怎麼這樣說話?」
「命中注定,他從去年開始要大落。」
寧紅瞪大眼睛問:「你還信命?」
「不信命還信什麼?前不久小萍帶我去見她老外婆。小萍的老外婆懂算命,又能看風水,挺準的。我的房地產項目選址,還有朝向,還有高度,還有蓋幾層,都是小萍外婆給定的。鄧主觀的命格特殊,八字中偏財星過旺,差不多全是偏財星。什麼年柱、支和干都是偏財,年柱中見到兩個偏財,這類人大多為別人的養子養女。」
寧紅想了起來,說:「聽主觀說過,他生下來就被人家抱走了。喲,真有這麼回事。」
齊娜點點頭,又說:「還有,偏財旺的人,他一般天生風流。小萍的老外婆說,他的地支無根,這人平常不喜歡待到家裡。你也知道,鄧主觀沒幾天陪在楊碩士身邊。」
「怪主觀?怪不得他。楊碩士又不是一個好陪的人。」
「可原因還在鄧主觀身上。我不說他下流。說他下流,這點打死我也不認可,但怎麼又冒出一個叫什麼潘雲良的紅塵女子來?這些年你也知道,他讓我精神上受盡折騰。我傾家蕩產也想去醫院換個腦子,這樣再不會想他了。」
「換掉腦子就不是你齊娜了?」
「可又能換嗎?還有,地支無根,也說明他沒點主見,什麼事都拿不定主意。看看他,一個礦搞成眼前這樣子,還不是他左右搖擺造成的?昨天說停掉算了,今天又找錢投進去,結果身上的債越堆越多。你說他剛才現身我這樓下,我認可你的說法,他肯定想來見我,但到了這裡又不上樓。命呀,地支無根。」
寧紅聽得有些發呆了,兩隻眼盯著齊娜,好像齊娜一下子就變成了小萍的老外婆,她寧紅則搖身一變成了齊娜一樣。
齊娜接著說:「特殊命局的人,運好時,好得不得了;運衰時,就差得要死。兩種運勢非常極端,不是這頭就是那頭,坐蹺蹺板一樣。你也知道他怎麼當上常務副市長的,他這人沒背景沒關係,又是一個養子,到現在也沒見過親生父母。還有他平日木訥寡言,要不是這幾年坐在主席台上不得不說話,恐怕到今天他也照樣半天不說一句話。楊碩士說他,半年放不出一個響屁,有個屁也陰冷冷放掉。這命局的人,一生中非常容易有什麼意外,地支三酉重現,最怕忌神來沖,忌神卯時出現,一衝便沖掉地支中三個酉。地支氣斷了,樹還能長嗎?這種金火交戰命局,最容易惹什麼大災,意外事也常有。你看看,楊碩士老家受洪災,幾個親戚都死了,楊碩士也瘋了,還有他鄧主觀花掉那麼多金子銀子,結果什麼沒挖到,這真夠意外吧。」
寧紅咂了好幾下嘴巴,歎道:「我看你別搞什麼房地產老闆,乾脆去當算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