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女人 第2章 第一章 (2)
    「呵,一句詩。楊姐跟上鄧常務,注定要榮華富貴一生一世。不過,這日子過得越好,這心越容易煩。等楊姐心煩了,想要結識什麼小帥哥,再跟我這個妹妹咬咬耳朵。嗯,這點資源我還是有的。晚上,你也可以跑到『今晚八點半』休閒會所去,記得帶上一盒煙,坐到咖啡廳圓桌旁,再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你不能抽,只是把這根煙放到小圓桌上。說不定稍等一下,哪個小帥哥就會坐到你身邊,再把你擺在圓桌上那根煙叼上,你覺得這人還過得去,便用打火機幫他點煙,好事自然來……」

    楊碩士沒吭聲,好像想著什麼事。寧紫側頭看了一眼,索性也閉目養神起來。看到她們這般,兩個技師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又吐吐舌頭。接著,她倆邊做按摩邊瞟瞟電視。

    圓臉技師嘀咕一聲:「又是青雲新聞聯播。這地方的新聞不是聽人講話,就是跟人握手。」

    「鼓掌的也很多,還有一張張好像天天接到大紅包的笑臉。」高鼻子技師小聲附和一句。

    過了一會兒,寧紫似乎感覺到技師的手指突然有什麼變化,便說:「走什麼神?想看韓片就回去當『家裡蹲』。」

    圓臉技師說:「靚女姐姐,你們青雲當官的出事了。」

    「出就出吧,不出才怪。」楊碩士稍稍仰了一下身子,說,「要是你把我這張臉弄出一點什麼事來,哼,我決不會輕饒你。寧紫,這回又是哪個走背時運?下午,主觀他還說傍晚有個什麼會要開。我當時就奇怪,開會怎麼選個吃飯的時辰,原來是一個要緊的急會。」

    圓臉技師問寧紫:「靚姐姐,這主觀是誰——」

    楊碩士睜眼嚷道:「喂,主觀也是你叫的?」

    「兩位姐姐,這出事的大官好像也叫主觀,姓鄧。叫鄧主觀。」

    「放狗屁——」楊碩士厲聲罵道,但罵聲似乎剛剛出嘴,她忽地撐起身子,急巴巴叫道,「快快快,把電視聲音給調大點。快點快點!」

    寧紫也睜開眼睛盯著電視屏幕。

    「……馬多克同志宣佈了相關決定,青雲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鄧主觀立即停職檢查,等待事故責任明確後再作進一步處理。調查組同時要求市政府要認真吸取『3·18』事故的深刻教訓,進一步強化安全生產意識,立即來一次『回頭看』,進行一次『地毯式』檢查,查漏補缺,真抓實幹……」

    楊碩士坐起來,身子有點發抖,一雙腳竟然穿不進高統靴。高鼻子技師連忙蹲下身子,一邊幫她把高統靴穿上,一邊問:「小姐上洗手間嗎?」

    寧紫同樣坐起了身子,伸長脖子提醒道:「楊姐,你打個電話先問問鄧常務怎麼一回事。」

    「還問他幹什麼?電視都播出來了。嗯嗯嗯,這是不是青雲電視頻道?」楊碩士突然想起了什麼。寧紫看看頻道台標,說:「青雲頻道,就這個雞冠標誌。」

    楊碩士起身就走。

    「到哪裡去,楊姐?」

    「回家回家,我回家。」

    「楊姐,你稍等等。我讓侯子開車來接你。」

    楊碩士沒回話,快步離開貴賓房。高鼻子技師突然發現什麼,叫道:「哎喲,她的手提包沒拿走!」

    高鼻子技師拿起包匆匆追了出去。

    圓臉技師又跟寧紫解釋起來:「靚女姐姐,我們剛才沒騙人,卵巢護理真是一種美容方法……」

    「一個女人的美麗最終取決於內分泌的情況,包括卵巢的狀態。你這個護理,也不過使用什麼『香熏臍貼』吧,滴上幾滴從玫瑰、依蘭、天竺葵、鼠尾草提煉出來的什麼精油,這東西就是治療月經失調、痛經這類毛病。」

    寧紫丟下這幾句話,挽起自己的小手包快步走出去。

    圓臉技師怔怔地:「她怎麼知道卵巢保養?」

    03

    青雲市政府辦公大樓六樓。今天晚上,又輪到小咼在市政府值班室值班。她看見解茹從電梯間走了出來,便跑出去問:「解姐,你晚上要加班?」

    解茹說:「鄧常務找我有點事。」

    小咼告訴她:「傍晚散了會,鄧常務就進了辦公室。剛才,周秘書長進去說了一陣話。我也想敲開門進去跟鄧常務說幾句話,可又怕自己嘴笨,反要惹他生氣。我不敢看他不笑的臉。解茹你來了就好,你多勸勸鄧常務,讓他寬寬心。」

    小咼一邊說,一邊陪解茹向鄧主觀的辦公室走去。

    解茹說:「這種事砸到哪個人頭上,就是鐵腦袋,也都會發暈。」

    「倒也是的。上次通知市長辦公會成員開會,不小心被我漏掉一位領導,周秘書長老鼠眼睛一瞪,就把我的腦子嚇得空空的,好幾天也想不出哪個老男同學週末約我去吃日本料理。」

    「還是認真點,小咼。」

    解茹叮囑一句,正要抬手敲門,聽到鄧主觀叫道:「解茹吧,你進來。」

    解茹走進辦公室,發現鄧主觀正在整理幾摞東西。

    「桌上這些文件,還有一些材料,你明天把它們通通交到保密室。最上面兩份是國辦機密文件,保密室還有我的借條,到時候你把它撕掉。另外,我把書整理一下,等一下幫我弄回家裡去。」鄧主觀抬頭看瞭解茹一眼,說,「解茹,別把臉繃得比我這張臉還難看。我說過,哪怕你自己這雙手乾乾淨淨,也說不定烏紗帽哪天被摘掉。手乾不乾淨、手幹不幹事,都不與一個人的政治生命成什麼正比,相反,它往往跟烏紗帽戴不戴得牢靠成反比。還記得我這句話嗎?」

    「記得。說這話時您喝了一點酒。那天,剛陪過省煤炭廳廳長吃飯。您不喝到幾成酒,什麼話都不會從您嘴巴裡冒出來。我突然全相信了這話。」解茹輕歎一聲,遲疑了一下,還是問,「聽您也提過,慕容副省長不是說好這次事故只給您一個小處分嗎?」

    「慕容副省長的話是我一個同學轉告我的,就是寧紅。她說慕容副省長說了什麼,那絕對說了什麼。她是慕容副省長的錄音機。話又說回來,慕容副省長的話也沒說錯,停職、免職都是個處分,又沒抓你去『雙規』或者坐牢。」

    解茹說:「您跟慕容副省長報告事故時,他果斷拍過板,他說就按這個數字上報,上報死亡人數五個。慕容副省長有個習慣,稱幹部多少人叫幾名,稱群眾多少人叫幾個。他當時這麼說的,我站在您身後,聽得清清楚楚。但聽說這次省裡來的調查組也是他派出的,他還作了批示,說什麼要將瞞報事件查個水落石出,對責任人,尤其對負有領導責任的幹部從嚴處理,決不姑息。他本來就知道上報死亡人數是他自己定的,正是他敲定死了多少人,市政府辦公室才按這個數字上報,市煤炭局、安監局也是按這一個口徑上報的。他完全知道怎麼一回事,又怎麼突然批示起來?」

    「正是他欽定過死亡人數,所以他要在第一時間作批示,並搶先派出自己確定人選的調查組。你剛才這話不要到外面說。說不得的話,讓它爛在肚裡。爛在肚子裡難受,你可以多喝幾杯水,把它跟尿液一起排出來。怪不得他。如果沒人舉報,如果沒有更大的領導收到舉報信作出批示,當然也可能有其他因素在裡面,我相信慕容副省長也不會這樣做,畢竟他在省裡分管安全生產。」

    「這讓您太受冤枉了。您可以再問問慕容副省長。」

    「算了吧,這個時候我越不說話,慕容副省長他越好幫我說話。我要是隨便開口說話,恐怕就沒人會幫我說話了。」

    解茹想了想,若有所失地點點頭。她看看辦公桌上一堆書籍,便動手幫著整理起來。她拿起一本黑格爾的書翻了幾下,又說:「您可以跟馬多克組長說些實話,也許這有利於幫助您減輕一點處分。」

    「你難道不知道馬多克是誰派來的?」

    解茹說:「知道。慕容副省長一點也不糊塗,他清楚自己當時表了什麼態,所以這個組長人選不是瞇起眼睛瞎派的。」

    「聽說他還跟書記、市長打了一個電話,明明白白說這馬多克就是慕容副省長欽點的組長。」

    「等於跟青雲這邊打招呼,有話好好講,別亂講。慕容副省長讓馬多克來幫他捂蓋子。不過,這幾天跟馬多克打交道,我覺得他確實是一個挺不錯的人。」

    「我沒跟他說上話。但他好像就是不折不扣把慕容副省長的話當聖旨。」

    「馬多克這人我比市裡其他人都熟悉,省裡有一次組織考察,三年前的事,我去了,他也參加了,我跟他說話還算投機,後來我跟他也有些交往。你解茹眼睛厲害,一眼能看透他人的心地。只是,這官場再好的人都得依照潛規則辦事,要不然他沒辦法混下去。官場上沒聖人。沒一個。讓你感覺再好的人,你也不能把他當聖人!」

    解茹看了鄧主觀一眼,低下頭問:「包括您嗎?」

    「包括我。」

    「謝謝您這麼回我的話。」

    「鞍前馬後的,你跟我跑了兩年半,對吧,還沒來得及把一束陽光或半捧雨露送給你,我便無能為力了。如果說幾句話也算一種補償,那麼我這番話也該說出口來。從政會有一些感悟,有人說它是政治遺產。只是這份遺產過早傳給了你,但我還是希望你一路走好。還有,官場上當一個女人很累,你的個性又與大多數官場女人有所不同,你這種稟性的女人在官場上會混得更累。可惜呀,我也沒辦法再照顧你了。」

    「謝謝鄧常務!您可能不是聖人,但有一顆聖心。」

    鄧主觀噓出一口氣:「你也有一顆聖心,所以才會覺得別人也有聖心。」

    解茹笑臉一露:「謝謝您表揚我!」

    「因為你首先表揚了我嘛。表揚難以讓人進步,但容易讓人開心!」鄧主觀笑笑,不過笑得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子。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了兩下。解茹走過去把門打開,又立即招呼著:「郝局長好!」來者是青雲市安監局局長郝妍。郝妍朝解茹稍稍點了一下頭,沒點表情走進辦公室。解茹幫她倒好一杯白開水,出門時順手把門虛掩上。

    鄧主觀把剛剛捆好的一摞書提到茶几上,問:「這麼晚了還有事?」

    郝妍把頭埋下,嗓子有點發硬說:「鄧常務,都是我郝妍毀了您的前程。『3·18』事故發生後,還沒完全瞭解情況時,我就過於倉促給您出謀劃策,事後我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觸動,但也沒及時跟您提醒。三月十九日陪您向慕容副省長匯報時,看到他很乾脆拍板,我就搶先向慕容副省長說,這死人的事我來處理,老闆已經同意多掏一點錢,我這樣一說,也就堵住了您的嘴巴。弄成現在這個局面,跟我自以為是、考慮問題欠周全有關。我寫好了一份辭職報告,準備遞給市長。」

    「給我吧。」

    「您不是市長。」

    「我可以看看它寫得是否真實。」

    郝妍有點意外,問道:「您不相信我?」

    鄧主觀沒做聲,只是默默看著郝妍。

    郝妍咬了一下嘴唇。但幾秒種後,她又把嘴唇咬緊了,很緊。因為她把辭職報告遞給鄧主觀後,對方看也沒看,就把辭職報告撕碎了。他的動作很慢,但撕得沒半點猶豫。郝妍正是看出這點,她才又一次緊緊咬住嘴唇。

    鄧主觀平靜地:「一副棺材,只埋一個人。我倒下了,還要找一個墊背的嗎?」

    聽他這麼說,郝妍哇地哭出聲來。

    鄧主觀說:「茶几上有紙巾。讓你當安監局局長,當時是我的提議。市長雖然對你印象不錯,他還是擔心一個女同志擔當不下這個職務,但最終接受了這個提議。因為市長他也想到一件事,你擔任副局長時,曾經被一百八十多個礦工圍困十七個多小時,一個女人該流淚時沒流淚,而且最後把事情處置得很得當,市長點頭同意提名。」

    「那次圍了十七個小時,我才掙脫出來。回到車裡,我就哭了。我罵娘,我罵什麼你知道吧,啊?我×你礦老闆媽!我×你礦老闆姨妹子!我沒****,可我有老公!我老公無用,我削根木棍也要——」

    鄧主觀被她逗樂了,說:「難怪人家說你是一個『霸王花』,『母老虎』。女人講痞話比男人痞多了。好啦,回家去吧,好好休息。記住,這個時候對安全生產更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這時候出點芝麻大的事,也要承擔一個西瓜大的責任,很多人肯定會一個巴掌把我這只『母老虎』當蒼蠅拍死。我哪天會抑鬱得吃安眠藥死掉,但工作上我不會服輸。」

    「你還會有什麼抑鬱?你,一個堅強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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