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留下的女人們 第21章 賀怡歷經三災六難 (1)
    賀怡是毛澤覃的第三任妻子。毛澤覃則是賀怡的第二任丈夫。

    說不清,是人緣還是天緣。響噹噹的「井岡兩枝花」,姐姐賀子珍嫁給毛澤東,妹妹賀怡則成了毛澤東的弟媳,在蘇區一時傳為佳話。這對賀氏姐妹跟著毛家兄弟,一道白手起家,一道打天下。孰不知,人變一世,天變一刻。在多舛多變的戰爭局勢中,這「井岡兩枝花」如臘月紅梅,各歷風雨,霜雪怒放,在嚴寒中綻出了一縷縷清香,也飽嘗了人生的無奈和遺恨……

    毛澤覃痛苦孤獨時,賀怡似一朵鮮花在他身邊毛澤覃最痛苦、最孤獨時,賀怡似一朵出水芙蓉出現在他身邊。

    時在1929年1月24日,紅四軍主力挺進贛南,在大余縣遭遇強敵偷襲。31團3營黨代表毛澤覃在戰鬥中拚死阻敵,不幸負傷。部隊連連遭襲,長途轉戰到達吉安東固,隨後揮戈閩西。

    毛澤覃因腿部負傷不能隨軍出征,留在東固西村養傷,他被告知,養傷期間擔任中共贛西特委委員、東固區委書記。

    一副擔架匆匆,將毛澤覃抬入西村紅軍家屬王大娘家裡。

    大部隊似一條游龍,瞬息間走得無影無蹤,屋子外鴉雀無聲。

    一股失落感襲上心頭,毛澤覃霍地從床上坐起來,疼痛立即觸電般從腿部傳遍全身。他歎了口氣,撫摸著傷腿,無可奈何地向後一昂,斜靠在床鋪上,不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繞過一片竹林,年方18歲的賀怡,款款而行,來到王大娘家。

    她是賀子珍的妹妹,毛澤東的小姨子。因為一層親戚關係,贛西特委收閱了毛澤東來函後,知道他疼愛小弟,特意指派賀怡負責掩護、護理毛澤覃。

    這是賀怡與毛澤覃第一次見面。她好奇地繞著這個睡眠中的青年男人轉了半圈,打量著他的臉:寬寬的額頭,方方的下巴,嘴唇線條分明,濃眉大眼,眉際很寬,果然如姐姐賀子珍所說,他很像姐夫毛澤東。

    「啪,」一不小心,賀怡絆倒了一條南方鄉村特有的那種小竹椅。

    毛澤覃從夢中一躍而起,劇烈的疼痛又把他按在床上一動也動不了。

    眼前一亮,竟是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站在面前。瞬間,竟不知身在何處。

    正在犯迷糊,那少女嫣然一笑,率自開了口。

    「哎呀,毛書記,把你吵醒了。」「沒關係,沒么子關係的。」毛澤覃連忙微笑起來,問:「你是房東家的?」「毛書記,您貴人多忘事,您不認識我?」賀怡盯著他,「想想,我是您家親戚哩!」毛澤覃認真打量面前這個美麗的少女:她長得臉龐紅潤,面如滿月,眼睛明亮如星子,似曾相識,又……他不得不搖了搖頭,「嗯,好像見是見過,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賀怡格格笑了起來。笑了會兒,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促狹促狹這個「背時鬼」。於是,一擰腰,挺了胸,清了嗓,作模做樣地唱起歌謠︰造福人,不享福,雇農自己沒有谷,泥匠自己沒有屋,木匠自已沒凳坐,裁縫自己打赤膊。

    毛澤覃更有了幾分驚奇,幾分迷濛。這歌子,分明是在黃洋界下喬林鄉,自已搞土地革命時寫下的,獨獨今日,這小女子竟唱了去。她究竟是哪個?!「小同志,您是誰?」他笨拙地問,「是不是喬林茶亭那賣酒的細妹子……」「去你的……我是賀怡!是你毛家『小姨奶奶』!」賀怡又是大笑,一個指頭硬生生戳過去……「哎呀,你這調皮鬼,早聽說了,真壞!」毛澤覃明白上了賀怡的當,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他負傷後的第一次開懷大笑,笑聲在屋子裡震盪,把樑上的灰塵都震落下來,也抖落掉他滿腹惆悵、鬱悶。

    ……果然,養傷期間充滿了歡樂,竟是他一生中笑聲最多的日子。

    為了給毛澤覃增加營養,賀怡經常在冰涼冰涼的水中摸魚蝦、撿田螺,到樹林裡去採蘑菇,凍得手腳通紅通紅,叫人見了心痛。她自己卻不以為然,每次回來都樂不可支,有時放一束山花在他床頭;有時抓一條小泥鰍,放在毛澤覃手上鑽來鑽去,鑽得手心癢癢;有時,她會悄悄放一隻小螃蟹在毛澤覃身上爬,用一對鉗子鉗他一下,弄得他驚惶失措叫喊起來,斯文掃盡,哭笑不得,面對賀怡卻無可奈何。

    每日熬藥煎湯,配合老郎中療傷換藥,這些又髒又累的活,到了賀怡面前都變成了快活。

    有一次,藥材用完了。老郎中整天愁眉苦臉,對著毛澤覃不知怎麼辦。

    「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賀怡笑著,輕鬆地說,「采呀,草藥不就長在山上嗎?」「春雨瀟瀟,山高坡陡,路上泥湯水滑,誰敢去採呀?」老郎中囁嚅著說。

    「當然是我去採羅,」賀怡手一比劃,格格格地笑了起來:「不過,你老先生要略加指點,可不能保守技術啊!」難事,到了容易人手裡,也就變成容易事。苦事,到了快樂人面前,也就變成了樂事。

    這天,賀怡邀了幾個本地妹子,在老郎中的指揮下,到十幾里外的深山挖草藥。每個人滑了好幾跤,個個跌滾得像泥猴子,回來的路上,恰遇一場大雨,嘩嘩啦啦,倒把一身一臉的泥巴洗去,把草藥也洗得乾乾淨淨。多麼有趣啊!幾個淋得像落湯雞般的妹子,穿過雨簾衝進屋子,就在隔壁房內脫衣擰水,擦拭身子,嘰嘰嘎嘎,嘻嘻哈哈,一浪一浪的歡笑聲此起彼伏,青春的氣息,似大潮般向四方撲騰。

    毛澤覃微笑著、微笑著,心裡一陣陣漾起的可不僅僅是感激、感動。

    夏夜寂寥,賀怡幽然對毛澤覃說:小老兄,婚姻,我比你苦啊!一條碧綠的小溪,蜿蜒流過群山環抱的東固西村,溪流兩岸,黃澄澄,一望無垠的油菜花。

    清新的空氣,夾雜著淡淡的油菜花香,令人心曠神怡。傷勢逐漸好轉,賀怡攙扶著毛澤覃常在溪邊散步,麗日春風迎面吹拂,毛澤覃與賀怡坐在綠草如茵的溪畔,無話不談。

    過去,他們都知道對方是年青的「老」革命,心懷好奇。這段日子,兩個親戚,漸漸地由陌生而熟悉,轉向推心置腹,敞開各自的思想、經歷、家庭……

    毛澤覃首先向賀怡直露胸襟,揭開了自小投身革命的秘密:一家三兄弟,毛澤覃最小,長兄毛澤東長毛澤覃12歲。真正是長兄如父。

    1918年春,毛澤東帶著13歲的毛澤覃離開湘潭,一道乘船前往湖南省會長沙,把他安排在自己教書的長沙師範學校附小讀書。從此以後,毛澤覃的整個青少時代,就一直是在毛澤東的親自關心教育下學習、生活、工作、戰鬥……

    13歲的毛澤覃,一雙好奇、聰慧的眸子,始終注視著這位大哥:他與朋友們秘密聚會,高談闊論;創辦《湘江評論》;發起驅逐湖南督軍張之洞的學生運動……耳聞目睹,深受影響。毛澤覃言行舉止間,少不了革命氣味,16歲那年,便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

    17歲那年,毛澤覃小學畢業,進入湖南自修大學附設的一所補習學校學習,同時,利用業餘時間,在一個工人夜校任教。

    ……望著發育得身高體健的弟弟,天天在自己家裡來來去去,毛澤東開始有意識地為其設計人生,培養其社會實踐能力。

    「潤菊,」一天晚飯後,毛澤東與弟弟聊天,「你現在雖然辦過工人夜校,但還是一身學生氣,應該深入到工人中間去,和工人打成一片,體會他們的疾苦,這樣才能更快地鍛煉、提高自己。」毛澤覃感到茫然:「我到哪裡去呢?」「到常寧水口鋅礦去吧。那裡的工人最苦,鬥爭積極性最高。不久前,我去過那裡。」毛澤東把自己的想法端出來。

    「好,我去。」弟弟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反而讓哥哥覺得不放心。1923年初春,弟弟被中共湘區區委派往水口鋅礦從事工運。由於這是他第一次獨立執行任務,毛澤東夫婦都前往送行。「一定不要瞧不起工人,要親自同工人們一起參加艱苦的勞動才能與工人交朋友……」毛澤東反覆交待說:「千萬莫大意,要提高警惕,礦主、軍閥隨時都可能來搗亂……」按照哥哥的交待辦,毛澤覃的工作果然出色,當年10月便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第二年,毛澤覃被調到長沙,擔任共青團地方執行委員會書記。正值國共合作,北伐開始的大革命高潮時期,毛澤覃立即仿照大哥的辦法,創辦了一份《青年婦女》雜誌,將長沙團組織活動開展得紅紅火火。

    1925年春,大哥大嫂從上海來到長沙與小弟會晤。兄弟倆對革命形勢進行了促膝長談。

    「潤菊,中國的革命,不依靠廣大農民群眾,是搞不起來的……」毛澤東將自己深思熟慮的思想,講給小弟聽。

    「蘇俄十月革命可不是這樣的啊!」起初,毛澤覃對大哥的想法,甚是不理解。

    「你到過水口鋅礦,你知道,中國的社會現狀與蘇俄不一樣……」長談後,毛澤覃決定隨大哥到湖南鄉下去開展農民運動。大哥一邊養病,一邊調查湖南農民運動,毛澤覃則開辦農民夜校,組織農民協會。兄弟協力,工作開展得風風火火,其活動引起當局警惕,軍閥趙恆錫公開通緝搜捕毛澤東。於是,毛澤東帶著小弟離開湖南,來到了國民革命的大本營廣州。

    對於毛澤覃來說,這是極其重要的一行。期間,毛澤東擔任了中國國民黨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第五期教員,後又擔任講習所所長,主辦第6期講習活動。毛澤覃則到了當時由陳延年、周恩來和張太雷等人領導的中共廣東區委工作,在區委組織部任秘書。從而熟悉了一批中共最優秀的領導人。

    1927年「四·一二」事變發生後,毛澤覃又隨毛澤東來到武昌。南昌「八.一」起義後,毛澤覃奉周恩來指示隨起義部隊轉戰,直到朱毛會師井岡山。

    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成立時,原毛澤覃所在的第1師第1團,改編為紅四軍第31團第3營,毛澤覃擔任了營黨代表,直至這次大庚嶺負傷……

    賀怡覺得,毛澤覃的革命生涯與自已有相同之處。他離不開大哥,而自已呢,自已的學習、成長以及參加革命,也是緊緊跟著姐姐賀子珍的。

    1922年3月,發生了震驚全國的沙田慘案,消息傳到永新秀水小學,當班長的賀子珍,在進步教師的組織下,領頭響應,帶著妹妹賀怡參加了遊行示威。1926年,北伐戰爭爆發,當年9月,北伐軍攻佔永新,建立了國共合作的統一戰線,成立了有共產黨員參加的國民黨縣黨部,17歲的賀子珍擔任了縣黨部委員兼婦女部長,15歲的賀怡擔任副部長,哥哥賀敏學擔任了民商部長。

    1927年3月,在工作中表現突出的賀家三兄妹,被批准轉為中共黨員。

    5月,賀家三兄妹都當選為中共永新縣委委員,賀子珍還擔任了縣委婦女部長,賀敏學擔任了青年部長。

    「四·一二」慘案,蔣介石公開發動反革命政變。形勢十分緊急,上級將賀子珍調任中共吉安地方執行委員會婦委主任,賀怡接替了姐姐的工作,擔任了中共永新臨時縣委婦女部部長職務,擔起了領導全縣婦運的擔子。不久,革命形勢急轉直下,在永新反革命政變的大屠殺中,賀怡護理父親賀煥文、母親溫吐秀深夜逃出魔掌,避難吉安青原山,然後調往中共贛西特委……

    交談中,他們都被對方的坦誠、對方的革命家庭以及交談中滲透的勇敢、聰明才智所吸引,所感動。

    毛澤覃講述了自己曾經有過的兩次婚姻情況。由於環境異常惡劣,曾與自己結成伴侶的趙先桂、周文楠,先後離開自己,天各一方,婚姻名存實亡……

    夜幕四合,說到這裡,毛澤覃一聲長歎,停止了述說。

    「婚姻……沒有什麼辦法,怕是命中注定了。」歪躺草地的賀怡,自言自語。她早已是一臉迷惘、一臉惆悵。

    「什麼,你說什麼?」毛澤覃醒悟過來,問道。

    夏夜寂寥,星空高渺。賀怡幽然說:「小老兄,婚姻,我比你苦啊!」「你的婚姻,你不是還沒有婚姻嗎?」毛澤覃一愣,向賀怡投去關切的目光。

    賀怡卻欲言又止,改口道︰「這裡沒外人,我下溪裡洗洗。」毛澤覃︰「水冷,小心著涼。」賀怡白了他一眼,下到水裡,不一會,她尖叫一聲,撲到毛澤覃身上。一條尺多長的花蛇一掠而過。

    毛澤覃忍著傷痛,一手摟著水濕的賀怡,覺得她既親切、又陌生,心頭撲撲跳著……幾天後,賀怡不辭而別。像團霧,來也偶然,去也突然。對於毛澤覃來說,這種機遇也像流星一掠,似乎那麼的短暫。更使毛澤覃不解的事情,接踵而來……

    歷經坎坷,毛澤覃與賀怡有情人終成眷屬性格開朗、活潑的賀怡,似一團熱烈的火焰離去,隨即於1929年4月與劉士奇結婚。彈傷初癒的毛澤覃,得知她的婚姻並不快樂,悵然若失。

    多年擔任婦女部長的賀怡,不知把多少婦女從屈辱婚姻、罪惡婚姻、不平等婚姻中解救出來,她深知封建包辦婚姻的危害。她不但不封建,且大膽潑辣,風風火火,只要認準的事什麼都不怕,誰也壓不倒她。

    可是,為什麼她明明不情願,卻又去成全那並不愉快的婚姻呢!明白人作繭自縛,自鑽樊籠。婚姻,這是一個怎樣的謎呀!提到賀怡的前夫劉士奇,在中國革命史上也是個膽識過人,敢作敢當的漢子。

    劉士奇年長賀怡11歲,其少時患了一場大病,病癒後頭髮紛紛脫落,便有些光禿。為了遮掩,他像許多禿頂人,一年四季都戴著帽子,加上平時工作繁106忙,不修邊幅,就有些老相。贛西南特委有人給他安了個外號「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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