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煤 第48章 第八章 (4)
    白花花的嫩妞兒站成一大片,任采購人員挑挑揀揀,指哪一個就可以泡哪一個。小煤礦的這兩個優勢,恰恰就是大煤礦的劣勢。大煤礦攤子大,層次多,包袱重,每出一噸煤,僅成本一項就得七十多元,八十多元。小煤礦把煤價拉得那麼低,大礦的煤賣不出是賣不出,倘是跟著小煤礦的煤價走,賣每一噸煤都要賠本兒,賣得越多,賠得越多。再一個就是大礦管得死,煤是國家的,賣的錢也是國家的,誰都不敢拿著國家的錢給買主回扣。同樣的道理,反正煤礦是國家的,天塌砸大家,大礦不景氣,要倒霉大家一塊兒倒霉。這應了一句俗話,船小好掉頭,船大轉彎難。堂堂大礦,門前冷落車馬稀。而通往每座小煤礦的路上,卻是車水馬龍,一派興旺景象。

    人冬之前,從城裡和東部平原到小煤礦拉煤的汽車眼看著多起來。公路兩邊插著一塊塊木牌子,上面寫著某某煤礦。木牌子標示之處,必有一條岔路口,從岔路口拐進去,往深處走,就能找到一座小煤礦。通往小煤礦的路起起伏伏,坑坑窪窪,一般都不太好,遠遠看去,拉煤的汽車像船一樣行走在風浪裡。這些路也比較窄,出的重車與進的空車相錯,膀子幾乎碰著膀子。路本來是土路,跑得煤車多了,就成了煤路。有汽車開過,後面騰起的煤塵一直追著汽車的屁股。進山拉煤的不僅有汽車,還有拖拉機、蹦蹦車和毛驢車,現代的和傳統的運輸工具擠在同一條路上。前面不知出點兒什麼事,後面的車就堵住了,一堵就是好長。路本來已經堵了,當地那些拉煤的蹦蹦車還見縫插針,扁著頭往車縫裡擠,把路面堵得更死。也有的蹦蹦車明明是自己翻進路邊的山溝裡,開車人卻蹦蹦著,蠻橫不講理,硬說是旁邊的汽車擠了他,糾紛一起,話就長了,誰都別想動窩兒。

    路上一堵車,當地那些游動著做生意的人就很高興,紛紛來到車旁,和司機師傅搭話,兜攬生意。有的端著水盆勸師傅洗把臉。有的拿著方便面,提著熱水瓶,讓師傅下車吃碗面。有的把山裡產的柿子、山楂和老倭瓜送到司機面前,勸師傅買一些捎回去。也有的年輕女人,頭發梳得光光的,收拾得明鼻子淨臉,手上拿著一把瓜子,登上汽車駕駛室的踏板,隔著窗子,往司機身上吐濕了的瓜子皮,不知她們做的是哪一宗生意。那些司機都在路邊店裡混過,經驗相當豐富,一眼就看出這些女人要做什麼生意,卻裝作不明白,問女人賣點什麼,把要賣的東西拿出來看看。女人說:“當然是好東西,進去才能看。”說著拉開車門,一貓腰鑽進駕駛室。進去後,女人把衣襟迅速往上掀了一下,並沒有露出奶子,只露出一段白肚皮,就很快把衣襟放下了。

    女人問:“看見了嗎?”司機說:“看見個屁,什麼都沒看見。”女人說:“壞了,屁都讓你看見了,還說什麼都沒看見呢!”撒嬌似的往司機懷裡擠,讓司機教她開汽車。司機教她扳擋把上面那個圓疙瘩。她的手往下一撈,撈住了司機腿間的那個東西,那東西上面也有些圓,就硬度而言,跟擋把也差不多。司機笑著,並不糾正女人的動作,說:“你撈錯了地方,這不能怪我。”女人說:“沒錯兒,我在給你掛擋。”司機本來打算不動心,看看女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後來不知怎麼就有些糊塗,雙手抓在方向盤上好好的,心不動血動,嘴不動手動,不知不覺間,雙手就失了“方向”,抓到了另外的東西。女人所賣的東西一共有三件,兩件在高處,一件在低處,三件東西都熟透了。特別是低處那一件,司機一摸就沾了一手濕。女人讓司機把自己的手指舔一舔,嘗嘗甜不甜。司機再也把持不住,看外面天色已晚,一頭就把女人拱翻了。

    小煤礦的煤不愁賣,對挖煤工的需求量就大些。既然夏觀礦務局的大多數煤礦都放了假,好多礦工都悄悄轉移到小煤礦來了,在小煤礦打工。小煤礦條件雖然差一些,安全也沒有保證,但打工的人月月都能領到現錢,這是有保證的。有了錢就可以買米,買面,起碼不會餓肚子了。這些大礦的礦工以前頂著國有的牌子,對小煤礦是看不起的,提起來甚至有些嗤之以鼻。誰知道呢,十年河東轉河西,他們竟到小煤礦討生活來了。鄭四有好主意,凡是從大礦來的男工他一律不要,要是女工倒可以考慮吸收幾個。消息傳出去,果然來了幾個女工要求下井。女工把窯衣一扎,顯得腰身細細的,胸脯子鼓鼓的,臀部肥肥的,果然別有風味。如煤火裡放進一把鹽,惹得那些男工的眼神兒辟啪亂炸,精神頭兒增加不少。

    前面說過,紅煤廠吸收工人的事宋長玉不再直接管,由各隊的包工頭自主招收。不過,有些事他是一定要管的。這天他坐小車要出門辦事,車開出大門口,見楊新聲師傅肩扛一只鐵掀,在大門口一側站著。他把車停下,下來問:“楊師傅,有事兒嗎?”

    楊師傅說:“沒事兒,你忙吧。”

    “有事兒您就說話,我是您的徒弟,跟我您不用客氣。”

    “真的沒啥事兒,我到地裡轉轉,回來就轉到這兒來了。我知道你事多,你快上車吧。”

    “那我走了。”

    楊師傅揚揚手,催宋長玉快上車,自己也轉身往家裡走。

    宋長玉開上車往市裡走,想想,楊師傅好像還是有事兒找他,不然的話,楊師傅不會在紅煤廠礦的大門外邊站著。楊師傅也許為某件事兒猶豫著,就在門外站下來。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可以替別人著想,為別人辦事,讓他們開口求人就難了。辦完事回來,晚上,宋長玉提著一大包子禮品登門去看望楊師傅。宋長玉醞釀了一些感情,進門就說:“楊師傅,您對我是有恩的人哪,我對您照顧不夠,請您多原諒!”這樣說著,他的感情使用一些,喉頭竟有些噎。

    楊師傅無措地直搓手,說:“宋礦長,你這麼忙,還來看我,這怎麼好!”

    宋長玉說:“楊師傅,別人可以叫我宋礦長,您不能這樣叫,您這樣叫,還不如打我兩巴掌呢!您還是叫我小宋吧。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要不是您收留我,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楊師傅說:“不是,收留你的不是我,是明支書。明支書看出你是個人才,就把你留下了。叫我看,還是你自己有志氣,有本事,不管把你放到哪兒,你都能干出一番事業。”

    宋長玉說:“也不一定,您看我在喬集礦就不行,讓人家給攆出來了。哎,楊師傅,我記得您給我說過一件事,想把您的兒子轉到礦務局中學上學,這件事怎麼樣了?後來轉了嗎?”

    楊師傅說:“沒有,我兒子考到市裡一所高中去了,明年就畢業了。聽說礦務局中學現在不行了,好老師調走了不少,教學質量還不如市裡高中呢!”

    “您看,您就給我說過一件事,我還沒給您辦。”

    “這麼多年,你還記著,這就不錯了,就算對得起我了。”

    宋長玉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錢,說:“我知道在市裡讀高中費用高,畢業班費用更高,這兩千塊錢您收下,留著給我弟弟交學費,我祝願他明年能順利考上大學。”

    楊師傅一見宋長玉給他掏錢就急了,推著宋長玉的手說:“長玉,這個錢我不能收,無論如何不能收。你給我拿來那麼多東西,我都沒說什麼,再收你的錢,就有點兒不像話了。”

    “楊師傅,您要是還看得起我宋長玉,這點兒錢您就收下,您要是看不起我,我這就走,以後也不敢來看望您了。”

    “長玉,你聽我說,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楊大嬸兒大概聽見他們爭執不下,從裡間屋出來了。楊大嬸兒像是已經睡了,披著棉衣就走了出來。楊大嬸兒的眼圈很紅。楊大嬸兒說:“小宋,你來了!”

    宋長玉答應著,轉身把錢塞給楊大嬸兒。楊大嬸兒說:“小宋,這個錢算是俺借你的,等有了錢就還你。”

    楊師傅指著老伴兒說:“你看你看,真不像話!”

    楊大嬸兒說:“小宋你不知道,老楊四個多月沒領到工資了,上個月礦上又放假了。自從他回了家,對我就沒有好臉子。又不是我扣著你的工資不發,你給我氣受干什麼!我讓他去你那裡找活兒干,他死要面子,轉一圈兒轉一圈兒,就是張不開那個口。”

    宋長玉的眼圈濕了,說:“這都怨我,不能怨楊師傅,我要早點兒來看看楊師傅就好了。這樣吧楊師傅,您明天就到礦上去上班,您也不用下井,幫著看看煤場子就行了,我每月給您開一千塊錢。”

    楊師傅說:

    “一千塊錢太多了,你一個月給我開五百就行了。”

    “不行不行,五百太少,我礦上的工人,平均每月還開八百多塊呢!”

    楊師傅的倔脾氣又上來了,說:“你要是給我開一千,我就不去!”

    “好好依著您,您說多少就是多少,誰讓您是我的師傅呢!”

    宋長玉問到孔令安、孟東輝、康隊長和小馬,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楊師傅一一給宋長玉作了介紹。孔令安有一次冒充記者到農村采訪,拽了一個閨女的褲子,被人家村裡人五花大綁送到了礦上。礦上給他辦了有病退休,讓他父親把他領回家去了。自從孔令安辦了病退,再沒有到礦上去過。楊師傅認為,孔令安那麼一個好好的孩子,生生讓礦上給毀了。孟東輝干滿一個五年,又干滿一個五年,到底沒能轉正,就回老家去了。楊師傅說,孟東輝這個人目光太短淺,為孟東輝向宋長玉要回箱子的事,楊師傅後來就不願答理孟東輝。後來孟東輝聽說宋長玉當了礦長,才有些後悔不該要回箱子。康隊長退休好幾年了,帶著老婆在礦上開了一個小吃店,賣燒餅、油條和胡辣湯。康隊長這一輩子也不容易,解放前就下煤窯,解放後還當過省裡的勞模,老了老了,還得自己開飯館。康隊長人緣好,生意還算不錯。小馬接替康隊長當上了隊裡的黨支部書記,沒兼隊長,隊長是由原來的一個副隊長提拔起來的。數來數去,包括跟宋長玉一塊兒進礦的那些老鄉,要說有出息,誰都比不過宋長玉。

    宋長玉承認自己的運氣還可以。

    【第32節】

    唐麗華給宋長玉打過好幾次電話,二人未能見面,唐麗華就給宋長玉寫了一封信。

    自從有了電話和移動電話,宋長玉就不再寫信。寫信要用紙,用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寫完了還要裝信封,貼郵票,投到郵筒裡去,路上要走好幾天,才能到達收信人手裡,可以說費事又費時。打電話多方便呀,多快捷呀,想找誰,摁幾個號碼,喂一聲,幾秒鍾就把人找到了。特別是有了手機以後,就更神了,不管他在汽車上,火車上,還是在賓館裡,酒桌旁,隨時隨地都可以給人打電話。同樣的,不管他在家裡,還是在路上,在廁所裡,還是在大床上,別人都可以找到他。過去的神話裡有順風耳的傳說,說有一個神仙的耳朵特別好使,在順風的情況下,幾十裡上百裡之外有人說話,他都聽得見。

    現在的手機比順風耳厲害多了,別說百裡千裡,就是萬裡十萬裡之外,有人跟他說話他都聽得見。為此還出過一個小插曲。有一次他正與金鳳做愛,愛正做到興頭上,他的手機響了,他怕錯過生意上的事,在金鳳身上還沒下來,就抓過枕邊的手機接電話。原以為跟對方簡單說幾句就完了,他想來一個做愛和接電話兩不誤,嘴上一邊應付著,下邊的動作也沒有停止。不料對方是個碎嘴子,說起來沒完,他應付應付著,下面的動作就停止了,陽具也有所退縮。這讓金鳳有點兒煩,平日很有耐心的金鳳也失去了耐心,把他從崗位上推了下去。此後他再要求與金鳳做愛,金鳳就要求他先把手機關掉。他說:“好好,我關機,你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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