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裡，受馬販子道爾基的啟發，當然也有嫉妒他賺錢容易的成分，我異想天開讓馬姐跟我去販馬，我說我想賺錢。馬姐是帶工資上的大學，她不缺錢。但是他們三年制屬於大專，明年就畢業了。馬姐很快樂地就接受了，她說最後一個暑假跟我的巴拉弟弟去浪漫一回。
我和馬姐回到牧場找到了特格喜場長。我們說要替牧場到漢族地區去販馬。特格喜場長聽了驚詫得本來小牛一樣的大眼睛睜得就像大牛的眼睛一樣大了，他的眼珠在眼圈裡轉，半天都不合上。他說我沒聽錯吧，我們牧場兩個像驕傲的駿馬一樣的大學生，要去做馬販子？他又拽拽自己的耳朵，我是喝醉了沒醒酒呢還是在夢裡，這不可能是真的吧？我有點不相信我自己的耳朵。
馬姐說：特格喜場長你就別演戲了，你沒聽錯，也沒喝多，也沒做夢，我和巴拉弟弟就是要去販馬。做馬販子也不丟人，我們要自己掙錢。
我有點怕特格喜場長，我膽卻地說：特格喜場長，我們是學生，就是想自己掙一點錢。
特格喜場長火了：狼崽子，你沒良心，難道你沒有錢花了嗎？場部可以再給你們錢，難道我沒給過嗎？你們別去丟我的臉，說我特格喜當場長連兩個大學生都供不起，馬老師你不是有工資嗎？
馬姐見此路不通，就改換思路說：特格喜場長你別生氣，我們是中文系的大學生，我們要體驗生活，我們要過一下艱難的日子，鍛煉自己，這是學校叫我們實習。
特格喜嘲笑我們說：實習也不能去當馬販子，難道你們學的是怎樣販馬嗎？真是越讀書越有出息了，苦日子你們還沒過夠，人家都往好日子奔，你們幹嗎卻想去找苦日子過？
我和馬姐商量了一下，和特格喜場長講道理是講不明白的，但是他講情面，我們就死纏亂打。特格喜場長沒辦法就給了我們五匹馬，告訴我們遇上狼群就丟掉馬喂狼，自己跑回來保住大學生的命，別讓國家白培養了你們，場部損失五匹馬是小事，算我白培養了五匹馬，你們的命比馬命貴重。
我很興奮：放心吧，特格喜場長，我們保護馬就像保護自己的身體一樣，人在馬就在。
特格喜場長：你別像沒拉過車的兒馬子一樣，只會叫，到時候，你駕上車帶上夾板就知道啥叫哭了。
我們出發了，憑著一腔激情。
我們走上了從內蒙去遼寧的百里瀚海。瀚海是說得好聽的詞，實際就是荒漠，這是當年奉系軍閥張作霖的罪證。這個遼寧的老毛賊，派屯墾軍到蒙古草原來開荒種地，種了一茬莊稼打下糧食就拉走做軍餉去打仗了。結果草地的植被被破壞了，黃沙像從潘多拉的災禍之匣裡放出來的魔鬼一樣，開始了殘害草原，給我們後世永遠留下了百里蔓延的荒漠。為了不讓他們開墾草原，我們的民族英雄嘎達梅林跟張作霖曾經狠狠地打了幾仗，但是他已不比當年一代天驕先祖成吉思汗的威猛了，他打不過張作霖。現在北京的春天風沙滾滾時，有一半的沙粒是我們這百里瀚海無償供給的。後來聽說坐在北京治理沙塵暴的環保專家們呼籲要追封嘎達梅林為草原環保之父，我覺得這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不過剛剛走進沙漠，我們覺得遼闊、壯觀。我們的心房在城市裡已經擠壓得沉重不堪了，一走回這沙漠上，就有一種控制不住的奔騰感。馬姐也是，她心曠神怡，她說如果有一雙翅膀，她真想飛翔。她說這話時，神情專注，兩個嘴唇厚厚的像兩隻小紅鳥一樣。我出神入化地看著她的那兩隻小紅鳥。自從詩會那次馬姐在火車站的早晨吻了我，我總覺得意猶未盡，看見她厚厚的小紅嘴，我就有一種要上去吻的感覺。但是馬姐總是像忘記了過去一樣，不給我機會，我又不敢主動上去吻。草原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受到了文化熏陶，斯文起來，本來是一個連狼都不怕的大男人，現在竟然怕一個女人的小紅嘴唇。馬姐平時的嘴唇是血紅鮮嫩的，今天走在沙漠上，風沙一吹，竟然有一些滄桑感。我的心中生出一種無比的疼愛、憐香惜玉。我和馬姐拉著馬走，走在像肚皮一樣柔軟的沙漠上，很性感，也很累人。
我的諺語說：
草原上騎馬，就像大海裡行船；
沙漠上牽馬，就像運河里拉纖。
我們騎不動馬，就只能像縴夫拉船一樣牽著馬走。這也正中我的詭計，我可以慢慢悠悠地和馬姐邊走邊調情。
她看我總是蠢蠢欲動的樣子，像一隻叫春的公狗。馬姐似乎什麼都明白，她說：巴拉弟弟，你的才華讓太陽蒸發了，還是讓沙漠吸乾了，你怎麼不寫詩？
我說早就寫好了，就是不敢發表？
馬姐說：先念出來，讓我聽聽，審審稿。
我說：好，你要先答應我聽完後給我發表。
馬姐說：那得看詩好不好。
我說聽著就充滿激情地念了起來，題目是：黑森林想念小紅鳥
我的黑森林
想念你的兩隻小紅鳥
念了兩句，我心慌意亂地偷看了馬姐一眼，見她停下不走了。一下子躺在沙漠上閉上了眼睛。我嚇壞了，跑上去抱住了她，我叫：馬姐，你怎麼了？
馬姐沒有睜開眼睛，紅紅的嘴唇動了動說：好詩，比喻絕妙！傻弟弟還不馬上發表？
我喜出望外，一口就叼住馬姐的紅嘴唇。她一顫抖輕輕地叫了一聲。我知道肯定咬疼了她。
這首詩發表得精彩，很長時間以後，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分開了嘴，我覺得不但嘴痛，舌頭根也痛，牙根發癢。馬姐跟我親吻時，不斷地哼哼著要舌頭。馬姐的嘴唇又鮮嫩起來了，下巴卻被我的鬍子扎得紅紅的。其實我雖然十九歲，但是我卻長出了一把濃密的黑鬍子，這鬍子雖然與我那還有一點幼稚的臉不相稱，就好像在秋天的草地裡長出一個夏天的西瓜，或者是年畫裡的那種古人。但是我的鬍子卻很茂盛、堅硬挺拔，再配上我飄蕩的長髮，我說我不是詩人，別人都以為我騙他。
馬姐是一個很風騷的女人，她不讓我吻她了，她開始不停地吻我。她讓我按照剛才那首詩的意象繼續比喻下去，比喻出一個，她說她就獎勵給我一個吻。我靈感大發、文思才湧、滔滔不絕。
我的黑森林
想念你的小紅鳥
就像黑夜
想念星星
一陣獎勵，一陣消魂的狂吻。
就像藍天
想念白雲
又是一陣獎勵，一陣消魂的狂吻。
就像草地
想念陽光
一陣又一陣。
就像老鼠
想念玉米
就像奶牛
想念牛犢
就像我
想念小紅騍馬
我比喻不下去了，我開始摸馬姐。她全身柔軟嫩滑，兩隻****真是碩大無比呀，我想如果馬姐是奶牛也一定是那種產奶量第一的勞動模範型的奶牛。馬姐的腰細長，屁股卻大得和****上下呼應。我像牛犢一樣吃她的奶子，她臉上紅暈亂滾，興奮得嗷嗷吟叫。我又扒下了她的褲子，她的褲襠裡像發了水一樣浸泡上了她的黃色沼澤地。馬姐是正宗的蒙古血統，身上的毛包括頭髮都是黃色的，而且帶卷兒。我太性急了，莽莽撞撞地一頭紮了進去，可能是撞在了牆壁上或者嗆了水，反正還沒進去，我就痛哭流涕起來，然後馬上就偃旗息鼓了。風騷放浪的馬姐很難受地呻吟著怪我：你害死人。
我和馬姐都口乾舌躁，都全身疲軟，都烈火燃燒。她讓我給她拿水喝，我搖了搖水壺裡帶的水已經沒有了。我們草原上到處是河流，沒想到這沙漠裡我們走了將近一天了，竟然沒有見到一滴水。
我站了起來，高天蒼蒼，荒漠茫茫。這是午後正熱的時光，我們像進了一個大火爐裡被蒸發著，空氣裡連一絲清涼的風影都沒有。我到哪裡去找水？
馬姐說：巴拉不要找水了，這荒漠上沒有河流。她指著身下說，從這裡往下挖沙土。我和馬姐的關係就是這樣，一到了緊急關頭，她就是老師，我就是學生。果然我在乾燥的沙土下挖出了濕土，我繼續挖，在濕土下，挖出了蘆葦根。我驚喜得大叫，我真是學生，老師就是老師。我怎麼沒想到，小時我們也常常到沙漠裡來挖蘆葦根吃，這東西又甜又脆，水分很大。可能以前我們這沙漠是蘆葦蕩，讓張作霖給開墾了之後，蘆葦長不出來了，它的根沒死就開始在沙土裡以另一種生命的形式生長。我今天挖出的蘆根特別粗，特別長，特別甜，水分也特別多。我和馬姐吃得很飽也很解渴，我又來勁了，撲向馬姐。她推開了我說：別騷了，保留身上的水分別蒸發掉，然後把我拉進我挖開的濕土坑裡，她說：涼快一會兒趕快趕路，要盡快走出沙漠。
我們拉著馬，繼續向前走，繼續渴著。我先是邊挖著蘆葦根邊解著渴。但是並不是每片沙漠的下面都有蘆葦根，我們已經走了很遠了，我還沒有挖到蘆葦根。這片地方，沙化前就一定沒有蘆葦，可能是生長別的草類。
我總是情不自禁地用幹幹的嘴唇去吻馬姐也是幹幹的嘴唇，我想滋潤她。我們有一點神情恍惚了，走著走著，拉馬的繩子就從手裡掉了下來。我偶爾清醒一下，閉上眼珠走路，怕馬跑丟了就想了一個男人的主意，把馬互相之間都拴了起來，然後把繩子拴在我的腰上，把繩子的另一頭拴在馬姐的腰上。那幾匹馬雖然也渴了，但是它們的耐力畢竟比人強，還顯得很精神很有力量。
正恍恍惚惚往前走著，突然就是幾聲清脆嘹亮的烏鴉叫聲，把我和馬姐喚醒了。我們發現前面竟然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和白亮亮的河流，鳥兒們在上下飛旋著。我和馬姐解開腰上的繩子就向前撲了上去。眼前突然就不見了草原和河流，我們撲向一口已經廢棄的土井，淺淺的井底竟然有一汪泥水，裡面蝌蚪在游動著。我不顧一切捧起水伸出舌頭就要喝。馬姐攔住我，脫下衣服鋪在了井裡的水面上，我們爬在衣服上就喝了起來。被我們驚起的烏鴉，在身邊恨恨地叫著，控訴著人類的強權。喝著喝著，我們就……我們就走進了一片碧綠的草地裡，那裡鳥語花香，到處是河流，到處是牛羊。我們一路歡聲笑語，我拉著馬姐走著走著，好像又走進了白雪皚皚的冬季，媽姐突然消失了，我到處去找馬姐，我覺得身上很冷，睜開眼，見滿天的星斗，身上濕漉漉的，被露水打濕了。我突然想到馬姐，在星光下離我兩米的地方找到了她。
我叫醒了馬姐，從迷糊中我們清醒過來，我們一起想到了那五匹馬。爬起來我們就去尋找，茫茫的夜色裡，哪裡還有馬的蹤影，沙漠上萬籟寂靜連一點聲息都沒有。我們放棄了去尋找馬，我和馬姐緊緊地擁吻在一起，感到很親很親。好像我們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一樣，丟掉了馬，卻讓我們得到了生命中更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