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家中的院子裡,用腳趾輕撫著草叢,仰望蔚藍的天空。
那是2011年早春。3個星期前,我還在美軍前線行動基地厚厚的瓦礫堆上踉蹌而行,想方設法抵禦阿富汗刺骨的寒冬。數月之中,映入眼簾的就只是冰雪和泥。2001年9月11日之後,我們便開始接連不斷地接到部署命令,在不同的沙漠國家之間輾轉,所以我逐漸學會了欣賞簡單的東西,一片綠地在我眼中都是美景。
真高興能回家。
總體來講,上一次部署任務還算輕鬆。
冬季部署往往都是如此,因為武裝分子都返回了巴基斯坦,等待氣溫回暖。3個星期的假期眼看就要結束,我們排也將趕往密西西比接受訓練。我期盼著休假結束後能夠重新扛槍上陣。這次可以算是較為輕鬆的旅程之一,我們不用趕得太緊。
這也是很長時間以來,我第一次無法和史蒂夫結伴而行。他已經不當組長了。從上次任務返回時,他就被調去綠隊當教官,連告別詞都沒有。我們各自回到基地,暫時收起裝備。史蒂夫假期結束後,就直接以教官的身份接手新一批學員了。那天一大早我就投入工作:鍛煉身體、整理裝備。就在這時碰到了史蒂夫。「我得休息一下。」史蒂夫說,「去綠隊後還不賴,就是各種各樣的新規定讓我很無奈。」「明白。」我說,「我們還能再看到你回來當組長的。」
中隊裡的每位成員都是老將,隨便挑一個出來,至少都經歷過一打的海外部署任務。就算工作節奏很快,而且必須作出遠離親人的犧牲,大家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回來接受更多任務。
「你也休息不了多久。」我對史蒂夫說,「很快就會回來當排裡的頭兒了。」
「到時我們一起學習,看怎麼才能做出超讚的幻燈片。」史蒂夫說。
在阿富汗的行動舉步維艱。似乎每輪部署都會遇到一堆新的要求或限制。每項任務的獲批都需要一頁接一頁的幻燈片。律師和參謀們仔細推敲每一頁的每一處細節,爭取讓阿富汗政府接受我們的計劃。
我們發現執行任務時突擊隊員變少了,不干實事的「閒雜人員」卻多了。我們帶了常規部隊中的士兵當觀察員,以駁斥不符實際的指責。
為了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政策制定者不再允許我們憑借多年的戰鬥經驗行事。幾年來,我們都是悄悄潛入對方住所,然後趁其不備抓獲武裝分子的。
有些東西已經成為歷史。
上一次部署時,上級下達硬性命令禁止這種做法,而是要求我們把武裝分子喊出來。我們包圍建築物之後,必須先由翻譯用大喇叭高聲呼喊,要求武裝分子雙手舉起走出門來。這很像美國警察的做法。這些武裝人員都出來後,我們就進屋搜查。一旦發現藏有槍支,便抓他們回去;但過不了幾個月,他們又會重獲自由。就這樣抓了放,放了抓,一次部署中,反覆逮捕同一個人幾乎成了家常便飯。
一隻手拿槍,另一隻手握筆,這恐怕是我們真實生活的寫照。只要抓人回來,就意味著得要奮筆疾書兩三個小時。在基地,被抓來的人回答的第一個問題總是「你受虐待了嗎?」只要答案是肯定的,深入的調查、洋洋灑灑的報告就在所難免。
敵人已經熟諳這個套路了。
他們的策略變化和我們的一樣快。我在早些時候的部署作戰期間,他們還會和你針鋒相對。經歷得多了,知道手無寸鐵就會毫髮無傷。在我近期的部署作戰中,他們便開始費盡心機地藏好武器。武裝分子對遊戲規則早已心知肚明,因此也只是配合我們走走過場,過不了幾天,他們就能回家了。
這著實讓人抓狂。為了事業,我們遠離親人,如果能讓我們放手去幹,這種折磨我們也就認了。越來越多清規戒律般的束縛,讓我們對為什麼來這裡拚命這一問題備感困惑。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似乎只是一種退出策略,而不是運籌帷幄、實打實幹。
「看運氣啦。」史蒂夫說,「誰知道明年會是什麼情況?」「明年估計得用玩具槍了吧。」我說,「電擊槍,還有橡皮子彈?」儘管下一輪去阿富汗時我和史蒂夫將不在一起,但隊部很小,我還是能夠常常碰到他。
我很快整理好行囊,準備回家。弗吉尼亞比奇的氣候已經漸漸變暖。雖說在海裡游泳還有點兒涼,可穿短袖已經沒有問題了。在離開之前,我匆匆忙忙地趕著完成「任務清單」。
第一件事就是為房子鋪上一層新的覆蓋物。
我到家時,一輛破舊的F-150福特卡車停在車道上。園務工人攤開一張防水布,上面是一大堆覆蓋物。他不停地用乾草叉把這些東西叉到手推車上,然後推著滿滿一車去倒進花圃,回來再裝。這都是他一個人在干。
在他往手推車上裝東西時,我上前搭訕。我們素不相識,但幾個隊友都向我推薦說他幹活兒不錯。其實鋪覆蓋物的活兒我也能做,就是捨不得自己那點兒在家的時間,還是花錢僱人來做合適。
「你是海豹突擊隊的吧?」他邊鏟邊問。
「是的。」我答道。
要不是他一頭亂蓬蓬的長髮,單看外表,還真有點兒海豹隊員的范兒。他瘦高身材,胳膊上有文身,穿著件皺巴巴的衝浪T恤和一條破舊的卡哈特工裝褲。
「看著就像。」園務工人邊放手推車邊說,「我剛給傑伊幹完活兒,你認識他嗎?」
「他是我的頭兒。」我說,「我們下周還要一起上路呢。」
傑伊是我的中隊指揮官,但我和他不太熟。上次部署之前他就接管了中隊,但並不常常和我們一道外出執行任務,所以還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共過事」。他那個級別,一般都是代表我們與聯合作戰中心(JOC)進行聯絡,幫我們掃清重重障礙,確保任務獲批。
我們常常把長官稱為「臨時工」,因為待不了幾年,他們的職業生涯中就會多出新的選擇。他們在不同的工作之間輾轉,不像士兵那麼傾向於在一個組待上更長的時間,能用大把的時間維繫深厚的感情。傑伊是我加入中隊以來的第四個指揮官了。
「我看他最近很忙。」園務工人說。
不會吧,我們這3周都在放假啊。每次部署結束後,大家都只想躲得遠遠的。像傑伊這樣的高官做一些任務調整和計劃的工作倒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但我們都放假了,他還這麼忙,似乎有點兒不大對勁。
「你怎麼知道?」
「那天我去打理他的院子,」園務工人來裝推車時說,「好像有什麼大事呢。他人已經在華盛頓了。」
「啊?」我迷惑不解,「他兩天後要和我們去密西西比的。」
那時「阿拉伯之春」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埃及迎來了新政府,抗議的浪潮席捲了整個中東。利比亞深陷內戰,雙方相持不下,反對派向北約求援。敘利亞局勢緊張,成為熱點地區,更別說非洲之角和阿富汗這些仍需要關注的地區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冷不丁冒出個什麼突發事件。
每週都會有人向我們簡要說明世界上現存或即將出現的威脅。我們的情報部門遍佈世界各個角落,有時會重點關注某個局勢,比如說利比亞。這些簡要匯報的最後一部分大都是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最新消息和任務執行情況。我們掌握的信息越多,準備就越充分。
我們常常旋風般地開展任務、投入模擬演練,只等華盛頓的決策者一聲令下、批准相關計劃。有時候,就像救菲利普斯船長那次,我們能夠付諸行動。但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等到的卻是一場空。所以,這幾年來,我們大多數人只是埋頭專注於眼前的任務,把無謂的猜測留給別人。這樣至少還能省點兒氣力。
我給園務工人付了錢,暗自慶幸自己只是個組長而非長官。長官被忽悠的次數比我們多出十倍。不管怎樣,我已經作好了去密西西比的準備。
這次和我上次在綠隊時去密西西比有所不同。不用擔心因為排名倒數或不良的室內近戰表現而被趕走。我們半天在射擊場,半天泡在室內近戰訓練室,提高作戰技能,確保每一個人都不掉隊。隊伍中有一些新手,我們力爭讓他們跟得上。
沒人注意到傑伊和邁克雙雙缺席。邁克是中隊的士官長,也是入伍時間最長的海豹隊隊員。但是園務工人的話卻在我耳邊迴盪。首都究竟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呢?我們週四回了基地。在去機場的路上,我收到了邁克的短信。「早上8點開會。」邁克和查理一樣,大塊頭、粗胳膊、寬胸膛。他在海豹六隊服役的時間和我在海軍的時間差不多。他和傑伊一樣,外出任務並不多。在回去的路上,我發現隊裡有幾個傢伙也收到了那條短信。我回到鎮上的那晚,接到了查理的電話。「你收到信息了嗎?」他說。「嗯。你都知道些什麼?你聽說什麼了嗎?」我說。「沒有。但我知道沃爾特也收到了。」查理說道,「我猜一定是有個名單。」
查理快速說了名單中其他人的名字。不是全隊人馬,只是幾個資深隊員。「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怎麼回事。」我說,「有情況。」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隊部。換好我的沙漠數字迷彩服和所羅門低幫跑鞋,然後把手機丟進「籠子」。
會議在保密會議室,不能帶手機。保密會議室設在「敏感信息分類處理設施」(SensitiveCompartmentedInformationFacility,SCIF)區域,這個地方專門用來處理機密或是絕密信息。我們用專用的標識卡可以通過安全門。鉛制屏蔽牆讓一切監聽裝置毫無用武之地。
會議室內,4個純平液晶顯示器是關閉的。牆上沒有圖片或是地圖,沒有人知道將發生什麼。我從房間中央的圓桌旁拉了把椅子。我看到了沃爾特、查理,還有我以前在綠隊的教官湯姆,他點頭向我示意。
湯姆是史蒂夫以前的上司。奇怪的是史蒂夫又不在。我已經和他在一起執行任務8年了。即使這次又是白忙一場,只是被戲弄一番,他不出席決策場合也總是有點蹊蹺。我也覺得如果這次確實沒什麼大事,那他一定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房間裡有將近30人,有海豹隊員、一個爆破手,還有兩個後勤支援人員。我們擠在一處,邁克坐在桌旁開始做簡報。中隊指揮官傑伊卻沒有出席。邁克吞吞吐吐,也沒向我們說太多。
「我們將要進行一次聯合演練,去北卡羅來納州受訓。」他邊說邊發了張裝備清單,「我也沒什麼太多的信息。裝好符合標準的突擊裝備,週一我再詳細說。」
我掃了一眼清單:槍、工具、炸藥。沒什麼特殊的東西向我們透露任何蛛絲馬跡。
「我們要去多久呢?」一個隊友問。
「不好說。」邁克說,「週一出發。」
「有睡鋪嗎?還是我們住帳篷?」查理問道。
「包吃包住。」邁克說。
其他人問了幾個類似的問題,但是邁克沒有回答。我打算舉手問問我們這次如何編組。總體而言,房間裡都是從不同的隊伍中抽調出來的老手。在很多組裡,常常是菜鳥搬梯子、扛錘子。但這間房裡都是些資深隊員。越看這支被召集在一起的隊伍,越覺得像支夢之隊。
還沒等我舉手,湯姆就衝我搖了搖頭,我只好把手放下。湯姆一般比較沉穩。我卻常常冒怪聲,腦袋裡裝滿了問題。對下一步的一無所知弄得我有些憤懣,尤其是有了這種被耍的感覺之後。
「還是操心把東西帶齊吧。」我們離開時,湯姆說,「週一大家就沒那麼多問題了。」我們都知道該做什麼,該帶什麼。當我下來走向自己的「籠子」時,看到了自己組裡的一名隊員。「嗨,老兄,」我說,「我想借你的錘子。」
很少有老隊員拿錘子的,這讓這個隊員更納悶了。「你自己有,」他說,「為什麼要用我的呢?」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我們就要去演習了。」我說,「今天被召集來開會,就要去北卡羅來納州了。他們說這是一次聯合模擬演習。」我的解釋並不比邁克的清楚多少。我的隊友疑惑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回到中隊的倉庫區,我們開始把裝備往兩個小型集裝箱裡裝。裝了大半天時間,快結束時,裡面已經裝滿了工具、槍支和彈藥。
我們邊整理裝備,邊七嘴八舌地猜測。有人預計幾個星期後我們會在利比亞,也有人自信滿滿地認為是敘利亞或伊朗。查理似乎琢磨著所有問題和七嘴八舌的答案,提出一個最大膽的猜想。
「我們要去抓UBL。」他說。
因為沒有參考標準把阿拉伯名字翻譯成英文,我們採用了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對奧薩姆·本·拉登名字的拼寫方式:UsamabinLaden,簡稱UBL。
「你怎麼知道?」我說。
「你看,剛才問問題的時候,他們說咱們的目的地是有基礎設施的基地。」查理說,「如果我們什麼都不需要,肯定是回伊拉克或者阿富汗,那裡有咱們的基地。但我估計我們是要進入巴基斯坦,並將以阿富汗為基地。」
「沒戲。」沃爾特說,「就算是,我也已經去過伊斯蘭堡了。那兒什麼都沒有。」沃爾特和我曾經在那裡尋找過本·拉登和他的一襲飄逸的白袍,但卻撲了個空。
那是2007年,我在執行我的第六次部署任務。當時,我同中央情報局的人在阿富汗霍斯特省的查普曼前線作戰基地一起工作。
撞向世貿中心大樓和五角大樓的劫機犯的老窩就在霍斯特省。基地組織和塔利班武裝分子常常在那裡出沒,在鄰國巴基斯坦出入自如。
這次部署到中期的時候,分佈在全國不同基地的所有中隊隊員都被召集到賈拉拉巴德。中情局關於奧薩馬·本·拉登的可靠線人稱,他在托拉博拉附近看到了基地組織首領,那裡正是2001年美軍幾乎抓到他的地方。
托拉博拉戰役在2001年12月12日打響,持續了5天。據情報顯示,本·拉登藏身白山(WhiteMountains)的洞穴,離開伯爾山口(KhyberPass)不遠。這些洞穴歷來就是阿富汗武裝分子的安全避難所,20世紀80年代,美國中央情報局曾出資改善它們的設施,幫助聖戰者抗擊入侵阿富汗的蘇軍。
在那場戰役中,美國和阿富汗軍隊攻佔了塔利班和基地組織的多個營地,但卻沒能夠殺死或抓到本·拉登。這一次,中情局情報稱他在托拉博拉。
「他們在托拉博拉看到一個身穿白袍的高個子男人。」指揮官說,「他回來很可能是要作最後一搏的。」那時是2007年,「9·11」恐怖襲擊事件已經過去了6年。在這之前,還沒有關於他的下落的任何可靠線報。我們都想相信,可還是覺得不太靠譜。
托拉博拉位於阿巴邊境,在霍斯特和賈拉拉巴德之間,我們要飛去攻入他的疑似藏身處。理論上聽起來不錯,但只聽取單方面情報就決定發起進攻未免有一些草率。儘管幾十架無人偵察機每日每夜都盤旋在托拉博拉上空,也沒能證實這一情報。原本計劃我們到達幾天後就開始執行任務,但卻一拖再拖。
每天都有不同的托詞。
「我們在等B-1轟炸機。」
「游騎兵還沒到位。」
「我們得讓特種部隊和阿富汗部隊先進入該地區。」
在阿富汗的每個將領似乎都想分得此次行動的一杯羹,每個軍種都有部隊加入。進攻發起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沃爾特被叫去作戰中心。「情況緊急,你們兩個需要和巴軍方合作。」指揮官說,「我們把敵人趕向邊界附近時,你們倆需要協助巴軍方封鎖陣地。」
「我們要帶裝備嗎?」我問道。
「當然。帶著你們的行動裝備,可能要和巴方合作。」
行動剛一開始,我們就接到命令:沃爾特必須留在伊斯蘭堡。由於巴方只允許我們中的一個參加,而我資歷較深,這個任務自然落在我頭上,另派出一名情報官員和一名通信技術人員。
接下來的那周我待在一個小型指揮中心,它位於一個混凝土的U形建築物中。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觀察盤旋在托拉博拉上空的無人偵察機發回的信息並監控無線電波。
我進入巴基斯坦的那天晚上,空軍先發起猛烈轟炸,為海豹突擊隊隊員攻入該地區作好準備。我的隊友們空降到托拉博拉的山區,開始搜索本·拉登和他的武裝人員。
我時不時把巴軍方的人叫進指揮中心分析畫面。有一次,無人偵察機在邊境附近探測到一個疑似營地。我能看出那兒有帳篷和幾個持槍的人四處走動。他們不像是穿著軍裝,但巴軍方的官員說那是一個邊境檢查站。
當時很矛盾,我不知道是否該相信他們的話。每個人各執一詞,我得絞盡腦汁地理出個頭緒。那名情報官員沒起什麼作用,倒是我得像個政治家,想方設法地既不能得罪我的新老闆,又能讓我的真正老闆滿意。
我小心翼翼地維繫了幾天雙方的平衡,行動卻宣告無果而終,於是巴軍方停止了我的工作。敵人沒有現身,第二天我們只得打道回府。回到伊斯蘭堡後,我見到了沃爾特,他準備返回阿富汗。
所有時間和精力幾乎都耗費在轟炸一座空山上了,而我的隊友相當於進行了一次為期一周的野營拉練。根本沒發現什麼白袍飄飄的男人的蹤影。一周後我們返回到阿富汗時,「白袍飄飄」成了我們的笑柄,它是行動失敗的代名詞。
這次北卡羅來納州的演練聽上去像是又得白忙活一場。
但是好是壞,週一才能見分曉。不幸的是,我還得在弗吉尼亞比奇多待一天,不能和大部隊一起走。要真是什麼大事,我可不希望由於遲到把自己漏掉。我跟邁克強調說,我可以取消計劃和大家一起出發。
「沒事兒。」邁克說,「週二早晨來就行。」週一下午,我給沃爾特和查理發信息,想打探點消息。他們的回信基本一樣:「趕緊來。」要是想瞎編一氣,他們可能還會說點兒什麼。說得少證明不是假話。週一晚上我徹夜未眠。週二早晨天還沒亮我就起床了。大雨如注,驅車行駛在鄉間的小路上,我只能強行降低車速。我知道有好事等著我,可我也不想把卡車撞到樹上去。雖然那天的車程只有兩小時,我卻感覺像開了8個鐘頭。7點左右,經過一路的心急火燎,我終於到了訓練基地門口見到了可愛的衛兵。從外面看這裡沒什麼特別,只是柵欄四周都用一些東西擋著,沒法往裡看。
他在名單上查到我的姓名後,給了我一個塑封的標識卡,然後我向自己隊所在的樓駛去。和衛兵說完話之後,我一直沒有搖起車窗。由於基地隱蔽在松林深處,清晨的大雨帶來了陣陣撲鼻的植物清香。
我提前了3小時趕到,但我不在乎。但已經遲到一天了,這早到的3小時又算什麼。無法身處現場比不知情還讓我痛苦煎熬。我迫不及待地要盡早出發趕上大家。
一條單行水泥路的盡頭有扇門。路邊圍起了10英尺高的木頭護欄,僅外人看不到裡面的情形。穿過這扇門,我向兩棟兩層樓前的停車場駛去。這兩棟樓是20世紀70年代修建的磚混結構的建築物。
正停車時,我看到兩名隊友正往其中一棟樓裡走。我快速按了聲喇叭,把車停在附近的空地上。他們站住等我,由於還下著小雨,我匆忙趕過去。
「你還真早啊。」他們說,「我們才吃完早飯。你什麼時候上路的?」
「很早。」我說,然後直截了當地追問,「究竟什麼事啊?」
真想體會一把霎時間樂開花的滋味。
「準備好了?」一個隊員笑著說,「UBL。」
「不會吧!?」
查理竟然說中了,可我一直無法相信。
現在園務工人所說的話得到了驗證。傑伊在首都協助策劃此次行動。「沒錯——UBL。」有個傢伙說道,「他們找到他了。」
「在哪兒?」我問。
「巴基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