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秘密 第35章 鄉村名人賈麻子
    賈麻子是我們老槐村的名人,他為我們老槐村創造了許多歇後語。

    賈麻子真名叫賈賢才,因為臉上有麻子,所以我們老槐村的人都叫他賈麻子。賈麻子是我們老槐村的秀才,他上過高小,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過年的時候,我們老槐村的人家都來找他寫對子。他寫對子的時候,眼前總要擺一壺酒,寫完一副對子就要呷一口。我們老槐村的人都知道他的這一嗜好,所以人們找他寫對子時總要給他提一壺酒;不給酒,他也會寫,絕不另眼看待。

    其實,賈麻子沒結婚的時候不喝酒,他是結了婚後才戀上酒的。

    賈麻子的老婆原先是他嫂子。他的哥哥是個石匠,有一年,他哥哥在山上放炮,點燃引芯後,半天炮也沒響,他哥哥以為是個啞炮,走上前準備重放,可當他哥哥走到眼前時,炮卻突然響了,他哥哥就這樣被炸的血肉橫飛,連個完整的屍首都沒留下。哥哥撇下了嫂子和一個侄兒、一個侄女淒慘地走了。賈麻子比哥哥小四歲比嫂子小五歲,哥哥死那年,他二十三歲,還沒娶媳婦。過了兩年,也就是賈麻子二十五歲那年,嫂子想改嫁。賈麻子他娘知道嫂子一改嫁,孫子和孫女就得跟著走,就得跟別人姓,她捨不得;再說,賈麻子還沒娶媳婦,將來能不能生個兒子還沒法說,所以,得把媳婦留住,留住了媳婦也就留住了孫子,也就留住了根。

    賈麻子他娘勸嫂子說:「你拖兒帶女的,另嫁人也不容易,不如和小才合起來吧,省多少心。」嫂子想想說:「這樣最好,可就怕賢才不樂意。」賈麻子他娘對賈麻子一說,賈麻子就蹦了蹦,說:「不行不行,這成什麼體統,叫別人笑話死了。我不樂意。」賈麻子他娘把眼瞪起來說:「看你塊熊樣,人家不嫌棄你就中,還有你不樂意的?」賈麻子他娘說得是實話,他娘曾托媒人給他說過好幾個媳婦,可每次看了人後,人家都嫌他臉上有麻子,就打了水漂。賈麻子不吱聲了,心情很鬱悶。有一晚上睡覺時,賈麻子朦朦朧朧中,覺得自己的牛牛像被人抓住了,自己身邊像有一個人,他睜開眼睛,先看見一對鵓鴿似的大奶子在他眼前晃,眼睛往上移,看見嫂子正瞅著他笑,他想起身,卻被嫂子按住了,嫂子把一隻奶頭厾進了他的嘴裡,手撥弄著他的牛牛,他的牛牛就牛了起來……

    賈麻子和他嫂子結婚的那天,親朋好友來祝賀他,他卻搖著頭說:「真是沒辦法。」後來,我們老槐村的人就給他編了一句歇後語:「賈麻子娶媳婦——沒辦法的事。」

    賈麻子沒和他嫂子結合前說過一句話,這句話也在我們老槐村廣為流傳。

    賈麻子十七歲那年,爹娘為給哥哥娶媳婦翻新老屋。起屋的那天,泥瓦匠們在屋上屋下忙活,賈麻子也閒不著,他的毛筆字派上了用場。他搬一張桌子一把凳子坐在屋場前揮毫潑墨。他寫完「青龍衛戶祥,黃道按門吉」的對子後,喊:「四叔——,再寫什麼?」被稱作四叔的那人是工頭,聽到詢問,四叔停下手裡的瓦刀,說:「你小子是秀才,問我幹什麼?」賈麻子笑著說:「上學時,老師沒教我這個。」四叔又笑了,說:「今天我就給你當回老師,我教你。」賈麻子說:「你說吧,今晚上我多敬你杯酒。」四叔說:「寫『太公昨天從此過,他說今天好上梁』;寫完這個,再寫『按門大吉』、『上梁大吉』,好聽的吉利的話你儘管寫。」賈麻子嘴裡說聲好,手裡的毛筆就揮動了起來。當按上梁,釘上檁,賈麻子寫的對子貼上後,四叔喊:「放鞭!」鞭炮劈劈啪啪地在半空裡炸響……

    晚上喝起屋酒的時候,爹領一桌酒席,哥哥領一桌酒席,賈麻子成了糊不上牆的黃泥巴,只能端酒端菜跑跑腿兒。我們老槐村的風俗,舉行重大筵席,菜要一個一個的上,而且必須按照一雞二魚三豬頭肉的程序上,這樣才能顯示出筵席的規格高。賈麻子上完雞和魚的時候,肚子向他提抗議了,咕咕地叫了。第三個菜是豬頭肉。賈麻子端著兩盤豬頭肉往筵席上走。筵席設在剛蓋的新屋裡。新屋在賈麻子他們現在住的屋子前面。賈麻子走出廚房,眼盯著那一片一片的豬頭肉。為了翻新房子,他們家已經半年沒吃肉了,所以,這時他肚子裡的饞蟲鑽得他難受,使他直嚥口水。

    他來到天井裡時,隨著他的顛動,有一隻盤子裡的一塊豬頭肉直得瑟,像在故意饞他。他覺得饞蟲拱進他嘴裡了,他決心消滅這塊豬頭肉。可他不能在這裡消滅他,他怕被人看見說他饞,他要找一個隱蔽的地方消滅他。他來到外面,他沒有徑直往新屋走,他拐了一個彎兒,到了老槐樹後面,把盤子放下,瞅著那塊得瑟的豬頭肉搓搓雙手說:「我叫你得瑟,我拐彎兒收拾你。」他把那塊豬頭肉填進嘴裡。賈麻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恰巧被躲在老槐另一邊解手的四叔聽到,他回到酒席後,就把賈麻子的話宣揚了出來。從此,每當我們老槐村的人威脅別人時,都會說:「你不用得瑟,我會拐彎兒收拾你!」

    賈麻子和他嫂子結合後,在內心裡一直把她當嫂子待,沒把她當老婆待。侄子和侄女以前叫他二爹,現在把「二」字省去,叫他爹,他卻沒有當爹的感覺。直到嫂子為他生了一個閨女後,他才認識到嫂子成他老婆了,他從內心裡感到了悲哀,開始戀上了酒。給賈麻子以前當嫂子現在當老婆的這個女人叫朱秀蘭,賈麻子剛開始喝酒的時候,她不管;她以前的男人賈麻子的哥哥也喝酒,她以為他是打石頭累得,喝酒解乏,她從不干涉他。可現在,賈麻子卻有活幹時喝,沒有活幹時也喝,天天小酒不離口,她開始反感他了,開始管他了,開始像罵賈麻子的哥哥那樣罵賈麻子了。賈麻子脾氣好,無論他怎樣罵,從不還口,總是老綿羊似地軟軟地緩緩地說:「我就這麼點嗜好,你不要管我。」他不改,所以因喝酒就鬧出了好多笑話。

    這天,賈麻子來到賈福良家。賈麻子要和賈福良商議承包蝦池的事情。兩人你一盅我一盅地邊喝酒邊說話。賈麻子說:「養蝦肯定掙錢,肯定發財。」賈福良說:「俗話說,買賣好作,伙難搭。二叔,你人好,我願意和你搭伙。」賈麻子雖比賈福良小一歲,但賈麻子輩大,賈福良得叫他叔。兩人喝酒對脾氣,話也說得投機,喝到後來,兩人都醉了,賈麻子身子扭著麻花往家裡走。

    賈麻子一回到家裡就徑直走進圈裡。賈麻子家的圈是豬圈,豬出欄後就成了家裡人的茅廁。賈麻子走到圈沿,撐不住身子,結果掉進圈裡。圈裡盛著半圈污水,濺得賈麻子滿身滿臉都是,髒兮兮的。賈麻子把著圈沿往上爬,爬了好幾爬也沒爬上來。這時,賈麻子以前的侄女現在的閨女巧玲聽到聲音來到圈裡,看見賈麻子就喊起來:「爹,你這是幹什麼?」她又朝屋裡喊:「娘,快來看,俺爹掉在圈裡。」朱秀蘭跑過來,看見賈麻子的窩囊樣,火了,罵:「你又喝神經了嗎?」賈麻子往上爬著說:「我沒有神經,我要試試咱家的圈是深還是淺。」朱秀蘭嘴裡罵著,伸手把他拉了上來。

    從此,我們老槐村又多了一條歇後語,賈麻子進圈——試試圈是深還是淺。

    賈麻子承包了蝦池後,把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養蝦上。他和賈福良臨換著班看蝦。有時候,賈麻子會到蝦池東邊的海灘上弄一些蛤蜊、蟶子、礪子等小海貨,煮熟後,邊吃邊喝酒。有一次,他剛剛煮熟小海貨,賈福良來了。兩人邊喝邊嘮起了嗑。

    話題是賈麻子引出來的。賈麻子問:「將來,咱們發了財後,你最想幹什麼?」賈福良說:「我要給兒子蓋一棟樓房,娶一個好媳婦。你呢?」賈麻子說:「我把錢都給老婆,然後我就和她離婚,這樣,我也就對得起她了。等再掙了錢後,我要娶一個媳婦,娶個俊的,最好是個大嫚兒。」賈福良吃驚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賈麻子說:「咱說得話,要那裡說那裡扔,千萬別說給外人聽啊。」賈福良雖然答應了,但他還是沒保住密,還是把賈麻子的話傳了出去,這樣我們老槐村又有了一條歇後語:「賈麻子一發財——就打離婚。」

    賈麻子的黃粱美夢破滅了,他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賈麻子養了三年蝦,始終沒有發財。第一年,蹬去成本和各項費用,賈麻子和賈福良每人賺了兩千塊。第二年,對蝦長勢喜人,可到收穫時,對蝦卻突然長了病,沒來得及出池,蝦就死在了池子裡。結果,這一年,他們白賺個干忙活,沒賠也沒賺。第三年,賠進了五百塊錢。第四年的夏天,來了風暴潮,風嗚嗚地刮著,海浪鋪天蓋地撲向池壩。一浪剛退,另一個浪又張牙利爪而來,狠狠地撕啃著池壩,最後,終於將池壩撕開了口子。口子越撕越大,池壩像牆一樣倒塌了,蝦隨著水流游向大海。賈麻子和賈福良眼瞅著蝦池被毀,兩人雙手扣頭,蹲在一邊,欲哭無淚啊,欲哭無淚。

    回到家裡,老婆朱秀蘭抱怨他:「當初,不讓你養,你偏養,這下好。」

    從此,賈麻子喝酒喝得更厲害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