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 第61章 第四部 (9)
    「爸爸,您幹什麼呀!」

    是啊,我這是做什麼?對一個女人,對自己的女兒!但正是因為她是我女兒,我才要這麼對她。她是我女兒,我是她爸,我為什麼不能剝她褲子?她的整個身體都是我給的。這個身體,已經被玷污了。我要洗!我把她緊緊夾住,把她的頭夾在身後,就剝。她動彈不得,只能無用地掙扎,手亂抓。她哭叫:

    「爸爸,爸爸!」

    有一刻,恍然覺得這是在她小時候,她不洗澡,我把她夾著,強迫她洗。她也這麼尖叫著哭。原來我潛意識裡一直要洗她,讓她乾淨,再乾淨。所有的對她的教育,都出於這個情結。無論我說「不行不行!」,還是「做了做了!」還是「快、快!」總是有個習慣性的動作,手像拿著刷子一樣刷刷刷,好像要把一切清洗乾淨。有時還會下意識地迸出幾個刷洗的聲音:「刷刷刷!」

    是「刷刷刷」,還是「殺殺殺」,或是「煞煞煞」?反正都是清洗,洗得乾乾淨淨,一點污垢也不留。我說:

    「就好了,洗洗就好了!」

    終於剝下來了。我瞧見了她的陰部,那地方,這麼久了,我第一次看到。都是毛,黑污污的。這裡多髒啊,這毛多麼容易藏污納垢,細菌容易在裡面藏著吶!小時候不是就告訴你了嗎?要把它除去,要把它剃掉!可是我沒有剃刀。我抓起了菜刀。我割。她更尖聲叫起來。我喝:

    「不要叫!這麼髒還不理!你真是太懶啦!」

    這都是她小時候時罵她的話。她似乎安靜了。她似乎明白了,我是她的父親,不是歹徒,我是為她好。剪好了,一個洞豁然出現了。那不是她小時候的那個口了,形狀都不一樣。但是也髒多了,不再是那麼白嫩。我發誓我沒有任何淫念。我只是要洗乾淨它,我好像一個負責的清潔工,那只是一個洞,一個被細菌侵入的洞。我嘟囔:

    「你看,多髒,洗洗就好了……」

    我真的瞧見她的陰部髒得要命,都爬出了蛆了。不,那是****,流出來了。我的目光從****流出來的地方回溯進去,裡面有深不可測的被污染區,無窮無盡,擴散……我竟有點走神了。我的動作游移起來了。突然,門外的佐佐木叫了她一聲。她又奮力掙扎起來。她已經有了佐佐木,她已經長大了。她的手抓上了我的腿,指甲摳進去,我感覺揪心的疼痛。我也醒了。我猛然意識到我的使命,這是我一定要做的,失去了,就沒有機會了。失去了這機會,我如何接受她?我又偏偏必須接受她!

    可是她的腿拚命踢,我控制不住。她又趁我顧了她的腿,把身體扭過來了。這樣她把腿夾緊,我就根本接觸不到我要洗的地方。我靈機一動,把她的腿壓向牆壁和廚台的直角,這樣她就不得不張開了。她的腿一劃,刀丟在地上。我不管,我不要刀了,我只要水,洗……

    她只能捶打我的背,倒像是為我擂擊戰鼓。

    「你還不洗……」我責怪道。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我的得救希望全在這上面,生死存亡。我去抓水龍頭。我把她的口掰開,努力掰,開得越大,清理得越徹底。水噴進去了。水寄托著我的渴望進去了,像一隻龍。我恨不得自己化成這龍,鑽進去,遊蕩在裡面,進得深深的,進入子宮、身體,全身體,每個角落。洗……洗乾淨……洗……

    「好了,好了,就好了……就好了……別動,乖點,乖……乖,乖……洗乾淨了,一切都好了。」

    好了後,我一定要把她密藏起來!我的腦海裡又閃現出水銀,那個我曾經做過的夢,我曾經夢見用水銀毒死她,保險她的年齡。這下我要把她整個藏起來,冰櫃?對,我要把她藏進冰櫃,洗乾淨後,藏進去,再不拿出來,再讓任何人動她。

    我洗,洗……突然,感覺什麼不對。但是我的手還能動,我試了試,它還能擺動。發生了什麼了?

    我的背在發冷。怎麼了?

    我指揮不動自己的手了……我也指揮不動自己的腦子了。我倒了下去。我瞧見女兒翻身起來了,慌慌張張去穿褲子,但很快,她動作呆住了,愣愣瞧著我,目光轉成了驚恐。

    我知道自己怎麼了。她的手裡有血。我感覺身子左側好像嵌進去個什麼東西。我意識到什麼,尋地上,刀沒有了。

    我的心涼了。

    我感覺身體在一步步冷下去,頭腦反而清醒了起來。清醒得像一盆水,乾乾淨淨的水。腦血管好像被清清爽爽疏通了。自從我生了女兒,我的血第一次流得這麼順暢,好像我不是我似的。二十年來,總有什麼堵著我,我的血總是要往上衝,我要上去!這下不了。又這勿寧是取消,血徹底退下來了,它平靜地不流了。

    我有點不相信:怎麼說來就來了?

    我聽見女兒在叫:「爸爸,爸爸。」那聲音很遙遠,好像是她小時候的,幼稚而嗲。爸爸,爸爸……

    難道真的到來了?這麼說,我就要跟女兒永別了?我的心一個裂,後悔了。

    我瞧見女兒撲上來,要拔刀。我止住她。我知道這一拔,就徹底完了。但是不拔出來又怎樣?我知道那是什麼部位,心,我的心好冷。

    我並不怕死,但是我死了,警察一定要來,追問是誰殺死的。我不怕死,但我不願意讓女兒也死。我愛我女兒,我不能讓她死。我猛然緊張起來。

    可我原來不是要女兒跟我同死嗎?我不知道。

    我問她:「女媧,你也要跟爸爸去嗎?」

    她搖頭。她搖頭了,她不願跟我同去。生兒育女真是沒用啊!世態炎涼。所以她要殺了我,她要自己活,她要把我這個阻擋她的人除掉!這就是當父母的下場!女兒,你就這麼恨我嗎?好,這正好,我要死了。可她又說:

    「我也不讓爸爸去!」

    我一愣。這麼說,她還有點顧惜我?我看她,她已經淚流滿面了。可見她捨不得我。畢竟是我女兒。她是愛我的,我這麼愛她,她怎麼可能不愛我呢?我這麼愛她,我怎麼能夠讓她跟我去死呢?死,畢竟是死……沒有人願意去死。可是我要死了,無可奈何。做父親的,被女兒殺死,適得其所,無怨無悔。你這個冤家啊!她在哭。她又說:

    「爸爸,我跟你一起死!」

    我喝住她:「傻瓜!」

    雖然我簡直是渴望,可是我不許她。她嘴裡說著要一同死,卻又過來拔我身上的刀。我叫:「你這是要我立刻就死!」

    她縮了手。她又慌裡慌張地抓起了毛巾,堵,擦,也不知道是堵還是擦。但是擦也擦不淨,堵也堵不上。她又去抓灶台,她抓起了煤氣管,忽然盯上了邊上的煤氣灶點火器。我知道她要幹什麼。我喝:

    「你幹什麼!」

    「我們一起死……」她哭。

    門外響起佐佐木的聲音。我這才記起門口還有個佐佐木。她被那叫聲所吸引,也許她本來就不想死,她尋求幫助地向門口奔去。哇地大哭了起來。佐佐木又叫:

    「出了什麼事?開門呀!」

    她奔過去,想打開門。但是又回頭畏縮地瞅著我。我叫:「你走!」

    她畏縮,不敢走。她也不能撇下我。但其實我卻真是讓她走的,她走了就好了,警察就抓不到她了,她可以回去,回中國去,想想中國多麼好啊!

    我說:「你走吧,回國,找你媽媽去!」

    她不走,反而撲了回來,抱住我。我們抱在一起。可是我的身體在冷。我知道不能抱多久了。我已經不能推開她。我想給她媽打電話,可是我已經不能了。外面佐佐木又在叫,這個男人,****我們中間。我忽然有了主意,我說,讓他進來。

    女兒似乎沒明白。我又明確說,讓他進來。

    她又驚又喜地去開門。這個男人出現了,站在那裡,像巍巍大山。正是這個大山一樣的強悍的男人,他姦污了我的女兒,才造成眼下這樣的局面。但我已經沒有力氣跟他較勁了,我只能利用他。

    「出了什麼事?」他問,突然明白了,驚叫起來。又叫:「叫110呀!」

    110!一個計劃在我腦裡閃現。可是得先把女兒支走。要支走女兒,需要佐佐木幫助。我讓佐佐木把女兒拉走。女兒不走,叫:「爸爸,我們打110,我們送你去……」

    「什麼嘛!」我故意說。

    「來得及的,來得及的!」

    「什麼來得及?」我故作輕鬆,一笑。「這種小傷,我自己都能處理!」

    女兒將信將疑地望著我。我用手指抹了一點血,無所謂地給她看了看,意思是:這一點點血有什麼?過去她皮肉出了點小血,我都這麼做的,還說:「這怕什麼?這些血,吃一粒雞蛋就補上了。」從小到大,她都是看著她的父親有過人的力量的,在女兒眼中,父親簡直就是超人。畢竟是孩子。正因為是孩子,她也不懂事。到現在了還不懂事!我生氣地衝她嚷道: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女兒驚愕,沒有反應過來。我又對佐佐木說:「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不說「愛」。那傢伙慌忙搖頭否定,又點點頭。其實他也是個孩子。

    「是不是啊?」我喝道。

    他肯定地點頭。

    「那麼你帶她離開,把她送上飛機,回中國去……」

    他點頭。我有些得意,他畢竟是孩子。他哆哆嗦嗦。他們兩人站在那裡,就好像兩個童男童女,穿著開襠褲,讓我調遣。我甚至相信他們根本沒有肉體上那種事,他們只是兩小無猜地在一起玩。

    我對佐佐木:「你們去吧!」好像對兩個要出去玩的孩子。我想給女兒手機,但是我要用。

    女兒叫:「不,我不去!爸爸!」

    我對他:「拉走她呀!」

    他木頭似的過來,拉我女兒。我喝:「不許你動她!」

    他愣,不敢拉了。我氣道:「是你以後不許動她!」

    他慌忙點頭,繼續拉我女兒。其實很虛妄。我又威脅道:

    「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毫毛,我變鬼來抓你!」

    我還做出猙獰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可笑,但是別無他法。人到這時候,總得相信什麼,我相信我真的可以變成鬼,變成厲鬼。

    「鬼可是很厲害的哦!」我居然又煞有介事地說。

    那孩子似乎還真被嚇住了,他不住點著頭。我又對女兒道:「記住,是爸爸自己不小心的……」

    女兒叫:「不是!是我殺的,我殺了爸爸!」

    簡直無可救藥!「聽話!」我吼。沖佐佐木:「快帶她走!滾!」

    女兒被我鎮住了,不動了。她被佐佐木拉著走。我喊:「你一定要把她送上飛機,回中國!」

    佐佐木點頭。「不許你動她!」我又叫。

    他們從我的視野消失了。女兒的聲音也消失了。確認他們已經走遠了,我掏了出手機。撥119。我報了住所地址。我竭力讓聲音顯得宏亮,不讓對方聽出我已受傷了:

    「房子是我燒的!」

    「怎麼回事?」對方問。

    「我恨你們!狗日本!我自殺,抗議!」我叫,「你聽,燒起來啦!哈哈……」

    我忽然記起我必須先把刀拔出來,不能讓刀插在我身上。雖然火會破壞現場的一切。我拔得很吃力。我後悔為什麼不在女兒或佐佐木走前,叫他們拔出來。我終於拔出來了,然後把把刀放在廚台上,還努力放得端正些,不讓警察檢查出破綻。

    我摸到了點火器。

    06

    我願意為女兒死。為女兒而死,我無怨無悔。但是我不能饒恕那個佐佐木。都是他,把我害到這樣的境地。如果沒有他,一切都不會發生。

    閻羅反問:要是沒有你,這一切會發生嗎?

    我道:我是我女兒的父親。

    閻羅道:你只是父親。

    我道:她的生命是我給的!

    閻羅道:那又怎樣?

    我愣。我得保證她幸福……我只得支吾。

    閻羅問:你怎麼知道她不幸福呢?

    我道:因為佐佐木強姦了她!

    閻羅道:若是你換一種角度想……

    我笑:我當然想過。我曾經都想過身首異處,頭脫離了軀體自由自在,也許會有新的思路出現。可是這頭首先是被砍下的,然後才有單獨的頭!

    閻羅無語,煩躁地揮揮手。我被帶到了一個地方,一個老太婆在等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手裡捧著一碗湯。她說這是橋下的河水煮成的,這河叫忘川。我記起這就是醧忘台,她就是孟婆神。我不喝。喝了我怎麼記住我的仇恨?我怎能復仇?孟子曰:「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王思任曰:「會稽乃報仇雪恥之鄉,非藏污納垢之地。」是我的罪,我承擔,是我的仇,我必報。是非不分,有仇不報,是不知義的渾人、小人。有道是,劊子手經常要殺戮兩次,第二次是在他試圖抹去罪行痕跡之時。遺忘,就等於做了兇手的幫兇。無論誰促成遺忘,便完成了殺人者的工作。原來你們也不主持公正,你們也是幫兇。

    孟婆歎道:我瞭解你的冤情。我見過無數像你這樣的冤鬼。我們都是整天跟冤魂野鬼打交道,我們總想:人間不能清算的帳,假如我們再不能清算,我們也枉擔天職了。我們要主持公道,可是我們發現,我們不能。你一定也罵過閻羅天子的,許多冤鬼都罵過他,可是你們是否知道,他所以被貶到第五殿,正因為企圖主持公道。他本主持第一殿,恪盡職守,有冤魂必定直接放他們回人間伸冤,但最後發現冤仇越來越多。實不相瞞,很久以來,我們一直被困擾。也許是世界變了,世間紛紛擾擾,實在說不清。也許我們犯了人間一樣的錯誤。宋國曾有個叫華子的人,患了遺忘症。有病必須治,這是人間的思維方式。一個高明的醫生把他治好了,使他平生數十年的存亡得失、哀樂好惡都記憶起來了,於是憂憂萬緒,須臾不忘,以致怒而黜妻罰子,操戈逐人,弄得雞犬不寧。並不是所有的病都需要治好的,並不是所有道理都需要釐清的。藏污納垢?你說得好。可並不是所有的污垢都必須清理的,在清理污垢的同時,污垢又會瀰漫開來。你以為你只是清理嗎?同時你也在製造,都在這個「氣」的世界裡。

    「氣」?

    你總說你女兒不聽話,說她不懂事,你低估她了。

    我愣。

    你知道她出走後,為什麼又回來了嗎?

    我不知道。

    孟婆歎息道:你只看到你的那一面。人哪,總是這樣,無可救藥。你看看吧……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