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 第28章 第二部 (17)
    也許他就穿著奇裝異服在他們中間。一根柱子後面,一個男的正摟著一個女的親吻。我眼睛猛地被紮了一下。我慌忙躲避,倒好像我怕他們似的。但我立刻又尋找了過去。那女在呻吟,她不是我女兒,男的也不是佐佐木。如果是他們,我又能怎樣?衝過去揭露?看到這種事,本身就是羞恥。何況是自己的女兒,捉姦,沒有勝利者。

    但正因為是自己的女兒,還得捉。我女兒在哪個角落被親嘴了?那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在向她湊近,湊近她的嘴。他的嘴很臭,這臭嘴就要親到她的嘴上,怎麼能容許!我尋找。沒有她。我終於闖進了群魔亂舞的人群,跌跌撞撞在他們中間,他們搡我,我也憤怒地拿胳膊肘撞他們。我甚至覺得女兒就在他們中間,他們在故意阻饒我。

    但是女兒不在他們中間。我出來了,還有些如釋重負。但這裡沒有,似乎更糟。假如她在這裡,也不過是跳跳舞,喝喝酒,親親嘴。即使是親嘴,畢竟在公開場合,還只是親嘴。假如不是,就沒這麼幸運了,比如在情人旅館。

    路邊有家情人旅館。對情人旅館,歷來跟我沒關係。我沒料到它居然會跟我有關係。

    一對男女進去了。男的去總台登記,女的拐到邊上,裝作看牆上廣告。男的很快辦理好了手續,跟女的使了個眼色。他按電梯按紐。電梯開的那一剎那,那女的迅速鑽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了。

    旅館怎麼能這麼輕易就給他辦了手續了呢?它是情人旅館,就是供給這種狗男女的。那對狗男女已經進房間了吧?接下來,什麼事都可以發生了。如果我的女兒也在裡面,那也是什麼事都可以發生了。我的心揪緊了。我跑進去。門口站著保安,沒有攔我。總台服務員向我鞠躬,問住店嗎。我說要找人。

    她又鞠躬:「請告訴我房間號。」

    我一愣。我怎麼知道?我說我不知道。

    服務員面露難色,說無法找。

    我忽然說,是女的,叫王女媧!

    她開始找。一會兒抬起頭:「對不起,沒有這麼一個客人。」

    我猛地醒悟過來:怎麼可能有我女兒的名字?要登記,也是登記男的。而且一定是他帶我女兒來的,是他主動,我女兒是被動的。我不相信我女兒會主動,這麼無恥,賤到了這種地步,她只是不懂事。是那個佐佐木拐騙了她。我說:「那找佐佐木!」

    「佐佐木?」她問,「請告訴我佐佐木先生全名。」

    我不知道。我後悔當初沒問他的名字。

    「他是您熟悉的人嗎?」

    「是,……是朋友。」我只得說。

    「朋友,那怎麼會不知道名字呢?」

    「是剛熟悉的……大家平時都只是叫『佐佐木先生』……」

    她立刻換上了警惕的神情。「對不起,我沒辦法幫你查。」

    「為什麼?」

    「您必須提供客人完整姓名。」

    「為什麼?」

    「我們要為客人負責。」她又鞠了個躬。

    什麼為客人負責!這種狗男人,為他負什麼責?分明是包庇!我拍著櫃檯叫:

    「他拐走了我的女兒!」

    那服務員驚駭地瞧著我。她拐進了內間。一會兒出來一個胖男人,手彎曲在胸前,那樣子憨極了。他向我鞠躬。我忽然想:這傻子身上也許有機可乘,我竭力做出可憐的神情,道:「我女兒被誘拐了!」

    他把手指在下巴劃著。「唉呀,誘拐這種事,那應該是警察署管的呢!」

    應該?當然應該是,可是我怎麼能去報警?傻子就是呆板。我說:「為什麼要找警察署,我女兒就在這上面!」

    「哦?你有什麼證據嗎?」

    「有!」我說。

    「那請告訴我他們所在的房間號吧!」

    問題又繞回來了。別跟他費口舌啦,我直接往樓上衝。保安衝過來。我撿樓梯,更快地往上躥。我還是被逮住了。我叫:

    「你放開我,我女兒在上面,你們不能這麼攔我!」

    胖子道:「你怎麼知道你女兒在上面?」

    我說,我就是知道!但沒有用。保安逮著我。他的力氣大極了,我無能為力。我感覺就要被他捏死了。我死了沒什麼,我女兒還活著,她還可憐地在這個上遭人摧殘。我踢他。保安被我踢得嗷嗷叫,但就是不放手。那胖子也奔過來,一邊朝服務員喊:

    「快給警察署打電話!」

    我清醒了。並不是我怕警察,把我抓回去就抓回去,我也不要呆這鬼地方,我可以帶著女兒回中國,過安穩生活,我也有些錢了。只是女兒未必會和我一起回去,我還沒有找到她。即使找到了,她也不肯跟我回去,到頭來很可能只是我被押送者上飛機。我逃了。

    我一口氣逃到很遠的地方。沒有警察。我又偷偷潛回來,藏在旅館對面街的一棵樹後。旅館恢復了安靜,立在黑暗中。它真的安靜嗎?那一個個窗戶裡,都在進行著罪惡。我女兒她也許就在某一個窗戶裡,被那個佐佐木壓在身下,操!一定是的。他們不讓我上去搜,更說明是的。我又衝過去。但那個保安在門口,虎視眈眈。他已經認得我了,我連門也別想進。日本人保安,盡忠盡職,說是維護客人的權益,其實只是維護日本人的權益。日本人保衛日本人,保衛日本人強姦我女兒。

    日本人,你們不也有女兒嗎?要是你的女兒被人強姦了,你會怎麼樣?我走了過去。保安見到我,警惕地迎了上來,把我頂住。我說:「對不起,您有女兒嗎?」

    他詫異地望著我。哦,他還年輕,可能還沒結婚。不過他似乎猶豫了,被我頂著退回到旅館門口。總台的女孩看到我,幾乎驚得叫起來。我又對她說:

    「要是您被強姦了,你會怎樣?」

    她竦然一縮。胖子又從裡面跑了出來。他看上去跟我年齡相仿,我問他:

    「您有女兒吧?」

    他好像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蒙懂地點了點頭。我繼續問:

    「要是您女兒被強姦,您會怎樣?」

    他稀奇地衝我赫然一笑,嘟囔:「什麼呀……」

    「我的女兒就被人強姦了,就在這上面,求您幫我!」我哀求。

    他的臉頓然發綠,猶疑地指指樓上。「怎麼可能……」

    「是的!」我說。

    「你能肯定?」

    「能肯定!」我說。我當然是胡說,但管他呢,只要能讓他們查。我繼續說:「拐我女兒的男人叫佐佐木!他不是我的朋友,對不起,剛才我撒了謊,他是我女兒的朋友,不不,他是騙我女兒的,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名,他姓佐佐木!」

    胖子愣著。我又說:「您是生了女兒嗎?就算您生的不是女兒,但您也有妻子,有姐妹,有母親,您也可以設身處地想想……」

    他瞥瞥女服務員。我又說:「您可以設身處地想想,要是她是您的女兒,要是發生在她的身上……」

    他的臉紅了。那女服務員的臉也紅了。胖子伸出手,止住了我的話。「好吧,我們幫您找找,要是沒有叫『佐佐木』的客人,您就離開,好不好?」

    我答應了。女服務員開始查找。謝天謝地!看來日本人也有心腸好的,畢竟嘛,人嘛!我有希望了!我等著。馬上就會有結果了。那個流氓,也許他正在把手伸向我的女兒。也許才開始。當然已經吻上了,這麼久時間,哪可能不吻上?這也沒辦法了,但還來得及制止他更進一步侵害。還有救!只要一找到,我就衝上去!就像急切跑廁所,越是接近廁所,越是憋不住,我跳起來窺視電腦屏幕。胖子慌忙制止了我。我不好意思了,老老實實等。那女服務員找得非常慢。在找的當兒,罪惡正在進行。說不定,那佐佐木已經開始剝她衣服了,完了,完了!一個女孩子被剝光,但有什麼價值了?但說不定還沒有,還來得及!

    服務員抬起頭來了。「對不起,登記客人中沒有叫佐佐木的。」她說。

    什麼?沒有?

    我只得出來。我站在街上,不知怎麼辦了。女兒啊,你在哪裡?我該怎麼找你啊?你告訴我,你聽到爸爸的叫聲了嗎?你回來!你回來……我們有什麼不好商量的呢?跟爸爸有什麼不好說的呢?你回來,假如你回來,你能平安回來,我一定不打你不罵你,不懲罰你!

    甚至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我什麼都給你!可是,真的能嗎?她就是要嫁給那個佐佐木,我能給嗎?也許我能給,我已經怕了,我願意滿足她,只要她回來。

    可是女兒她聽不到我的發誓。她已經被佐佐木這個流氓控制了!他把你騙進某個房間裡,壓在身下。你後悔了吧?女兒呀,你真傻啊!你怎麼能這麼做呢?你再怎樣,也不能走到這一步啊!你感覺到難受嗎?現在你明白男人的本性了吧?可是已經遲了。你已經沒有能力反抗了,你那麼弱,那麼小的力氣,又沒辦法叫我,孤立無援。你後悔了吧?你呀!你的腦袋還只停留在天真中。女兒她是多麼天真無邪呀!她什麼也不懂。她會像貓一樣在我身上蹭,她會跟我撒嬌,想想那多麼溫馨!她完全不知道男女之事。現在她被褻瀆地看到了那個像蛇一樣的東西,她從來沒有看到。她從來沒有想到人模人樣的男人,還有這個東西,像怪獸。呀,這是什麼呀!她害臊了!她肯定被剝光了。可事情並不到此為止,那個佐佐木開始掏他的傢伙了。他要幹什麼?他要幹什麼?

    我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麼。所有的男人在這時候,都會幹同樣的事。不會滿足於看裸體,不會善罷甘休。他不由分說把他的傢伙伸到她的口上。啊!啊!佐佐木,你不能這樣!你先別進去,你聽我說好不好?你不是愛她嗎?她會疼的。你不是要娶她嗎?按我們中國習慣,結婚前是不能這樣的,你就緩一緩好不好?她遲早是你的。我許願,把她嫁給你。我真可以把女兒嫁給嗎?當然不,只是緩兵之計。我甚至卑劣地顯露出很樂意的神情。只要能阻止他進去,只要他不插進去就好了,就還有救。這是最原則的一步!插進去就全完了。一切全完了!就破了!沒有貞操了!

    可是我知道,那個佐佐木根本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在哪裡我都不知道。佐佐木,你在哪裡?我在街上亂跑了起來。我不知道要跑哪裡,我只知道,佐佐木的侵害在繼續,他的傢伙更接近了我女兒的陰道口。我縮緊神經,好像****在我身上,我為我女兒抵抗。我的整個人就是一個****,他整個人就是一根****。不,只是個****,對方只是個陰道口。那****很紅,脹紅著,昂首挺胸。它要進去了,我感覺得到它更加一脹。啊!啊!啊!不能這樣!等等,等等!

    它似乎被我尖叫鎮住了。或者只是打了個岔。無所謂,停住就好。它還沒有進去!只要這時候我找到他們,哪怕只是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裡,我只需衝著那門一聲喝,它就不會再進去了。就得救了。可是問題在於哪門在哪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誰知道?誰已經找到了嗎?沒有電話。一定也沒有找到。但也難說,這些傢伙全是鄉巴佬,做事情經常不清楚。應該這麼做的,他卻那樣做。比如找到了,應該報告我,他們卻自己行動了,衝進去了,制止了罪惡。雷厲風行。這符合王國民的風格。我給王國民打手機。他接了。「找到了嗎?」我直截了當地問,似乎他應該找到了似的。

    「沒有!」那邊說,「你呢?」

    我癱軟了。我坐在地上。我想躺下算了。可是我不能躺倒,我還要找!女兒還得靠我找。也許那佐佐木還沒有插進去呢,還有希望。可是我實在站不起來。那邊王國民還在叫:「你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

    「你傻啦!不會看邊上的電線桿?」他叫。

    對啊!我怎麼傻了?街町號碼都在電線桿上標著。我跳起來,跑向一根電線桿。我念:「竹下耳鼻咽喉專科原町二丁目11番!」我連廣告「耳鼻咽喉」都一塊念了。那邊咕嚕一聲:

    「真傻了!好,你等著,我馬上到!」

    他掐了電話。我還放在耳上。他要來了,這可好了,就有救了!這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比我有用,他能喝退佐佐木,讓他****痿縮,插不進去了。可是佐佐木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就還硬著。它不停地在接近,越來越近……怎麼能找到佐佐木,讓他聽到喝止的聲音?只有警察。依寶弟怎樣了?我打給依寶弟,依寶弟道:

    「我已經報警了!」

    「警察說什麼?」

    「說查查。」

    「還查!」我叫起來。日本警察真是低效率!看他們平時笨笨的樣子,客客氣氣,文明?跟犯罪分子有什麼好文明的?「等到他們查好,一切全完了!」

    「可是……」依寶弟說。

    「可是什麼?你還不去催?」我叫,「跟他們說,人命關天!人家女孩子性命抓在他們手裡!」

    我沒有危言聳聽。失去貞操,就等於失去生命。甚至比失去生命還壞。依寶弟答應著。我又給老蔡打。老蔡年紀大,值得托付。剛撥通,王國民來了。

    如天兵降落。他也在打電話。這邊老蔡也說,沒找到。

    本來是意料之中的,但我突然受不了了,破口大罵。沒希望了!完了!我叫。王國民掐了他的電話,耳朵湊過來,問老蔡:「具體什麼情況?」

    「沒找到……」老蔡仍是愣乎乎答。

    「那你們在哪裡?」

    「不知……」

    「不會走到路邊看電線桿?」

    那邊支支吾吾。「實話說吧,我們在車上。」

    「什麼意思?」

    「後面有警車,一直跟著我們,不敢下去……」

    「操!」王國民罵。

    老蔡說:「我們要是下車,警車肯定來盤查,我們就都完了!」

    王國民又罵了一聲。

    「你罵吧,」老蔡道,「你怪也罷!我家裡還有三個孩子呢,等著我賺錢蓋房子娶老婆……」

    操還娶老婆!這是以後的事,當務之急是我女兒,你兒子娶老婆只是錦上添花。也許我不該這麼自私。我叫:

    「我給你錢,給你兒子娶老婆的錢!」

    對方沒聲了。王國民也叫:「我也給你錢!」

    對方哼了一聲:「還是別說氣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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