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並不能堵上她們的嘴,她們總是這樣,從流行色講到名牌降價,從美容美發講到二奶的享受和心酸,她們肯定要議論影視劇,演員明星什麼的。這一切曉丹總是似聽非聽,也從不發表任何意見,偶爾笑一笑,也是為了大伙有一個寬鬆的工作環境。
但是今天,有一個名字讓曉丹感到非常刺耳,那就是莫億億。
果然,報紙上登出了莫億億的大幅照片,和朱曼俏的照片放在一塊,這讓凌曉丹暗暗吃了一驚。朱曼俏是何許人也?!真正的明星,當年她最紅的時候,每天的上報率是百分之百,就是新人輩出的現在,她也是演藝圈裡的常青樹,一舉一動都是狗仔隊密切關注的對象。她只演過一部古裝片《西宮》,不知迷倒了多少觀眾,從而引發了拍攝清宮片的狂潮。她拍的上海灘三十年代的故事,雲霧般的眼神,勾人魂魄的淺笑,愛到深處又無以表白的淚光,和包裹在別緻旗袍裡的細柔的腰肢,無不讓人看得如醉如癡,彷彿走進時光倒流的迷宮。這之後的片商便轉戰上海,遙想與往事層出不窮。
莫億億算什麼?!她連朱曼俏的一個小指頭都不是。
「她是目前最有潛質的新秀。」站在曉丹身邊的文秘介紹道,「報紙上這麼說的。」
曉丹不覺在心中冷笑一聲,潛質,大街上的人哪個沒有潛質?!怎不見他們一夜之間跑到報紙上發威?!莫億億演了兩年龍套戲,都不見她鹹魚翻身,認識了卓童,突然就有了潛質,這樣的幕後故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段時間,凌曉丹一直都在等著卓童回心轉意,至少是轉移熱點。但是她失望了,這一回卓童好像有十足的耐心。
項目經理道:「莫億億也不是沒有緋聞,聽說她現在是有人『照顧』。」
這樣的話題真是不愁寂寞,馬上有人發表高見,「有人照顧並不可恥啊,我不知多想被人照顧。」
「還是你照顧別人吧,你那麼溫柔,又會做飯又會繡花,現在哪個女孩還會繡花?簡直是國寶。」
會繡花的女孩道:「朱曼俏才是國寶,我爸爸這麼正統,他說只看朱小姐的電影。我聽說是朱曼俏要做姿態,提攜新人。」
「沒那麼簡單吧,我怎麼聽說是她的男朋友很有錢,不光帥,還很呵護她呢!」
「是啊,聽說狗仔隊碰上過,都說他們很襯,很登對,活脫脫一對璧人。」
一直沒說話的凌曉丹突然冷著臉火道:「講夠沒有哇你們?!還不趕緊做事,一個個年紀輕輕的口水多過茶!人家好不好關我們什麼事?!做人最重要的是守本分,靠別人能紅多久?我倒要睜大眼睛看一看呢!」
曉丹平時很少發火,對娛樂新聞更是點到即止。大伙只是覺得她今天氣得有點莫名其妙,尤其最後兩句話,她是咬牙切齒說的。
星期天一大早,曉丹如約來到卓童的住所。這個傢伙你根本就抓不著他,家裡電話沒人接,手機又打不通。曉丹發狠叫秘書一直撥一直撥下去,才算約到他,告訴他有重要的事情談。曉丹自己開一輛香檳色的寶馬,她覺得寶馬車高貴而且不張揚。
半天沒有動靜,約定的時間早已過了。她把電話打到樓上,沒有任何聲音,估計是把電話拔了,手機照樣是關機狀態。曉丹鎖好車,跑上樓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運動服,白色的運動鞋,看上去青春洋溢。一周的套裙、絲襪、高跟鞋讓她覺得自己很受束縛,她總感到那身裝扮很做作,真正的她是隨意而且充滿活力的,就像現在這樣。
敲了好長時間的門,曉丹突然有些擔心,如果打開門是兩個人……那她該怎麼辦?!當然她不至於傻到以為他們只是手拉手地睡覺,什麼也沒發生。但是真正撞上總是另一回事。在對待卓童的問題上,曉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心胸能像大海一樣寬廣,她受的教育都是真愛只有一次,都是堅貞、專一、負責任什麼的,但現在她覺得誰跟誰睡了一覺根本不是問題,要尋找真愛你就得包容,否則你就出局。
門,終於打開了。還好,沒有什麼電視劇裡經常出現的香艷鏡頭。卓童穿著緊身背心和球褲,一看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他瞇縫著眼睛道:
「這麼早,幹什麼呀?」
「你還問我幹什麼?不是說好今天去爬山嗎?!」
「你饒了我吧,」卓童有氣無力地說,並把曉丹讓進屋,「來福,去給老哥哥我拿個枕頭。」說完便倒在沙發上,來福果然就叼著枕頭過來了。
見他這副樣子,曉丹氣道:「你還睡?!昨晚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卓童半天也沒想起來,索性不想了。
「我再問你,你玩就玩,把手機關了幹嗎?」
卓童閉著眼睛笑。
「你笑什麼?」
「他們往我手機上輸入短信息,全是黃笑話,電信公司給我強行停機了。」
「你看看你身邊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也不要一桿子打、打……」卓童又迷糊過去了。
曉丹氣不過,衝上去把卓童搖醒,來福不知怎麼回事,汪汪汪地叫起來。曉丹不理,拿來卓童的外衣長褲扔在他身上,心裡恨恨的,你當我是什麼人?我在多少男人心裡也是夢中情人,我年輕貌美事業有成,你憑什麼提不起神來?!我平常就是對你太好了,太理解你了,所以你才無視我的存在。
卓童煩道:「你幹什麼嘛?!」
「我就是要讓你醒過來!你醒一醒!!」曉丹甩下這兩句話,氣勢洶洶去了廚房煮咖啡,她到這來,反正是熟門熟路。
等她端著咖啡出來時,卓童已經穿好衣服洗完臉,坐在餐桌前了,他的指頭嘀嘀嗒嗒彈著桌面,不以為然道:「我說你每天這麼一本正經的你覺得有意思嗎?!」
「沒意思。」曉丹正色道,並把一杯咖啡放在卓童跟前,「我知道你的生活有意思,但你不能再這麼生活下去了。我剛才說的不是氣話,你身邊就是沒一個好人!他們整天捧著你,給你錢花,想方設法讓你高興,滿足你各種各樣的要求。你怎麼就不想一想,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你媽媽不是海關關長,他們會這樣做嗎?!」
「我並沒有否認我有個好媽媽,你也有個好爸爸,但這不是我們的錯。」
「問題是能好多久?!沒有不散的筵席!那些人不是好人,總有一天他們會把你拖垮!我問你,捧莫億億你花了多少錢?」
「天地良心,是她自己有潛質。」
潛質。凌曉丹這輩子再不想聽到這個詞,「想不到你自己編出來的謊言,連你自己都相信了。」
「是的,我承認我想幫她,可我還沒想出主意來,她已經開始紅了。」
「那就更可怕!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不要再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製造機會了。」
「曉丹,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但這不是愛。可能是我們太熟了,我找不到那感覺,就是億億給我的那種感覺。我想起來了,我昨晚去看她拍戲了,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我後來就走了,我可沒有那個耐心,給朱曼俏布光就布了兩個小時。我去了『呆吧』,一幫朋友全是搞藝術的,胡侃,真他媽過癮!」
「你別以為我是在計較,在吃醋,你小看我了,我不是那種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走得太遠了。別相信那間漂亮的辦公室,水中月鏡中花,那不是真的。你用的錢那就是你欠的債,總有一天要還,一分一厘也賴不掉!再不做點正經事,你記住我的話,現在就是你最後的狂歡!」
卓童用鼻子哼了一聲,「在你們眼裡,我能幹什麼正經事?!」
「我已經替你打算好了。」凌曉丹有備而來,拿出包裡的文件,又把椅子往卓童跟前拉了拉,看樣子她很想說服他,「你聽說過溪流島嗎?」
「當然聽說過,離市裡二百多公里,四面環水,風光秀麗。」
「對。」曉丹打開文件夾,指著溪流島的平面圖,兩眼放光道:「現在有一個台灣的商人想開發這個島,把它變成一流的水上俱樂部,他在尋找合作夥伴,不是資金的問題,而是他怕與政府官員打交道,當然也害怕被騙。我想,我們倆是他的最佳選擇。」
「我們倆?」
「我可以拿出錢來,但是你也要拿,否則你就不可能負責任。我們各佔一部分股份,把這件事情做成。」曉丹真的是這麼想的,但她未必是想為自己創造更多的財富。要找錢,她手上有的是機會,美國有人來洽談電子商務方面的合作項目,新西蘭也有一個環球教育交流中心的項目,與其合作可以帶來可觀的利潤,她已經聞到了錢的腥味。而開發溪流島卻不那麼簡單,那裡只留下了若干開發者失敗的記錄,原由種種。
那她為什麼還要冒這個險呢?!
她想了很長時間,認定只有這件事可以轉移卓童的注意力,而且他也太需要做一件具體的事培養務實的能力,同時擺脫掉那些打他主意的人的無休止的糾纏。當然他對莫億億的熱度也會降下來。
只是卓童只肯干他有興趣的事,這也是她挑選溪流島重要的條件之一,那兒是世外桃源,容易讓人流連忘返,以卓童自由浪漫的性格,他一定會喜歡那裡。
「當個島主也不錯。」曉丹說道。
「島主?」卓童的眼睛開始放光,有了些許的嚮往。
曉丹抓住這個機會,侃侃而談:「台灣人看中的是商機,因為溪流島的附近有水下溫泉,把它成功地開發出來,形成一個泉中泉,完全按照日本的三溫暖佈局和修建,面向中高層消費者,但他不可能留在島上管理,島主就一定是你。我們再開發一些文化項目,如茶藝室、素食館,還有一些文人墨客喜歡的古樂齊鳴音樂堂。溪流島上還有一個著名的孔雀園,裡面有幾十隻孔雀,漂亮極了,現在是一戶農民在島上餵養。」
卓童一向耳朵根子軟,哪經得起這一通煽惑,早就神思悠遠,睡意全無了,一雙烏黑水濕的秀目看上去非常動人,「瞧你說的天上沒有,地下無雙,我倒要去會會這個溪流島,看它是不是能收住我的心。」
卓童剛一站起來,來福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它站在他面前,嘴裡叼著它外出時才用的真皮項圈狗帶。
曉丹吃驚道:「它能聽懂我們的話?!」
卓童道:「你不知它有多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