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塘馬 第70章 第二十五章 (2)
    「我們是英雄的太湖支隊,是蘇南抗日的尖兵,從西北到東南,從延安到上海,我們要把革命的根據地向南發展,打進天目山,驅逐親日派,討還皖南事變的血債。」

    五月初五,端午節早上,懷揣著粽子,我和小李懷著激動的心情按他通知的地點去等候,那地點便是方橋東面的一個較遠的村莊的東頭。

    晨光微露,空氣有幾分清冽,我們的布鞋被沾滿了露水的小草打濕了,左顧右盼時,他出現了,表情極其嚴肅。他沒說一句話,只使了一下眼神,一招手,我倆就跟在他後面向田間走去。我們跟著,麥穗敲打著我們的褲子,發出「嚓嚓」的響聲。我們提著心,覺得此行既緊張又神秘,行走格外有力,一股魔力牽引著我們向前急速而進。

    過了好長時間,穿越了好幾個小村莊,他領著我們來到了部隊基地,將我們交給了司令部的一位陶姓同志後,朝我們笑一笑就離開了。

    陶同志詳細地問了我們的情況,當他問清了我們的簡歷、家庭情況後,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握緊了我們的手,「歡迎啊,歡迎,同意你們加入,從此以後,你們便是光榮的新四軍戰士了。」

    「是嗎?」我們朝他看著。

    「對!」他微笑著點頭。我與小李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抿嘴而笑,「心願實現了,小鬼子,我們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我們是英勇的太湖支隊,是狂風中的英雄,我們要度過驚滔惡浪,爭取八百里太湖的解放。」

    長槍連、常備隊奮戰在錫南蘇西,仇恨的子彈射向敵人,寒光閃閃的鋼刀砍向鬼子,在戰火中成長,如今踏上了兩溧的土地,光榮的任務等待我們去完成……可惜,在理髮店他沒有告訴我姓名,在路上我也沒問他的姓名,包括那位接待我們的姓陶的同志,後來再也沒見過面,不知他們怎樣了,生活可好……

    「張大貴,張大貴,吃飯了。」一個小戰士衝他喊著,張雪峰停止了歌唱,跨進了南莊村的一個小院子裡,炊事員已挑了一擔山芋,石桌上擺上了鹹菜和一碗青菜湯。

    十一月七日,晚上四連開紀念會,張雪峰、俞源昌、宋耀良、杜學明、陸金和這些太湖支隊的戰士又碰面了,免不了又說笑一陣。

    這幾人中,宋耀良歲數最大,他二十四歲了,經歷也較他人豐富,他是無錫南門外周潭橋東宋莊人,三歲時母親死去,由祖母撫養長大,十三歲讀小學,讀了半年即赴上海當學徒,一九三七年閘北失守後回家,一九三九年參加了當地青年保衛家鄉活動和周潭橋黃達三自衛武裝,一九四一年春,村上受到南方泉、壬子港李金龍、龔復旦反動大刀隊的騷擾,宋被關押數天,保釋後,和鄰村的鄒阿三一起參加了共產黨領導的錫南常備隊。

    宋耀良瘦瘦的,中等個子,是典型的地道的無錫人,性格開朗,喜歡說笑,常常是眉飛色舞,有時說著說著會突然唱兩句「灘簧」《珍珠塔》中的曲子或來幾句蘇州評彈,抑或來幾句無錫的諺語笑話,許多人願意和他在一起說笑,因為他具有一種天生的輕快的幽默,江南水鄉的那份韻致,在他的眉宇、臉頰、下巴以及語調和體態動作中充分地展示出來,他的話語是無錫話中夾雜上海話,上海話中混雜蘇州話,不過只有當地人方能分辨得出,外地人是難以辨認這之間的細微區別。

    杜學明比宋耀良小三歲,他是華莊宅基村南濱港人,他們自幼在一起,在貧苦中長大。他經受過許多的磨難,所以顯得比常人更為深沉,他臉方方的,眼光平穩而又深邃,年僅十九歲的他,在一九四零年春夏之交的太湖支隊和日本兵交火時,正好在一條船上當幫工,日軍上船搜捕游擊隊不見蹤影,抓住杜學明,用槍托把他打落河裡,接著舉槍射擊,所幸的是江南水鄉的孩子無人不會游泳,而杜學明又是游泳高手,巧的是他們平昔在船上玩水時,常潛至船底玩耍,這一次他靈機一動,潛入船底,免於一死。血的教訓使他拋棄了「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陋語陋習,他奮起抗日,還鼓動宋耀良、鄒阿三一道參加了中共錫南東區區委領導的常備隊,以後和錫南辦事處的常備隊等合編為新四軍太湖支隊。一九四一年五月二十九日,敵偽六路包圍太湖支隊駐地,發生了雪浪山、龍王山、五狼山戰鬥,杜學明在戰鬥中英勇頑強,經受了血與火的洗禮與考驗。

    這些不平常的人生經歷,使他迅速成長起來,五月份加入共產黨,太湖支隊編入四十八團後,他任四連一班的班長。由於他處事勇敢沉穩,深得戰士們的擁戴。

    俞源昌和張雪峰都在小鬼班,開民主會或聯歡會時很少說話,看著老大哥們在盡情表演。但他的年少沉穩和杜學明類似,因為他人生的經歷也絲毫不比他人單一,在他心靈成長的歷史上有許許多多耐讀的華麗篇章,他剛剛從羅福佑的身邊回來,被分到二營四連擔任小鬼班的副班長。

    幾個無錫人湊在一起,坐在長凳、石凳、竹床上東拉西扯,氣浪向四周擴散,張雪峰雖非無錫人,但長期在無錫生活,又早早加入太湖支隊,也會說無錫話,他也加入了這一行列。他們談興正濃時,連長雷來速、指導員許家信來了。

    會場一下子寂靜下來,雷來速簡要地講述了一下軍事形勢,然後宣佈四連要在南莊、西祺、邵笪一帶整訓。整訓內容分兩塊,一塊是軍事訓練,主要是刺殺訓練、投彈訓練和射擊訓練,由他自己負責。另一塊是政治學習,提高思想水平,由指導員許家信負責。接著他和指導員要求大家齊心合力,刻苦訓練,迎接旅首長的檢查,更好地打擊兇惡的日寇。

    「同志們,」許家信坐在長凳上,昏黃的油燈光照著他黑色的臉膛,臉上的刀疤清晰可見,他的話更具有一種獨到的感染力,「我們四十八團從太湖之濱來到茅山腳下是要迎接新的任務,剛才雷連長已經講了當前的軍事形勢,我這裡不多講,目前日軍是北進還是南下,其企圖還不是很明朗,估計北進的可能不大。我們現在茅山地區相對平靜,我們要抓住這個平靜的時期,加強部隊建設,鞏固提高部隊的戰鬥力,迎接新戰鬥的到來。」

    說到平靜二字,宋耀良倒覺得有點兒味道,在無錫打仗沒個完,說句心裡話,如果不是抗日,真想離開部隊,他還真有點兒不大願意到茅山來。這兒少水多丘陵,視覺上有點兒小小的不適,氣候上也有點小小的不適,魚也自然少見,鳥嘰嘰喳喳,倒有一大片……不過這兒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平原水鄉一馬平川,沒有遮蔽,敵人騎兵、汽艇來的快,沒有安全感。這兒高高低低,小鬼子來了,要轉移也來得及。這幾天懶懶的,有一種寧靜,自己沒覺得,許指導員一說,再一回味,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同志們,我們不能被這暫時的平靜所迷惑,更殘酷的戰鬥在等待我們。如果不提高我們的政治水平,我們很難迎接新的戰鬥。」他握緊了拳,稻草殼摻和的稀泥所塗抹的住堂牆上晃動著黑色的拳頭,「我們這支隊伍有來自閩東的老紅軍,他們是我們的領導核心,但大部分戰士來自江、浙兩地,是在抗日烽火燃遍大地後加入我們的鐵軍之中的。所以由於我們的隊伍缺乏嚴格的軍事訓練,加之來源成分較為繁雜,又加之蘇南是國民黨、日偽的統治中心,傳統文化有尚文輕武的偏見,我們的指戰員素質亟待提高。我們每一個指戰員時刻要知道我們是共產黨的軍隊,我們是為了民族的利益而進行戰鬥,隨時要獻出自己的生命,絕不允許違背民族的利益、黨的利益的事情再度發生,而且要嚴格加強組織紀律,要把在太湖之濱時形成的一些不良的戰鬥作風、生活作風改過來,絕不允許再出現蘇、羅叛變這樣的事例!」許家信說到此處,猛擊桌子,那豆油燈跳動了一下,火光又一下子黯淡下去,隨即又明亮起來。聽到蘇、羅叛變,張雪峰一怔,不久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現出來。

    十月五日,中秋節,部隊發了月餅,司令部和一、二連在楊樹園聯歡會餐。忽報焦部騷擾,來到了陸店橋北邊的坡墩。部隊集合,迅速出擊,儘管天空下著大雨,還是要奮勇殺敵。太湖之隊和五十二團六連戰士把敵人趕到進溪橋南,歡樂的勝利聲在雨中激盪。下午天氣燥熱,知了在濕漉漉的樹枝上不合時節地啼叫了幾聲,據說今晚王勝團長正式公佈組建四十八團的消息,這是我們早已盼望的大事,地方游擊隊上升為主力,可以更好地打擊敵人。我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分在哪個連,部隊又將接受怎樣的新任務,到了主力部隊我可以接受更好的軍事訓練,拿到更好的槍。不用說那時候打鬼子將有一顯身手的機會,小鬼子,你們造的孽太深,該好好地清算了。

    我領到月餅還沒吃,晚上打完焦部洗過澡,好好吃一吃。中秋節呀中秋節,親人呀親人,家鄉的你們可好否?如今打日寇我無法和你們相聚在一起。鼻子一酸,我幾乎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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