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的數量問題,就更為複雜。新四軍進入蘇南後,部隊的發展主要是靠統一戰線收編地方抗敵武裝力量,群眾踴躍參軍的局面並不多見,想當初,江抗、挺縱、民抗之類紅紅火火,隨著新四軍主力北移,江南兵源明顯不足。二支隊時,新三團、新四團加強發展,獨一團較為穩定,獨二團程維新部搖擺不定,錫南的太湖支隊和蘇西的部隊,成分複雜,有待整頓。十六旅成立後,獨一團受損,獨二團基本穩定,四十六團、四十七團形勢良好,關鍵看四十八團了。
你作報告時,提到程維新感慨良多。
這程維新是宜興人,出生於地主兼富商的家庭,在上海中華職業學校讀書時頗有幾分愛國熱情,一九三九年九月七日後,在宜興和橋附近的土墩庵成立了「抗日義勇軍」。我黨在一九三九年由李復同志做程維新的工作,程願意接受新四軍的領導。從一九四零年二月至四月,蘇皖區黨委和新四軍指揮部派張之宜同志去協助程維新抗日,後派楊洪才率一個主力連進入太滆,與程維新部隊合編為「錫宜武人民抗戰義勇軍總隊」,後於十月改編為「新四軍獨立二團」,程為團長,李復為副團長,楊洪才為參謀長,張之宜為政治部主任。成立獨立二團時,你這個江南指揮部參謀長對程做了大量的工作,你知道程這個人圓滑世故,充滿了蘇南人那種狡黠式的聰明,如果不堅其心,後果就難以料定。
好在在你的多次教育下,程深深為你的智慧、勇敢、膽量所折服,表現較好,抗戰情緒更為高漲。在小河伏擊戰中,打傷鬼子數名,程也負了輕傷,五月在武南靈台打垮偽軍岳泰一個連,並活捉岳泰。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一九四零年九月,新四軍同程維新、王渭溪等協商成立了東鄉辦事處,收稅、征公糧,開展二五減租,為解決軍需供給作了大貢獻,不僅供給二支隊,黃金甚至上交到延安。「農抗會」,「青抗會」,「婦抗會」相繼成立,有組織的群眾達兩千人,應該說形勢很好。
但程維新是個地方實力派,中間派人物,由於他的政治野心和社會關係,決定了他是一個搖擺的人物,你有點兒不放心,尤其李復護送鄧仲銘和王豐慶一道犧牲後,這獨立二團總令人擔心,所以你常常感到不安。
改編改造這些地方部隊確實有些難度,程維新如此,蔡三樂部也如此,太湖支隊也需加大力度去改造,有消息說其內部不穩,蘇征西有叛亂跡象,應該迅速解決,可地方黨不同意,真難呀!
「必須從基層抓起,建立我們自己的軍隊。」你站在塘馬村東的上木橋上,對著丫髻山握緊了拳頭。板茅搖曳,河水清清,蜻蜓飛舞,河面顯現著你清晰的倒影,你雙目遠視,臉龐堅毅,臉型的輪廓,線條剛硬,眼中射著一道光芒來。
發展自衛隊,發展民兵,在根據地內八年在十六歲至五十五歲者,不分階級、性別、種族、宗教、信仰均應登記,編為一般自衛隊隊員或婦女自衛隊隊員(當然要注意政治動員,不能單靠強制),民兵則是自衛隊骨幹,它是下層人民武裝中的最高組織,是由模範自衛隊與青年抗敵先鋒兩種群眾的組織,是在完全自願的基礎上組織建立起來的。
這些理論很正確,可蘇南有蘇南的難度,整個蘇南根據地很不穩定,嚴格意義上的根據地很少,所以組建這種組織有一定的困難。另外從傳統來看,蘇南民眾尚文不尚武,有「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落後觀念,加之敵人建立維持會,實行「以華制華」的懷柔政策,瓦解了一部分人的意志,所以動員群眾廣泛參加抗戰武裝有一定的難度,雖然他們都在對日寇進行不同程度的抗戰。
不過,現在形勢已有好轉,在蘇皖區黨委的領導下,在溧陽縣委的嘔心瀝血的奮鬥下,在廖司令廣泛開展宣傳工作後,群眾抗敵意識、抗敵活動大大加強。自衛隊,民兵的創建已初見成效,塘馬、黃金山一帶已有了許多青抗團、婦抗會等組織,塘馬的劉志遠、劉洪生、劉良超、劉洪林等已表現出非常好的抗戰素質,呂小妹、袁秀英、崔玉英等人給新四軍做軍鞋、縫衣服,大大支持了後勤工作,「有這樣的群眾,我們的自衛隊就有了廣泛基礎,主力部隊就有了充實的後備兵源。」
你站在橋上,東望西竹觀裡,稻浪滾滾,部隊戰士和群眾一道收割著糧食,歡笑聲一片,抗敵氣氛瀰漫於田野之中。鐮刀揮斬,揮汗如雨,稻稈成堆,遍躺於地,一陣風吹來,能聞到濃烈的稻穀的清香味。野菊花,蒲公英,蔥、蒜,馬齒莧散發的味兒混合在一起,在你的四周瀰漫,水面上鰷魚游弋,蜻蜓飛舞得更自在了。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板茅花上,呈淡淡的玫瑰色,藍藍的天空,金黃色的田野,匯成奇妙的色彩之圖呈現在你的眼前。
一陣歌聲傳來「風吹呀李杏陣陣兒香,日曬呀!麥熟金金兒黃,你拿鐮刀呀,我拿槍,當心呀!敵人來搶糧,當心呀!敵人來搶糧,割麥插禾,割麥插禾,哎咳喲呵!哎咳喲呵!……」
你沉浸在這秋收的金色空間裡,光與影奇妙結合的畫面在眼前飄浮,「多好的戰爭歲月,多好的生活」,你露出了少有的微笑。當看到一個塘馬村女青年給一個欲把稻子挑上肩的戰士遞上毛巾時,「兵民是勝利之本」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是呀!只要抓緊這空隙的戰鬥階段,加緊正規部隊的整訓,主力兵團定能建成,游擊兵團也定能建成,再加上地方自衛隊、民兵,我們的根據地將更穩固,運動戰將可以大規模的實施,日寇、頑固派的進攻定能粉碎,茅山根據地將進一步擴大,如果能據有溧陽南山一帶,那麼我們將進退自如,蘇南抗戰鬥爭將會起到質的變化……
你側轉身邁開步子,緩緩地向村北走去,夕陽照在你的臉上,泛起一道光輝。
走出劉正興家的門,邁步向村西進發。這塘馬村並不大,但石板路卻有多條,石板寬大而又光滑,可見此村有過不凡的歷史。聽族長和劉秀金說,塘馬村在太平軍打擊下才衰落下去,此話有些依據,看大祠堂的巍峨,看殘牆斷壁的雄厚牆基,看那西溝塘、荷花塘邊的碎磚可知那些地方原有高大的建築群,戰火毀滅一切,一切又在毀滅中成長。
時近黃昏了,戰士們在吃晚飯了,鄉賢堂又矗立在眼前了……
我贊同在塘馬召開一次黨政軍會議,應該認真總結前一階段的工作了,現在會議終於結束了,羅司令的軍事報告我完全贊同,在軍事上他確實有一套,無論是軍事理論還是軍事實踐,他都是新四軍中屈指可數的佼佼者,這一點在紅軍時期便早已證實,自新二支隊成立,他就任司令。
自他任二支隊司令後,我主要從事軍隊的政治工作。軍事工作、政治工作於我都不陌生,我擔任過杭代縣蘇維埃政府主席,紅七支隊政委,四團政治處主任,我也一直參與並指揮軍事工作,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大嶺下農民暴動,我為東二區第九鄉革命委員會主任,這是我從事武裝鬥爭的起點,一九三四年八月代英縣游擊隊擴編為代英獨立營時,我就任營長,一九三五年我任紅七支隊政委,多次率紅七支隊作戰,抗戰後任二支隊副司令,率隊進行了赤山、高莊、西塔山戰鬥,應該說我特別喜歡具體的軍事鬥爭。
不過,軍隊的政治工作十分重要,讓我擔任十六旅政委,我由衷地感到高興。我是知識分子出身,而且革命生涯中多次從事政治工作,現在能和軍事造詣很深的羅忠毅同志配合,一道主持蘇南的抗日鬥爭,應該是一件相得益彰事,陳毅同志讓參加黃橋戰鬥後的羅忠毅返回蘇南,讓我協助他,是卓有遠見的。
「廖司令好。」田文亭亭玉立,站在劉氏的茶館門前,她拎著熱水瓶。「好好,吃過了沒有?」我輕輕地問道。「吃過了。」她回答得很乾脆……
我們的軍隊是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執行黨的決議,傳達黨在各時期的主張和策略,保證黨在部隊一切工作的領導和政治任務的完成,因為部隊是黨的部隊,而並非某一個人的部隊,政治委員、政治機關、政工人員是黨的代表和化身,連隊是黨執行其政策的工具,因此黨軍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要絕對執行黨的政策和完成黨的任務,這一點毛澤東同志率先做出了表率,三灣改編時,他即提出把支部建在連隊的基礎上,古田會議更是強化了這一點,現在處在全民抗戰時期,我們既要講統一戰線,又要講獨立原則,應加強黨對軍隊的領導,皖南事變後,這種要求更為迫切,陳、粟渡江北上後,成立的蘇南軍政委員會便是這種要求的體現。現在國民黨頑固派不斷製造摩擦,日本帝國主義又採取以華制華的懷柔政策,在我們黨內、軍內又產生了許多不穩定的思想,我們必須採取應對的措施。
在採取措施方面,羅忠毅同志、鍾國楚同志和我配合得十分成功。我們採取了以下的一些措施:(一)鞏固政治委員,政治機關和黨組織的威信。一般地講我們的政治委員,各級政治機關和黨的組織是有威信的,但我們有些同志對制度瞭解得不夠,通常把政治委員認為是一種權利代表,因為他有最後的表決權,而沒有很確切地認識到政治委員是黨的代表,是黨員群眾的代表,這往往形成了對軍事問題干預過大,這一點在閩西三年游擊戰爭的教訓甚大,「何鳴事件」是個很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