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第238章 招降
    天復二年三月,唐昭宗見宣武朱溫出兵關中,日益強橫,欲借楊行密牽制於他,便賜原宰相張浚之子張儼為李姓,加官為金吾將軍行江、淮宣諭使,遣其奉密詔間道由漢中入蜀,沿巫峽而下,攜親筆御書與楊行密,拜行密東面行營都統、中書令、吳王,以討朱全忠。以朱瑾為平盧節度使,馮弘鐸為武寧節度使,朱延壽為奉國節度使。加武安節度使馬殷同平章事。淮南、宣歙、湖南等道立功將士,將用都統牒承製遷補,然後表聞。楊行密遂奉詔書,召集江淮之眾,準備北上征討朱溫。古時以南討北者,一般都是要等到夏天雨季,河流橫溢,適於行舟之時才開始進軍,楊行密這次也不例外,正在他積累糧秣,修繕舟船,待到當年六月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佔據宣州、廣陵之間的升州的武寧節度使馮弘鐸出動舟師偷襲宣州田覠,反而為田覠所破,宣州兵已經直逼升州城下,而馮弘鐸的舟師殘部正沿著長江往下游逃竄,準備入海為盜。

    廣陵吳王府,節堂上空空蕩蕩,不過三人,坐在當中的正是楊行密,經過一個冬天的將養,他的臉色比去年時候好了些,可說話時還是中氣不足,顯然先前的頑疾和多年的操勞已經給他的身體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損害,眼下田覠又擊敗了馮弘鐸,眼看便要奪取地勢緊要的升州(今天的南京),眼看淮南將帥間微妙的平衡就要被打破,憂心與此,不禁又劇烈咳嗽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方才平靜了下來。一旁的李神福低聲勸道:「使君還是先去歇息下吧,升州的事情,過幾日再處理也不遲,那田覠雖然處事獨斷,可好歹是自家弟兄。」

    楊行密擺了擺手,強自坐直了笑道:「罷了,楊某出身行伍,如今位居三公,已經足矣,生死自有天命,歇息又有何用,田覠那廝和我相交多年,絕不是好相與的,這次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好,只怕後患無窮。」說到這裡,楊行密停了一會,對李神福道:「你馬上點親軍,前往升州,我馬上上表朝廷,委任你為升州刺史,田覠實力已強,安仁義又與他親密,你在升州一定要小心防備他們。」

    李神福點了點頭,臉上神色卻有幾分淒涼,他和田覠楊行密都是鄉里,行伍出身,一起並肩奮戰,在殘酷的淮南爭霸戰中生存了下來,還打下這麼大一攤基業,可當年兄弟般的情誼早已蕩然無存,只留下冰冷的猜忌和殘酷的手段。想到這裡,他晃了晃頭,強行把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從腦袋裡忘掉,躬身領命離去。

    待到李神福離開節堂後,楊行密低聲對剩下那人低聲吩咐道:「你替我修書一封,送與那馮弘鐸.」

    長江廣陵江面上,一隊戰船正徐徐往下遊方向駛去,只見這隊戰船上到處都是火焰燒灼後的痕跡,甲板上雖然經過清洗,但四處還是依稀可見血跡,顯然是剛剛經過苦戰。武寧節度使馮弘鐸站在旗艦的頂樓,強烈的江風掛的一旁的戰旗獵獵作響,他臉上表情忽喜忽怒,如同在做夢一般,一旁的親信將佐臉上都是淒苦之色,如今根本升州已失去,輜重家眷都落入那田覠之手,雖說這十餘艘戰船都是堅厚大船,可一旦入海為盜,風浪無情,前途可是一片渺茫。

    正在此時,旗艦的桅桿旁突然發出一陣銅鈴聲,馮弘鐸頓時一驚,這是桅桿頂部的瞭望手發現了可疑船隻的信號,眾人新敗之餘,已是驚弓之鳥,滿船的人立刻忙碌了起來,馮弘鐸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船邊,只見北岸的廣陵那邊出現了十餘條小船來,他久經水戰,經驗豐富的很,立刻判斷出這些船隻不過是些尋常民用船隻,無法與自己這些三四層的樓船相抗,就是拿來做火攻船,速度也嫌慢了。彷彿是為了印證馮弘鐸的判斷一般,為首的一條小船打出一面白旗來,還有一條漢子站在船首大聲的喊著什麼,順著江風依稀可以聽到:「犒軍,吳王。「之類的字眼。

    馮弘鐸看了看左右憔悴的面孔,暗自歎了一口氣,吩咐小心防備,讓來船靠過來,不一會兒,一名文士來到馮弘鐸面前,斂衽行禮拜道:「在下吳王府中書記高寵,拜見武寧馮節度。」

    「武寧馮節度?」馮弘鐸無聲的苦笑了一下,隨手讓那高昂站起,問道:「某家這般模樣,吳王又有何事?」

    高寵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了過去,答道:「楊王吩咐高某前來犒軍,帶來書信一封,並讓在下傳話:『廣陵雖非大邑,容下馮公尚且有餘。」

    馮弘鐸聽到高寵的話,身形一震,結果書信攤開一看,只見好大一張白麻紙上只寫了寥寥幾個大字:「公徒眾猶盛,胡為自棄滄海之外!吾府雖小,足以容公之眾,使將吏各得其所,如何﹖」馮弘鐸雙手猛然一合,雙眼緊閉,腦中頓時一片雜亂,過了好一會兒,放睜開雙眼,只見四周的親信將吏臉上滿是疲憊期盼之色,胸中的那一股倔強不服之氣便自洩了,低聲問道:「馮某倚仗舟師強橫,倒行逆施,如今落到這般田地,吳王能容得了我?」

    高寵胸有成竹的笑了一下,大聲道:「吳王寬宏大量,麾下安仁義、周本皆是降將,如今無不執掌方面,為一州父母,以馮公大才,其位只在他們之上,馮公若是不信,楊王如今便在舟中。」

    馮弘鐸聽到楊行密便在下面船中的消息,頓時大驚,胸中立刻閃念過無數個念頭,可看到四周將吏聽到楊行密親自前來招撫他們,紛紛拜倒哭泣,表示願意遵命,也只得歎了口氣,打消了其他的念頭。

    過了一會兒,楊行密來到旗艦上,只見其身穿紫袍,連護身的佩刀都沒帶一把,往日高大魁梧的身形在江風的吹拂下,顯得十分枯瘦,他來到馮弘鐸面前,馮弘鐸倒也光棍的很,躬身拜倒道:「馮某愚鈍之極,仗樓船之眾,竟然敢抗拒天兵,還請吳王治罪。」

    楊行密趕緊將其扶起,笑道:「罷了罷了。」持馮弘鐸之手,把臂而立,對眾將吏大聲道:「汝曹雖兵敗仍不棄主而逃,若事楊叟如事馮公,無憂矣!」

    眾將吏紛紛拜倒。楊行密一行回到廣陵後,便署馮弘鐸為淮南節度副使,供給頗厚。

    、「匡當!」一個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說什麼,升州已經被李神福所據?」一向氣度雍容的田覠此時氣得青筋暴露,指著下面的將佐大聲喝道。

    「正是!」下面那將佐從來沒有見過主公這等模樣,低聲稟告道:「末將收拾完馮弘鐸的殘兵後,便領兵前往升州,待到升州時,城頭已經變為淮南旗幟,一打聽,卻是廣陵的李神福李將軍乘船搶先趕到,接收了升州。」那將佐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已是細不可聞。

    一旁侍立的康儒看田覠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紫,眼看便要爆發出來,趕緊低聲吩咐中下級將佐先退下,帳中只留下四五名田覠的心腹將領。

    帳外守衛的親兵突然聽到一聲刀劍砍擊硬物的悶響,接著便聽到一聲怒喝:「楊行密那廝好生無禮,我苦戰而得升州,他卻反手便奪去了。」

    康儒正要上前安慰,旁邊一名英挺將領,正是先前呂方所見的那名爪牙都的頭領王壇,上前道:「楊行密任李神福為升州刺史,分明是提防壓制您和潤州安使君,這般視下屬為寇仇,主公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休得胡言,吳王與主公多年知交,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一般,你我位居下僚,自小心行事,你這般作為,定然為主公引來大禍。」康儒聽到王壇這般說,臉色立刻大變,厲聲叱喝道。接著便對田覠勸諫道:「李將軍和吳王都是主公知交,這定然是廣陵有小人在吳王身邊進讒言,挑撥離間的結果,主公只要謹守臣節,其饞言自當不攻自破,且不可貿然行事,反而落了口實呀!」

    田覠此時火頭也過去了,他也知道此時廣陵實力遠遠勝過自己,康儒所說的也是正理,擺了擺手道:「罷了,康將軍說的不錯,升州之事便到這裡吧,我今日的行止,誰也不能說出去,待到諸般事了了,某便去廣陵,與吳王敘敘,省得有小人在其中離間。」

    康儒聽到田覠這般說,笑道:「主公英明,當真是淮南之福呀。」一旁的王壇也不情願的附和了兩句,田覠看著眼前二人,心中卻生出疑慮:「康儒真正忠於的人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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