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場下突然爆發出一陣爭吵聲,原來是三圍已經打完,可清點完獵物,方纔那討賞軍士和另外一名弓箭好手打中的獵物數量並列第一,於是兩人爭吵起來,一個人說自己射中多是飛禽,難度高,應為第一;而另外一人說自己獵物加起來重量大,算起來自然應是自己第一,爭執不下,便跑到呂方面前讓其評理。
呂方見兩人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心知此時若是判任何一人取勝,剩下那人只怕丟了臉面,說不定反而心中懷恨,反而壞了自己當初的本意。正猶疑間,突然看到不遠處草叢中有一隻山雞,不知是什麼原因,竟呆頭呆腦的飛了出來。便笑著指著那只山雞道:「你們二人也不必爭了,誰要是射中這只山雞,這綵頭便是他的了。」
兩人齊聲應諾,彎弓向那山雞射去,可此時這山雞與小丘已有五十餘步,已經很不容易射中了,兩人都射了個空。這兩人都知道這種禽鳥體型龐大,在山林中也就在林間飛躍個數十步遠而已,並不能高飛,便一齊向那山雞追去,那山雞也知道此刻性命危在旦夕,加緊腳步向那山雞追過去。眼看那山雞已經飛到了一片灌木叢外,那片灌木叢後面便是大片的矮樹林,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會稽山脈上,若是讓那山雞飛入林中,這兩人便再無機會,跑在前面的那人立刻張弓搭箭,準備射殺那山雞。
正在此時,突然從那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那兩人能夠入選呂方的親兵隊中,自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立刻便蹲下了身子,減小被弓矢射中的可能性。兩人對視了一人,先前那討賞那人便丟下弓矢,拔出腰刀,向那只野雞走去,撿起野雞一看,發現這野雞身上並無傷口,但脖子已經折斷,旁邊有一塊鵝卵石,倒像是被飛石打死的。
兩人正驚疑間,突然聽見林內傳來一個人聲:「你是何人,幹嘛亂動我打到的獵物。」
這兩人聽到那聲音稚嫩,好像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頓時鬆了口氣,畢竟這裡離運河不過二十餘里,四處也有不少鎮海軍的潰卒出現,若是讓其傷了呂方,他們這些親兵可就沒了下場。撿起那野雞的軍士追在前面,本來自忖那金釵是自己囊中之物,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自己到手的山雞給奪走了,口中罵道:「這山雞本就是無主之物,落到誰手裡便是誰的,你哪只眼睛看到這山雞上寫著你的名字。」
這時矮樹林邊緣傳來一陣腳步踩斷樹枝的聲音,樹林邊緣現出一個身影,身形高大,左手提著一根木棍。口中罵道:「你這兩人怎的忒不講理,那野雞明明是我打中的,怎的變成你的了,莫非以為我好欺負不成。」
前面那提著野雞的軍士一開始看到裡面那人影的體型倒吃了一驚,待到那人說話,才聽到聲音稚嫩的很,不過是個體型高大的孩子。那矮樹林離這野雞大約有三十餘步遠,卻被一塊飛石擊中打死,準頭和手勁那時相當的了得。心底下也不禁暗自佩服,笑道:「莫生氣,聊以相戲罷了,這野雞還你便是,你投石功夫倒是俊的很。」說著便把手裡的野雞向那少年扔了過去。
那少年走近了幾步,撿起地上的野雞,身後的樹叢也響了起來,走出一個女人來,原來這少年正是那日在越州城外救人的自生,身後的那女子自然便是被他救出的秀蓮。原來這兩人在越州城外打翻了那幾條軍漢,逃上山後,自生知道自己手頭已經有了人命,死的人不大不小還是個軍官,這越州城外是不能呆了,於是便往深山上逃去。至於秀蓮此時更是毫無依靠,也只能隨著自生逃走。兩人一路上風餐露宿,吃盡了苦頭,幸喜那自生一生武功著實不俗,雖然年齡幼小,身體尚未完全長成,只能發揮出學成的武藝六七分厲害,但在山上彈石擊雀,也混了個六七分飽。
這兩人不識方向,先前上山逃跑時害怕敵兵追殺,唯恐進得山不夠山,人跡不夠罕至,結果很快兩人便迷路了。結果只得沿著一條小溪走下來,畢竟溪流總要匯合到江河湖泊去,而水邊處往往都有人煙,結果兩人稀里糊塗竟一路從越州城跑到了西陵那邊,一頭撞到了呂方的打獵隊伍。自生看到那只野雞,自然當做今夜的晚餐,隨手便打了下來,可惜卻奪去了那兩名追兵的恩賞,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那兩人看到秀蓮也沒在意,秀蓮逃走後,心知亂世中,自己的美色只會惹來禍患,便用泥土在臉上塗抹的烏七八糟,一頭亂髮披了下來,身上也披了件男人穿的寬袍,掩住了麗色和火辣的身材。隨便看過去,便如同路邊隨處可見的逃難老嫗沒什麼區別。可隨著自生越走越近,一名親兵突然咦了一聲,捅了捅身邊同伴問道:「你看那少年身上是什麼衣服?」
身邊的同伴聞言仔細一看,卻是吃了一驚:「這不是鎮海軍的服色嗎?」
兩人心頭頓時起了疑心,畢竟這個打獵的地方便是鎮海軍和莫邪都的敵我交錯地帶,如果碰到敵軍遊兵絲毫也不奇怪。雖說這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但這亂世這個年紀當兵的也不奇怪,加上看他體型和擲石的功夫,說不定還有些武藝,此刻主帥呂方便在身後,出不得半分差錯。
想到這裡,兩人對視了一眼,這兩人雖然為了那射術第一,掙得不可開交,但此刻已經分清楚了輕重緩急,立刻便有了默契。並排向那少年走去,隱隱之間已經對那少年形成了左右夾擊之勢。
自生已經撿起了野雞,他在山中轉了十來天,除了秀蓮之外,半個生人的面孔也未曾見過,此時見了這兩人,覺得分外親熱,尤其是這人爽快的將野雞還給了自己。加上上山時,兩人跑的匆忙,兩人身上都無半點鹽巴,這十幾日下來,口中已是淡的受不了了,正要開口問此處是哪裡,哪裡可以買到鹽巴。哪知道那兩人臉上笑得開了花,一走進,便拔刀出鞘,一人砍頭,一人看腿,劈頭蓋腦的殺了過來。
這兩名親兵都是身經百戰,極有勇力的漢子,雖未開口商量,出手時卻跟事先合練過一般,一人砍頭,一人砍腿,便如同一個四手四腳的漢子一般。不過那兩人害怕這少年不過是敵軍的前哨,砍死了便無處詢問軍情。是以砍頭的那人用的是刀背,想要敲昏了便是,砍腿的也只是想要砍傷了對方,讓其無法逃走,至於後面的那個女人,這兩人根本就沒放在心頭,只要擒拿住了這少年,那女子不過是反掌之間的事罷了。
只見刀風虎虎,已將這少年籠罩在其中,揮刀砍殺的兩人幾乎已經看到敵手倒在地上任其宰割了。卻突然人影一閃,那少年的腰便如同沒有骨頭一般,折了過去,一縮一閃,竟從看似沒有縫隙的刀風中鑽了出去,毫髮無損,身形如同鬼魅一般。
眼前兩人方纔還笑嘻嘻的,突然便拔刀砍來,若不是自生武功不俗,險些便丟了性命。正是又驚又怒間,自生正要開口大罵,卻只見那兩人對視一眼,便同時從頸子上掛著的哨子塞入嘴中,吹出三長兩短的哨音,便拔刀衝上來圍攻,只得操起那根鐵頭木棍,與那兩人廝殺起來。
三人斗作一團,可兩名親兵卻是越打越是心驚,這兩人精通射術,論刀槍功夫在親兵中也不過是中等而已。可呂方那親兵隊儘是從整個莫邪都中選拔出的精兵,待進入親兵隊後,更是讓精通武藝的軍士嚴加訓練,這兩人若是對上鎮海軍的尋常軍士,都可以力敵三四人的。可兩人先是偷襲不成,然後圍攻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除了一開始砍了幾刀後,便只看到對手腳步快的驚人,手中那條木棍更是使得跟車輪一般,隱隱之間已經裹住了兩人。兩人身上早就各自挨了兩三下,挨打處隱隱作痛,若不是身上披了甲冑,只怕早就給打斷了筋骨。
「幸喜方纔已經發了信號出去,一會兒親兵隊的援兵便到了。」兩人的心頭冒出了這個念頭,立刻不約而同的揮刀護住頭臉等盔甲護不住的要害地方,苦苦死守,只求等到援兵趕到。
「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我家將軍?」猛聽到半空中一聲斷喝,如同雷鳴一般。
下面正在苦苦死守的兩人心頭一喜,聽聲音正是親兵隊頭領王佛兒趕來了,他神力驚人,在莫邪都中可稱第一,那少年定然抵擋不住。其中一人心思一分,手上便慢了半分,臉上早挨了一棍,隨即便被一棍掃到膝彎處,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另外一人見到此狀,只得拿出吃奶的力氣揮刀護住自己的臉龐,一面向那聲音的方向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