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8月29日要出處理結果的時候,螺灣市醫藥監督管理局和當地醫藥界幾個朋友顯然都知道老余的厲害,大家紛紛建議姜勇乾脆一走了之,這些小事情讓老余和張舜自己處理,大不了事情結束後賠償他們點損失。而牛強則建議姜勇給局長和主管副局長每人送個萬把塊錢,稽查隊長那裡也來個5000,這樣再離開也不用擔心有後患。
做賊心虛的姜勇卻一沒有敢逃跑,二沒有給對方領導行賄。他盤算著,藥監局查獲的900多支「頭孢尼西」,每支供貨底價七元,加在一起不過6000多元金額,五倍罰款也才30000多,要送個25000出去對方照處罰,這樣自己豈不是很吃虧?萬一對方一看行賄這麼多,想著幕後一定有大背景,再因此引起領導注意,向上級申報後全國大協查,那樣豈不是弄巧成拙?
8月30日早上八點,螺灣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對南閩醫藥有限公司下達處罰通知:1、警告異地設庫問題;2、該批涉嫌假冒「頭孢尼西」,共計罰款21萬6000元。顯然,張舜和老余這次工作做得滴水不漏,裡面未對老余異地設庫問題做任何處罰,也沒有提及張舜那300多支假冒「人血白蛋白」。而且該筆罰款的計算方法到現在姜勇和牛強都沒有研究出來,搞不明白螺灣方面是怎麼計算出來的,但是對方說得很明白:罰款截止時間是本月31日下午五時,逾期將向上級申報。
30號處罰通知下來那天,在地辰醫藥公司張舜的辦公室裡,南閩的代表翁銀鵬、地辰老總張舜和姜勇三方為罰款承擔比例問題鬧得不可開交。張舜認為:這是你們兩家的事情,和我的「人血白蛋白」沒有任何關係,處罰單裡說要罰我了嗎?我的事情和你們不是一碼事;南閩翁銀鵬認為:我那異地設庫是小事,至多送兩斤茶葉就能解決,現在事情鬧大是因為你那批換包裝的「頭孢尼西」,所以你姜勇要承擔全部責任;姜勇也委屈啊:當初給你兩支包裝的你不要,非要給我退回來要求換成一支包裝的,而一支包裝的當時就沒有生產,你臨時要求我換,然後塞進來讓我背黑鍋,不干……
就這樣吵吵嚷嚷相互掐了一中午,三方始終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吃過午飯後繼續掐。快下班的時候,老余的夫人也從莆野趕了過來,加入了掐架的戰鬥,直到晚上姜勇沒有了戰鬥力,三方終於達成一致意見:該批罰款姜勇承擔大頭,支付其中的19萬;南閩承擔26000;然後由張舜做擔保,以後雙方不再發生任何爭執,南閩在此事件平息後退還姜勇所有庫存「頭孢尼西」,所欠姜勇10件貨款在退貨後從貨款裡扣除,南閩不得就此事再生事端。
當天晚上,螺灣那些朋友還是勸姜勇:你走吧,姜總,「老軍醫」你也相信?以後他們保證還會敲詐你,乾脆這筆款你讓他們都先承擔了,說不定他們是和我們局裡某些人勾結好了,你走了或許不會罰這麼多。到時候事情結束,該多少錢你一次性付給南閩完事……
姜勇搖了搖頭。這段時間,他已經被這件事情折磨得心力交瘁了,決定聽信張舜和余夫人的承諾,拿出這筆罰款買個平安,從此後平息這件事情。這天晚上是自從這事件爆發以來姜勇最舒心的一天,他和牛強還有那幫螺灣的朋友,幾乎每個人都搞了一斤白酒,然後就回賓館早早地睡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姜勇開機後才發現,張舜和余夫人最少打了50個電話過來——原來對方也怕他跑了。
姜勇此前已經從卡裡取了50000現金,中午又讓蘇瑞通知財務打了14萬到張舜的卡上(他的是本地卡可以不收取款費用)。下午兩點,在螺灣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稽查科和相關科室十多人的陪同下,一起去銀行交納了罰款。
解放嘍!
姜勇和牛強就沒有回家,直接從螺灣驅車去了南陽,韓兵和仲蘇聽到這處理結果後也很為姜勇高興,認為破財消災,能就此擺脫老余那種陰魂不散的無賴,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南陽遊玩的這幾天裡,姜勇的氣色出奇地好。人沒有了精神壓力都這樣,而且打牌的時候手氣也順了,倒是牌技最高的牛強開始接連輸了兩個晚上,直到離開的時候姜勇才告訴牛強:他在地名上犯了忌諱,南陽市周圍都是伏牛山,你一個姓牛的到這裡賭博焉能不輸?
醫藥界的兄弟們啊,沒有精神壓力的日子多逍遙啊,賺錢的時候即便黑點也不算什麼,千萬不要做壞事,否則你遇到老余那種陰魂不散的主,這樣的日子從此你再也不會有,因為就在那天晚上,老余的馬仔翁銀鵬再次從莆野打來電話:「姜總,出事了,請您趕快過來解決一下。」
那天是9月12日,翁銀鵬打電話說他們在莆野的倉庫被當地藥監局檢查的時候,發現了假冒偽劣「頭孢尼西」20多件,現在要面臨罰款問題,請姜勇親自過去或者派人去處理一下。
「球!他明知道這產品有問題還放在倉庫裡?等待藥監局來檢查?分明就是拿這做借口,敲詐幾個錢。」牛強的說法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可事情既然發生了總得解決啊?韓兵和仲蘇都是那種息事寧人的性格,主張馬上過去解決了算了,省得對方狗急跳牆,真的交到藥監局麻煩就大了。牛強卻認為不能輕易給錢,要是讓這幫人嘗到甜頭,那以後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無休止地敲詐?他們今天在莆野,明天再扔到福州幾件貨說又被逮住了,你豈不是還要繼續付款?
這事情攪得幾個人也沒有了玩的興致,一起開車回了姜勇的公司。當天晚上,韓兵就帶著他的乾女兒回了蘇州,仲蘇也回了北京,姜勇決定委託牛強去和莆野人談判,因為怕公司那幫人走漏風聲,而且那些人怕也對付不了莆野的那幫無賴。
牛強決定對老余實行一個拖的政策,不管對方說得多嚴重,只是找各種理由把談判日期朝後無限拖延。這樣,一來可以消磨對方的意志,讓對方輕易能拿到大批現金的心理落空,不再抱有這種幻想;二來,姜勇這批貨供應的不是老余一個人,其他「老軍醫」集團那裡也有20多家在使用,在這批貨被市場消化掉之前,一旦風聲走漏,其他「老軍醫」也聞風而動過來敲詐,那到時候可要天下大亂。況且,這些存貨一天不消耗掉,在市場上就是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老余一旦翻臉,捅到了藥監局,藥監局再朝上級匯報,然後來個全國範圍內的大協查,那樣姜勇和他的公司可就死定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姜勇和蘇瑞開始和老余玩失蹤。老翁每天朝姜勇公司打電話,卻找不到他們兩個,倒是牛強經常打過去電話,表示作為朋友,願意幫助他們協調解決這件事情。牛強也不是什麼好人,每天把老翁糊弄得團團轉,今天打電話說:「翁經理啊,我這邊實在走不開,我自己公司也有業務,我也要吃飯不是?你們總要等我把我公司事情處理好才能過去幫你們啊。」然後第二天又打電話換個花樣:「翁經理啊,要不這樣吧,咱們都是熟人了,你來我們這裡談吧,我保證你的安全,你順便把那些貨也發過來……」這個時候的翁銀鵬根本就是個網上逃犯,借給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過來啊,只好氣得在電話裡大叫。
打過一巴掌也要揉三揉,牛強偶爾還會寬慰他:「翁經理啊,你也知道,咱們做藥的一般手下沒有這麼多現金,你總要讓我勸勸姜總,讓他盡快多準備點現金備用,要不我空手去和你們談個什麼?」一來二去,這談判的日期就拖到了當年國慶節。國慶大假結束後,牛強又裝模作樣在自己公司處理了一個星期的業務,才在這月15日那天,和姜勇一起踏上了南下福州的K32次列車。
到達福州火車站已經是下午1點多了,對面就是長途汽車北站,到莆野不通火車,汽車很方便,走高速的帶航空座椅的那種大巴才26塊錢,差不多三個小時就到了莆野。
牛強是第一次來到峽西省這地方,而在此前他已經心嚮神往了20年,因為小學課本上就說過這裡有一種大榕樹,生的鬚根(氣根)可以覆蓋一畝多的地方。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來到這地方,卻是托了「老軍醫」的福。
姜勇自然是不能露面的,甚至連莆野也不敢去,只在福州找了家賓館住了下來,讓牛強一個人前往莆野交涉。兩人甚至還約定好了暗號,假如牛強被莆野警方或者老余的爪牙控制了,逼迫著給姜勇打電話時候,要先說上一句「我是老牛……」然後再往後說的話就不能相信了,姜勇要趕快逃跑或者報警,看情況區別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