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寂寞,不在乎四面楚歌,而在乎愛妃虞姬和江東父老。
李綱寂寞,一句「和」為先,斷送了千里江山,斷送了英雄的所有拚搏和努力。
象徵激情的紅色、象徵生命的綠色和象徵死亡的黑色構成了《英雄》的三原色。電影中的人物,淡化成一個個英雄的符號在大漠狼煙的殘陽狂沙下,在杳無人煙的世外桃源裡,在九寨溝的空山靈雨中,在森嚴壁壘的秦王大殿前。
林沖,是《水滸傳》裡最寂寞的人,漫漫人生路雖有朋友卻無知己,那些夜晚陪伴他的只是壺裡的酒和身邊的槍。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寂寞,他恨高俅,他想手刃這個和他有血海深仇的人,而最終不能實現,這確是他心裡一個深深的痛楚,卻不是最痛的痛楚。讓他最痛的是人生的不能回轉。這是一個定理性的現實。即使他殺了高俅,一切也不會回到最初了。
自古都將「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作英雄的致命傷,可實在難以想像沒有愛情的英雄是何等的單薄。我們寧願去欣賞有虞姬相伴一生的項羽。儘管他的自負和狂傲讓他輸的那麼慘烈,但至少,他讓我們看到了血性和溫情……項羽真男兒,唯虞人為愛,四面楚歌,心傷氣慟,把酒舞劍,虞人為伴,他對天哭泣,向虞姬傾訴,傷悲斷腸。折劍斷戰,壯士八百,突圍烏江,天命之決,非死之罪。江東子弟多俊才,亡秦亦楚三家,但是,美女又有幾個,虞姬又有幾個呢?紅顏一逝,能否回望烏江,亂石濁浪排空,依依東流一場,空歎奈若何。自虞人死後,霸王的心,也死了。烏江一刎,源於垓下,始於虞人,結於烏江。人生一隙期期幾年,或隱於田園,或藏於市井,若非,放逐於世道,莫為功名利祿,忘人之真情,功可無,祿可失,紅顏一失不可回,空歎息。人之一生,得一紅顏,知矣,雖死無憾。
嗚咽纏綿,從古真英雄必非無情者!
林覺民的那篇《與妻書》,他的義,他的情,他的赤子情懷,他的愛情……英雄蕩氣迴腸的鐵血柔情在文中流露得一覽無餘,當我們對這一切扼腕時,聽到了他那柔弱的妻的聲音:「覺,且不管遺棄的理由有多高貴,我只想一揣『當承受是唯一的出路,一生似解非解的孤單心情裡』,有沒有一絲的憤怒與埋怨?」在感受到那剎那即永恆的一刻裡,覺已離去,留下孤單的妻子,把譴捲了一時當作被愛了一世。
正可謂「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春秋」。
數不完的夜和載沉載浮的凌遲給妻子留守一生,這就是英雄的愛情。
飛雪死了,殘劍也死了。一支利箭穿透了兩個人的心。蒼茫的戈壁灘上,只有過往的風肆虐地吹動著漫天的黃沙,埋葬了那段痛並無言的愛情。拉上歷史的帷幕,留下滿地的觀眾在原地哭泣,不是為秦始皇的雄才偉略,不是為無名的精湛武藝,而是為飛雪和殘劍的愛情。英雄,一段歷史,永恆的愛情。「你還是比我快。」他們都捨不得離開對方,但別無選擇,他們之間必須要有一個人死。於是,飛雪選擇了自己。她把衣服撕破了,包紮好殘劍的傷口,告訴他以後要好好地生活。於是,飛雪走了,殘劍看著逐漸消失的飛沙,哭了。遲了,殘劍來得太遲了,所以他也選擇了死。不是因為趙國,而是為了死去的飛雪。他們之間的感情太深,彼此默默地愛著對方。靈魂走了,留下空空的軀殼還有什麼用呢?選擇死,即使不能生在一起,那就以另一種方式在一起。於是,一支箭最終把兩個人的心穿在一起。黃沙依舊滾滾,曲終人散。
這才是英雄的愛情。固然承載了多一分的悲涼,卻也多了份刻骨和別樣的柔情……
英雄終老,往事一切隨風,留下的,除了英雄的名字,還有他們的愛情。
英雄只把愛情埋在心裡,因為他們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想到一句很熟悉的話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或許我們都是常人,和英雄沾不到邊,但是想想英雄的愛情和常人本質上都是一樣,只是多了幾分淒厲,多了幾分傷感,於是我們便把他的女人叫做紅顏知己,可是誰知道英雄也會流淚,不過英雄流的是孤獨的淚,孤獨的愛情的淚。
英雄離不開酒。酒讓得志者放達,讓失意者超脫。酒給寂寞者以安慰,給孤獨者以溫暖;酒讓豪士豪氣倍增,讓俠客拓展胸懷。在英雄俠士身上,酒一反陰柔的常態,而體現出少有之陽剛。酒孕育了英雄,鑄造了豪傑;酒顯盡了天下英雄本色。
此地別燕丹,
壯士發衝冠。
昔時人已沒,
今日水猶寒。
——駱賓王《易水送別》
中華烽煙四起,群雄逐鹿中原。荊軻刺秦,對酒悲歌,發出「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錚錚誓言因為「士為知己者死」,「千秋霸業,百戰成功」,他們的死重於泰山。正是因為酒,讓英雄在面臨死亡時的蒼涼悲壯氣氛中顯得更加高大,讓臨死不懼的英雄本色永留青史!
曹孟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南朝劉義隆「滴酒解恩仇」,北宋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出生入死的豪傑,血濺城池的英雄對酒的熱愛程度絲毫不遜於文人墨客。鐵骨柔情,千金一諾的俠士;視死如歸,忠肝義膽的壯士;勇往直前,踏破長河的勇士;烈馬狂歌,悲歎家園故國的將士;名劍風流,俠骨留香的劍士,他們立身於亂世,名造於道衰;以信義顯名於天下,以勇武取重於諸侯。他們離不開酒,酒是他們的生命,他們借酒消愁,借酒揚志。他們與烈酒一起在歷史長河中激起千層浪,寫下讓後世來者為之揮淚的悲壯事跡。
如今的社會,應該呼喚更多真正的民族英雄出現的時候了。在沒有蕩氣迴腸的故事和人物的和平年代,英雄也缺乏了,有時這個概念空泛,有時它被濫用。出於審美,人們將英雄的稱號與音樂掛鉤,在音樂中展開對英雄主義的憧憬,就不算奇怪了。
像民間史詩一樣,貝多芬在《英雄》交響曲中所體現的,也是在他那個時代優秀人物的觀念中形成的英雄的理想形象,包括在偉大的革命時代許多有名和無名的英雄的優秀品質,勇敢、樂觀的鬥爭精神,堅強的意志和真摯的感情。換句話說,在貝多芬的作品中對英雄的詮釋賦予了人民群眾的性質,即在情節的發展中,不僅出現個別的英雄形象,同時還有人民群眾的形象。
這是一幅龐大的壁畫,在這裡,英雄的戰場擴展到宇宙的邊界;而在這神話般的戰鬥中,被砍碎的巨人像洪水前的大蜥蜴那樣重又長出肩膀;意志的主題重新投入到烈火中冶煉,在鐵砧上錘打,它裂成碎片,伸張著,擴展著……
在那一片古老的黃土地上,氣勢恢弘的秦軍於堯鼓齊鳴中策馬奔馳,紅色的仇恨伴隨著鬼太鼓低沉的邪氣,茫茫大漠間傳來的是一把孤獨的小提琴悟出了黃土飛揚後留下的滿目蒼涼,讓人更清楚地看見那片孕育多少世代英雄的蒼茫大地,以及幾多哀怨的思念。這一切的一切在電影中所要表達的最細膩的感受與情緒,都將由音樂來傳達並且美化。那軍令「風風風」、「大風大風大風」、「勝利勝利勝利」更是雄渾萬里……
「無名」和「長空」柄劍對持,一位白髮老翁盤坐其中,手中古琴伴著雨聲輕彈,旋律如同雨絲,輕柔幽雅,古色古香,突然小提琴拉出一絲殺氣,古琴彈奏越加狂躁,鼓聲越加響亮,氣氛越加緊張,猛然間,弦斷琴啞,「無名」和「長空」拔劍相刺……畫面與音樂完美的結合,每一個細節都鑲烙著一段音符,每一個音符都牽動著觀眾最細微的情緒。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英雄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英雄是大漠中的一粒沙!
群山屹立,滄海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