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第12章 群獸斗:城頭變換大王旗 (3)
    民國時,關於洪憲帝制一事流傳的俏皮說法是:「起病六君子,送命二陳湯」,「二陳湯」指的是陝西將軍陳樹藩、四川將軍陳宧和湖南將軍湯薌銘,這三個人本是袁世凱最親信的舊部,卻相繼反了他,真是送了他的命。對袁世凱致命的打擊應該算是「五將軍密電」。

    雲南掀起護國起義後,袁世凱派馮國璋前去鎮壓,但馮國璋借口局勢不穩,拒絕袁世凱。馮對袁世凱的帝制一直態度消極,同時發覺各省對洪憲帝制都有所不滿,於是主動給北洋系的各省發去密電,建議共同發出一個逼袁世凱取消帝制、懲辦禍首的聯名電報,該密電馬上便得到了諸省將軍復電贊同。馮國璋認為五人力量遠遠還不夠,於是又發一個密電,宣稱取消帝制是大勢所趨,並非個人行動,以此徵求各省將軍的同意。

    這封密電傳到直隸將軍朱家寶處,其為表對朝廷效忠,就把密電轉交給袁世凱,接到密電的袁世凱近乎昏厥,這時袁才發現自己已經眾叛親離、四面楚歌了。

    不久後,袁世凱宣佈撤銷帝制,可他想續任總統,便央告馮國璋出面聯絡各省將軍仍推自己為總統。馮國璋不同意,並且認為南方也決不會同意,通電反而會弄巧成拙。

    先後致電三次:

    南軍希望甚奢,僅僅取消帝制,實不足以服其心。就國璋愚見,政府方面,須於取消而外,從速為根本的解決。從前帝制發生,國璋已信其必釀亂階,始終反對,惟間於讒邪之口,言不見用,且恐獨抒己見,疑為煽動。望政府回想往事,立即再進一步,以救現局。

    默察國民心理,怨誹尤多,語以和平,殊難饜望。實緣威信既隳,人心已渙,縱挾萬鈞之力,難為駟馬之追,保存地位,良非易易,若察時度理,已無術挽回,毋寧敝屣尊榮,亟籌自全之策,庶幾令聞可復,危險無虞。

    大總統本一代英傑,於舉國大勢諒已洞燭靡遺。頃者段將軍離奉入京(被逐也),未見明令,倪將軍調防湘省,湘又拒絕。至財政之困窘,軍心之懈怠,上交之困難,物議之沸騰,事實昭然,無可諱飾。察時度理,毋寧敝屣尊榮,亟籌自全之策。苟長此遷延,各省動搖,寢至交通斷絕,國璋縱不忘舊誼,獨以擁護中央相號召,亦恐應者無人,則大總統孤立寡援,來日殊不堪設想。諸公誼屬故人,近參機要,請以國璋電文上陳省覽。

    袁世凱從躊躇滿志地稱帝到嗚呼哀哉,不過短短半年時光,其崩潰之速令人側目。袁雖有朱家寶這樣執迷不悟的死黨效忠,但他大勢已去,其命不永,最終羞憤而死。

    黎菩薩

    黎元洪,人稱「黎菩薩」。菩薩供在神龕,受人膜拜。可是,黎元洪這個「菩薩」從未被人頂禮膜拜,反倒唯唯諾諾,因此又得了個「泥菩薩」的稱號。

    段祺瑞逼走了幾任總統。在袁世凱死後,段祺瑞非常不情願地以「顧命大臣」身份去黎府通知黎元洪繼承總統職位。

    此時黎、段都迫不得已。黎木偶般坐於主位,段鞠躬,黎忙答禮。然後二人僵持許久,誰都沒有開口。段出門,黎茫然起身送客。臨走時段才向張交代說,副總統方面的事,請你招呼。張這才搶著問,那國務院方面的事。段答,有我。

    後段派心腹、國務院秘書長徐樹錚向黎大總統送來福建省三位廳長的任命書,要求加蓋公章,黎元洪打算看看任命書,不料徐樹錚頗不耐煩地嚷道,總理那邊已經決定的事情,總統只管蓋上章就行了。

    黎元洪當政的第二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尾聲,為對德參戰,段祺瑞沒經過總統的授意便在內閣通過了與德絕交書,隨後,咄咄逼人的率領閣員到總統府蓋章,對這等國家大事,黎元洪當然不會馬上應允,這可惹惱了老段,憤憤地交上辭呈,一副捨我其誰的姿態。

    黎元洪苦無良策,居然請「辮帥」張勳來調停。辮帥進京,調停是假,復辟是真,不但沒有調節好黎段的矛盾,反而把各北京城弄得烏煙瘴氣,黎只好請段出山平復。

    亂上添亂

    張勳復辟並不是偶然現象,民國初年,對清朝皇室的處理過於曖昧,使許多保守人士抱有龍馭回輦的幻想,即便是當時政壇的頭面人物徐世昌、馮國璋等人也不能免此,不管是保皇派的康有為、胡嗣瑗、朱家寶,還是受時局影響的徐世昌、馮國璋,還有那些見風轉舵的督軍都不能褪去那層皇室情結。

    復辟之所以成為情結,因為在復辟派的心裡,復辟沒有被實踐證明過,於是復辟一詞如同霧裡看花,愈幻愈美。一旦好戲出台,觀眾滿懷熱情地定睛一看,滿街辮子,才明白原來不過如此!帝制云云,原不過是一場懷舊,還是不如民主的好!於是注定要「反動之反動」。何況,這些封疆大吏、實力派,哪個不是演戲的高手,當初怕擔風險,因此誰都不願唱主角,如今主角登台,又覺得你憑什麼做主角,於是假戲成真,翻臉無情,台上台下,打成一片。這台戲當然也就演砸了!

    民國初年的這段歷史,歷劫繁多,鬧劇連台,常被後世恥笑,當時所謂民國並不是革命黨人的天下,而在北洋系的掌握之中,當局者的民主共和意識淡薄,而忠君侍君的情結嚴重。因此說張勳復辟是必然而非偶然,縱使沒有張勳,也會有其他人宣佈復辟,唯獨不同的大概就是復辟失敗後的表現罷了。

    逢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黎元洪和馮國璋的總統府主張中國不參戰,段祺瑞的國務院則主張參戰,發生著名的府院之爭,大打出手、兵戎相向。黎元洪控制不了段祺瑞,只好請山東的張勳率辮子軍入京,制約段祺瑞。民國成立後,張勳和他的隊伍頑固地留著髮辮,表示仍然效忠於清廷,人們稱這個怪模怪樣的軍閥為「辮帥」,他的隊伍被稱為「辮軍」。1913年,張勳因參與鎮壓孫中山發起的「二次革命」有「功」,被袁世凱提拔為長江巡閱使。從此他擁兵徐州,成為一個聲勢赫赫的地方軍閥。

    張勳到達京郊之後,發命限黎元洪三天之內解散國會,否則不負責調停事宜。之後辮子軍就開進北京。張勳坐鎮天津,令總統馬上解散國會。最後黎元洪無奈,按張勳要求,解散國會。張勳入京後,請紫禁城裡的清帝復辟,但十二天後事敗。

    馮國璋本來認為,與其袁世凱做皇帝,還不如遜帝溥儀復位。他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又深受清朝重恩,在辛亥革命時就不滿袁世凱逼帝去位,在民國初年,他又與胡嗣瑗、康有為等復辟派互通聲氣,不無興復大清的想法。

    根據民初優待清室的條件,遜帝溥儀和太后仍居住在紫禁城內,富貴尊榮,實乃天下第一寓公。溥儀年少無所事事,喜歡作畫題字為樂,常流傳至外,由於是皇上的手筆,時人趨之若騖。洪憲帝制後,馮國璋曾托人代求一幀。十幾天以後,溥儀畫成,派人用黃緞鄭重裹好送給馮國璋。馮國璋大悅,但打開一看後臉色大變,疾令人將畫燒掉。原來,溥儀畫的是一匹長有兩角的馬,暗喻「馬」加兩點的「馮」字,並有提款云:「此吾家千里駒也。」馮國璋大怒之餘,從此常對人言:「溥儀濫用聰明,舉止輕浮。」

    張勳復辟失敗,馮國璋終究沒做溥儀的「吾家千里駒」,這時反過來想想,不論是國會議員還是政府總理或總統,他們總還顧及到共和體制和國會的限制,所以要圍繞國會做文章,出爭執。而滿清體制下的軍閥諸侯根本不把國會和民意放在眼裡,獨裁專制主義橫行,為掃清獨裁掌權的道路,動輒解散國會,他們的本質和嘴臉一旦公之於眾,自然引起民眾的強烈反對。因此,不管怎麼說,復辟都是倒行逆施的,是危險的。

    按下葫蘆起了瓢

    新府院之爭比舊府院之爭相比畢竟有些不同。黎元洪和段祺瑞的舊府院之爭,爭得是名氣,總統認為總統大,總理認為總理大,為此常常大動干戈。後來演變到了馮國璋與段祺瑞的新府院之爭,這時的「爭」已經上升到了政見之爭。

    在民國初年政壇上,貌似玩笑,實際必然,而且這種演變也不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當時民意能夠上達,國會否決政府提案得到尊重,總統不可獨裁,副總統可以不同意總統提議,總理能夠反對總統主張,這些都是共和民主政體應有的作業。只是這些作業以不正常的軍閥鬧劇顯現於世,所以被忽視和否定。

    辛亥革命時,馮國璋沒能體察袁世凱養敵自重的良苦用心,袁只好用段祺瑞來接替他。到了洪憲帝制時,段祺瑞雖反覆勸爭,算是諍臣,而馮國璋主動和西南方面聯繫,完全站在了袁世凱的對立面。

    馮國璋在就任總統後,得益於梁啟超的理論熏陶,會有「和平混一」的想法,實際上是否定了袁世凱。而段祺瑞不管這些,承襲了袁世凱時代的敵我劃分,一意南征,於是府院之爭不可調和。

    「精蟲總統」

    曹錕是「青史留名」的賄選總統。曹錕賄選總統,明碼標價收買選票,凡是前來開會的每人500大洋,開會並同意投曹錕票的每人5000大洋,所付支票,上面加蓋經辦人的名章,銀行見章付款。

    1923年10月10日,心神不定的曹錕興沖沖地從保定趕回北京,就任大總統的職位。6月初,直系軍閥用暴力驅逐了大總統黎元洪後,按憲法規定,總統須由國會選舉產生。而當時的國會還不被曹錕所駕馭。於是,直系官僚便利用公民團和軍警勸阻議員出走,準備在6月19日國會開憲法會議時,實行逼選結果,議員具有戒心,拒不出席會議,逼選不成,合法大選更是無望,只剩賄選一途。6月23日,曹錕秘密建立了大選籌備處,下設財政、交際、外交、文書等股。規定議員投曹錕一票,價5000元,總統選出後1日領款,對於出力大的,另於特別票價。

    他為了當總統,個人掏腰包給573名議員每人發放了5000塊銀元,再加上所謂的會議出席費、招待費,共花掉1350萬元!這麼大的一筆巨款從哪兒來的?除了明搶暗貪沒有別的道!總統督軍尚且如此,其他大大小小的軍閥政客自然也都不在話下了。

    當過總統的曹錕,在第一次直系戰爭後,駐紮保定,而吳佩孚卻蹲在洛陽。由於他們是非衍生,加上曹氏兄弟撥弄,社會傳言「保洛分家」。鑒於事態嚴重,曹錕起草一封信給吳佩孚,信上寫:「洛陽吳子玉弟:兄弟雖親,不如自己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錕」。吳佩孚大受感動,緊張之勢緩和下來。

    1923年,作為直系首領,曹錕唆使軍警逼走總統黎元洪,並以5千元一票的代價賄賂國會議員,當選為總統,引起海內外抨擊,被議員罵為「豬仔議員」。國民黨元老吳敬恆在某次演講時指出,人的精蟲若能全部胎化為人,那麼,曹錕與太太同房一次,即可有四萬萬個子女,一致選老子,就不用花那麼多的錢去收買議員。此話傳出,引起百姓的恥笑,常有人稱曹錕做「精蟲總統」。   

    民國初年,受賄舞弊成風,政府議員聲名狼藉,當時的人把他們叫做「豬仔議員」,諷刺其無能腐敗。一次議員在萬牲園的豳風堂舉行宴會,時人把「豳」字解為「豬積如山」,這個笑話在百姓們之間傳播廣泛,後來議員們聽說了,就再也沒去過豳風堂。

    在黎元洪當了一年總統後,曹錕派便導演了一出驅黎鬧劇。1923年6月8日,曹錕部下僱傭流氓,組成「公民團」,在天安門舉行大會,要求黎元洪「即日退位,以讓閒路」。9日,曹錕命令其所部軍官到黎宅索餉。10日,軍警罷崗,市民請願,搖旗吶喊,散發傳單,把東廠胡同的黎宅圍住。6月13日,黎元洪被迫離開北京,直赴天津。但在天津車站被直隸省長王承斌扣留,勒令他交出總統大印。14日,黎元洪電告家人交出總統印,並通電辭職。他才得以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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