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莫理循本是報道中國政治軍事實踐的記者,因對帝國主義瓜分中國的報道和義和團運動時期保護外僑而聲名大震,又以對日俄戰爭的推波助瀾和準確預測而得到列強的認可,稱他是中國問題的權威。值得注意的是,義和團運動之後,他對中國的「新政」改革和傾向改革的官員如袁世凱日漸表示親近,從一個「帝國主義分子」轉變為同情和宣傳中國的觀察家、實行家,受到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袁世凱的邀請成為其政治顧問,在當時靠借債維持的新政府,莫理循的待遇之優是難以想到的。
1916年2月7日,莫理循直截了當地告訴袁世凱:「不滿情緒十分廣泛,我遇到的人沒有一個不反對帝制的。」連馮國璋也不贊成帝制。莫理循說國內普遍同情蔡鍔:「我接到的每一個報告都是如此,無論中外,都贊同他。」此時自負的袁世凱臆測「蔡鍔有統治中國的野心」。對於袁世凱執迷不悟的想法,莫理循未加理睬並認為這是「愚蠢的問題」,可見莫理循作為記者的政治敏感性。
莫理循與袁世凱的關係密切,在袁世凱被罷官回鄉時,莫理循在報道中表示不平,這使得袁世凱大為感激,並在新政府中重用莫理循。後來清王朝被迫起用袁世凱,莫理循通過《泰晤士報》成為新聞界的輿論導向,他宣稱中國有能力建立自己的共和國,而建立這個國家的最佳人選非袁世凱莫屬。同時,他遊說革命黨人和日本外交官,希望他們支持袁世凱為總統,並為袁定都北京出謀劃策。《北京的莫理循》一書中記載。袁世凱在當上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後,親自對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和莫理循表示,是他們二人幫助他成為總統。莫理循也因此極受袁賞識,成為中華民國的首位政治顧問。
袁世凱對莫理循關懷備至。尤其表現在生活中,袁把自己親筆簽名的照片送給莫理循而莫理循的長子生日,袁重禮道賀,莫的母親和妹妹來華,袁親自接待宴請,臨行時贈送名貴衣料。這些舉動令莫理循極為感動,但莫氏對袁世凱並不喪失原則地一味逢迎,相反,他常常講些逆耳之言。莫理循說,他提出的意見並不高明,但至少對總統說了真話。
莫理循對袁世凱提出過許多極有見地的建議,包括如何通過各項改革樹立權威,以及對外宣傳,甚至勸誡袁世凱不要取消孫中山建立鐵路總公司。
最值得一提的是,莫理循作政治顧問時對中國影響最大的作為,當數披露日本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莫理循發揮了不可忽視的影響,正是他通過端納向《泰晤士報》洩露了《二十一條》的內容,引起國際輿論的注意,使日本有所顧忌,從而有所收斂。
刺殺宋教仁
在民國時期的歷史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宋教仁的慘案更讓國民震驚和悲痛,也沒有任何一個政治人物的死引起舉國上下強烈的震撼,也沒有任何一個謀殺案像宋案一樣,對歷史產生了如此重大的影響。宋教仁的好友譚人鳳說過:「國民黨中人物,袁之最忌者惟宋教仁。」面對最具威脅力的政敵,袁世凱開始打算收為己用,在被拒絕之後就打算除之而後快。
宋教仁接到袁世凱邀其北上共商國是的急電,決定即刻赴京。有人囑咐他小心以防不測,但宋教仁坦言:「無妨,此行統一全局,調和南北,堂堂正正,何足畏懼,國家之事雖險,也當全力赴之。」3月20日,宋教仁在黃興、廖仲愷、於右任、陳其美等友人陪同下來到上海車站,突然槍聲響起,宋教仁倒下了……當時在日本的孫中山得知宋教仁遇害,悲憤欲絕,撰聯挽曰:「作民權保障,誰為後死者;為憲政流血,公真第一人。」
武昌起義之後,孫中山從海外歸來,準備成立政府討論政體,宋教仁堅決主張民選總統。但是孫中山聲稱,實行總統制,總統民選,總理由總統任命。在孫中山將全力交給袁世凱之前,為保革命成果一改初衷,實行內閣制。袁世凱為了籠絡宋教仁,送給他名貴西服,並且尺寸拿捏得十分準確,可見袁的用心,後袁世凱送宋教仁一張交通銀行五十萬元支票一本,但是宋教仁油鹽不進,讓趙秉鈞還給了袁世凱。由於宋教仁的一再拒絕,讓受到宋政治上威脅的袁世凱動了殺機。1913年,國會兩院選舉中,國民黨獲勝,宋教仁一路上發表演講,批評袁世凱政府,並在演講中闡述自己的憲政理想,於是掀起一場民主政治的風波,矛頭直指袁世凱,袁為嫉恨並且意識到再不殺宋,自己的地位難保。1913年3月20日,宋教仁在上海火車站遭袁世凱所派刺客槍擊,22日逝世。案發後,袁世凱假令「窮究主名」、「按法嚴辦」。23日,上海英法租界撲房抓獲兇手武士英及同謀應夔丞,並從應宅搜出多件確鑿證據,證明刺殺宋教仁的主謀是袁世凱,直接策劃人是其爪牙趙秉鈞和洪述祖,真相大白後全國激憤。連宋教仁的政治對手民主黨黨首湯化龍都這樣激讚他:「倘許我作憤激語,謂神州將與先生毅魄俱沉。」
根據當時的報紙所載,宋教仁被刺,整個上海市為之震駭,群情憤慨,素不相識的人們一批批地趕到醫院問訊。兩天後,他的噩耗傳出,醫院門前弔唁者絡繹不絕。第二天靈柩移往湖南會館,前來送行的人有幾千人,所到之處,都是人山人海,道路阻塞,但氣氛嚴肅靜穆「莫不為之哀悼」,期間「風雲變色,天地亦現陰憂之狀。又忽作微雨,一時來會者,無不唏噓感歎,謂為天泣。」
北京新聞界召開的哀悼宋漁父先生大會,有千數百人到場,其中還有日本、法國人。陳家鼎、程家檉、日本和法國的來賓等都發表了演說。統一黨也召開追悼會。其他許多地方舉行了追悼會。全國各地的報紙紛紛報道宋教仁遇刺的噩耗,宋案的各種情況和舉國上下的哀悼。不同政見的人異口同聲,一致稱宋教仁為大政治家,對他的被刺表示了極大的悲痛和憤慨。
宋死後,上海法院曾給國務總理趙秉鈞發傳票,傳他到庭作證。黃興、陳其美以宋的朋友的身份致函上海總巡捕房,如果拿獲正凶,他們準備賞銀一萬元,作為酬勞。與此同時,上海閘北巡警局、上海縣知事各自發出懸賞,賞格一樣,都是抓住兇手賞洋一萬元,通風報信因此拿獲的,賞洋五千元。地方檢察廳、滬寧鐵路局也都發出了懸賞。對此,袁世凱非常生氣,乾脆下令取消了各地的法院,以縣知事兼理司法。宋教仁一死,中國的民主萌芽隨之被扼殺。
應桂馨被一群流氓劫獄救出來後,逃到青島躲避風聲。國民黨討袁戰爭失敗後,應桂馨認為終於到了出頭的機會了,於是公開發出請「平反冤獄」的通電。後公然從青島到北京,此時胡翡雲此時也搬到北京,在松翠班搭班,兩人往來如舊。應要求袁實踐「毀宋酬勳」的諾言,並且要求袁給他「勳二位」和巨額現金。袁本想賞他一筆錢叫他離開北京,但他仍堅持他所提出的兩大條件,少一條都不成。有人提醒應不要惹怒袁世凱,莫要在太歲頭上動土。他狂傲地反問袁世凱敢拿他怎樣。袁世凱當然不是好惹的,等這些話傳到袁的耳朵裡後。袁已經開始打算處理這場「事端」。應得到消息後正打算火速逃離,但是袁世凱下手更急,還是在車站,應桂馨被當時軍政執法處的郝占一和王雙喜殺死。
至於一直避居青島的洪述祖,到民國六年,化名回到上海因債務關係被德國商人扭送到巡捕房,後被宋教仁的兒子和秘書送到上海法院,處以極刑。他在獄中作詞以自挽,輓聯是:「服官政,禍及其身,自覺問心無愧作;當亂世,生不如死,本來何處著塵埃。」
而趙秉鈞,因宋案引嫌辭職,不久調任為直隸都督。應桂馨在火車中被殺時,他正在直督任上,當然有兔死狐悲的感慨,因此當他一獲應死訊時,不請示袁就發出緝捕兇手的命令,並在長途電話中向袁發出哀鳴:「應桂馨如此下場,以後誰還敢替總統辦事呢!」袁聽了極為厭憎,佯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承認緝兇。不到一個月,趙秉鈞作為袁的第一親信,北洋系的「智多星」,清末民初政壇的怪角竟在天津督署內中毒,七竅流血而亡。
辮子滿天飛
袁世凱稱帝敗亡後,政局動盪不已。張勳等人乘機聯絡前清遺老遺少及保皇黨人康有為等,積極為復闢作準備。張勳原是清朝的江南提督,民國成立後他和他的隊伍仍然留著髮辮,表示效忠清室,人稱「辮帥」,他的軍隊被稱作「辮子軍」。
民國初年,對清朝皇室的處理過於「優厚」,使許多保守人士抱有龍馭回輦的想法,政壇的許多頭面人物還有那些為民國立下漢馬功勞的人也不能忘卻封建殘餘的皇室情結。張勳統率的「定武軍」一直留著辮子,已在北京當總統的袁世凱派人找張勳,說建立民國,不要再留辮子了。但張勳回答一句話:「可死不可從。」顯示護辮的決心。袁世凱沒法子,只得由他。
發動復辟之前,他和康有為扶乩問吉凶,乩語出現:落花時節又逢君。當問「落花時節」指什麼時候呢,乩語又出現李白的詩句:江城五月落梅花。張勳一計算,農曆五月應當在陽曆六七月間,因此,他7月1日發動了政變。但經過十幾天就被段祺瑞敗了。不久他見到遜帝溥儀,算是「又逢君」了,而自己的下場是「落梅花」,感到沒法子混下去了,於是遁入荷蘭大使館請求「政治庇護」。
他因率軍鎮壓孫中山發動的二次革命有「功」,被袁世凱提拔為長江巡閱使,統率兩萬軍隊駐紮在徐州一帶。因是否解散國會問題,大總統黎元洪和國務總理段祺瑞爭持不下。黎下令解除段的職務。段到天津後,即策動北洋各省督軍在徐州集會示威。會後,一些省宣佈獨立,不承認北京政府。黎元洪被迫召張勳入京調解,張勳便以調解黎段衝突為名,帶領三千軍隊入京。經過一番秘密策劃,於6月30日晚入清宮,召開所謂的「御前會議」,決定復辟,恢復清王朝。張勳軍隊佔據火車站、郵電局等要地。同時派人勸黎元洪「奉還大政」。7月1日凌晨,張勳穿上清代的朝服朝冠,率領群黨,擁十二歲的溥儀登基。當天發佈八道上諭,把民國六年改為宣統九年,換下五色旗為龍旗,恢復清末官制封官受爵。張勳自為議政大臣、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掌握軍政大權。
復辟消息剛一傳出,全國一片聲討。孫中山在上海發表「討逆宣言」,並命令各省革命黨人出師討逆。各大城市群眾團體、社會名流紛紛集會強烈討伐張勳。黎元洪拒絕與復辟分子合作,逃入日本使館避難。擁有軍事實權的段祺瑞借助全國反對復辟的聲勢和日本政府的支援,組成「討逆軍」,誓師討伐張勳。「討逆軍」很快攻入北京,張勳的辮子軍不堪一擊,真辮子、假辮子被丟棄得滿城都是。張勳突然之間從再造天朝的元勳墜落成舉國聲討的叛逆,才明白自己「出頭」的行為有多愚蠢,他大罵北洋諸君,說他人都很聰明,復辟又不是張勳一人的主張,成功了大家享福,失敗了只有張勳一人受罪。
後索性發出通電,將北洋諸君背信棄義的真面目公諸於眾,電文稱:「變更國體,事關重大,非勳所獨能主持。……去歲徐州歷次會議,馮、段、徐、梁諸公及各督軍,無不有代表在場。即勳此次到津,徐東海、朱省長均極贊助,其餘各督軍亦無違言。芝老雖面未表示,亦未拒絕。勳到京後,復派代表來商,謂只須推倒總統,復辟一事自可商量。勳又密電徵求各方面同意,亦皆許可,密電具在,非可諱言。現既實行,不但馮、段通電反對,即朝夕共謀之陳光遠、王士珍,首先贊成之曹錕、段芝貴等,亦居然抗顏反闕,直逼京畿。翻雲覆雨,出於俄頃,人心如此,實堪浩歎。勳孤忠耿耿,天日可表,雖為群小所賣,而此心至死不懈。但此等鬼蜮行為,不可不佈告天下,鹹使聞知,以免混淆黑白。除將歷次會議紀錄並往返函電彙集刊印分送外,先此電達。」
馮國璋的傳統觀念很深,他認為與其袁世凱做皇帝,還不如讓溥儀復位。他曾受清朝重恩在辛亥革命時就不滿袁世凱逼帝去位,民國初年,他又與康有為等互通聲氣興復大清。
京城裡剛開始流傳袁世凱想當皇帝的消息,反對帝制的段祺瑞不相信袁世凱會恢復帝制,於是處處為袁世凱辯白,直到徐樹錚告訴他,袁世凱已經為恢復帝制做準備了,這才相信傳聞。段祺瑞一心勸說袁世凱,國勢危殆,倘有變動,後果不堪設想。段祺瑞赤誠可鑒,望大總統三思。袁世凱這時正做著他的皇帝夢,對於別人的勸解一點也聽不進去,後段祺瑞見袁世凱仍有稱帝計劃,就稱病在家,袁世凱也立即撤了他的軍權。可是,帝制不得人心,一場反袁的風暴捲地而起,袁世凱的北洋軍不聽調度,無可奈何之下,袁世凱只得請段祺瑞重新出山。徐樹錚見時機成熟便對段祺瑞說,大可乘勢而起,取袁而代之。
段祺瑞卻念其知遇之恩和袍澤之情沒有置袁世凱於不顧,在袁世凱死後,段祺瑞頂著全國的罵名下令以總理身份厚葬袁,後出任國務總理,並逐步接管了中央政府的全部軍政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