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元洪得知起義士兵要推舉他出任革命軍大都督指揮隊伍對抗清王朝的時候,被嚇得渾身緊張,汗流浹背,表示堅決不做此「叛逆之事」。根本不顧革命黨人苦苦相勸,只是連聲推辭,執意不從。他推辭說:「此舉事體重大,務要慎重。我不是什麼革命黨,我不能做都督,我也沒有做都督的資格,你們怎麼不接孫文來擔任都督。」而當時孫文遠在美國,還未聽聞起義的消息。
這時,革命軍將預先擬好的安民告示拿出來要黎元洪簽字,黎元洪唯恐被人加害似的,連聲拒絕,黎元洪消極抗拒的態度激怒了在場的革命黨人,他們氣憤地罵黎元洪不識抬舉,是滿清走狗,也有人要槍斃黎元洪,另選都督。而黎元洪早已嚇得面無血色,一身冷汗。
此後幾天,黎元洪一直是緘默不語,他私下打算,不再做滿清官吏,但是也不能趟革命軍的渾水。由於黎元洪一直不肯就任都督,革命軍只好將他軟禁起來。他整日愁容滿面,心事重重,心想「朝廷把我當叛徒,黨人把我當囚徒,這下可完了,與其這樣還不如一死了之。」當時黎元洪消極抗拒的決心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後來黎元洪見形勢上已開始逐漸有利於革命軍,再加上起義士兵的強行逼迫惹不起也躲不起,這才勉為其難,同意就任。他雖然知道清政府內部的腐敗和政策制度上的落後,他的頭腦中也存有排滿的思想,但是卻對革命一無所知,在他看來,革命黨人雖然取得武昌起義的成功,但是想對付清軍的反撲,實為難事。
剛當上都督的黎元洪,雖然每日正襟危坐,一言不發,但也鬧出了不少笑話。
剛剛成立的民國政府專門發出公告,號令民眾一律剪辮。一場改朝換代的變革,就從人們的日常生活和服飾髮辮開始了,可是讓黎元洪剪辮子他卻痛哭流涕,一再拒絕。其實他這種心理倒也不足為怪,成為都督已經是勉為其難,又要剪掉一直頂在頭上的辮子,改變以往舊的形象和作風,對於剛剛還和起義軍敵對的一個人,需要在短短的時間內改變自己的立場和行為,的確不是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他還要做首義都督,主持全局,公開發表演講。
隨著革命狀況的不斷好轉,武漢三鎮已被革命軍控制,全國各地紛紛響應,於是,黎元洪的態度也開始有了一些變化,作為首義都督的他也不再不發一言了,這個變化開始的標誌就是他剪掉長辮子。革命軍的炮隊擊退了清政府的兵艦,黎元洪得知此消息之後就準備接受革命軍的要求。他開口同革命黨人說起話來。看守他的革命黨虎著臉說:「我們拋頭顱,灑熱血,犧牲無數人,才換來今天的勝利,抬舉你做都督。你多討便宜呢!你再不下決心,蓄著長辮,我們就用手槍對付你。何況現在武漢三鎮人人都剪辮子,你身為首義都督,就該身體力行,先剪掉辮子,以表示決心。」黎元洪此時也順水推舟,見風使舵地說道:「你們說要剪辮子,我也早有此意,現在找個理髮匠來,我剪去辮子就是了。」
革命黨人請來了理髮師,理髮師問道:「都督剪去辮子,留多長頭髮?」黎元洪答道:「就剃個光頭吧。」不到半小時的功夫,理髮師便給黎理了個光頭。這時,大家再看黎元洪,剛剪掉辮子的頭圓圓禿禿的,寬厚的肩也是圓的,大肚子更是圓的,肥頭大耳。眾人打趣道:「都督好像個羅漢。」黎元洪笑著說:「像個活彌勒佛。」這話惹得眾人哄堂大笑。黎元洪剪掉髮辮後,吳兆麟還特地買回一掛鞭炮,表示慶賀。接著士兵們請剪掉長辮的黎元洪訓話,黎元洪說道:「元洪不德,受各位抬舉,眾意難辭,自應受命。我前天未下決心,昨天也未下決心,今天上午也未下決心,現在是已下決心了。成敗利鈍,生死以之。」黎元洪的一席講話贏得了與會者的熱烈掌聲。
安民告示
這裡還有一段小插曲,黎元洪被推舉為大都督,儘管他不情願,不過,迫於各方壓力,還是勉強答應下來。湯化龍、吳兆麟等人聚集在咨議局會議室裡共同商議國號,最後,一致通過,確定國號為「中華民國」。開會期間黎元洪始終沉默不語,這又引起了革命軍的強烈不滿,最後,還是在吳兆麟等人的幫襯下,總算過了這關。
張振武逼著黎元洪在安民告示上簽字,黎元洪不答應,張振武不理他,直接簽了個「黎」字,命人拿出去給謄寫發出了,黎元洪無可奈何。但是,發生的這一切讓那些目睹了這一過程的革命黨人,不禁對軍政府的狀況感到擔憂。
佈告張貼之後,武昌城內萬人空巷,人頭攢動,「首義都督黎元洪」的大名不脛而走,不但鼓舞士氣,穩定民心,而且壯大了革命聲威。當時有文獻記載了這一情形:
「午後則武昌城內遍貼佈告,往觀者途之為塞,歡聲雷動。至有艱於步履之白髮老翁,請人扶持擁至佈告前,必欲親睹而後快。旅漢外籍人士,聞之亦為之動,皆曰:想不到黎協統也是個革命黨。殘敵更心驚膽裂,易裝潛逃者,不可勝算。」
發過佈告,一些隱匿逃散的軍官紛紛出來,表示願意歸附軍政府,此後各省雲集響應,特別是一些清朝大吏和清軍高級將領也都附和革命,看來黎元洪做的這個「榜樣」倒有一些效果。
兩面討好
這裡也要說說黎元洪的另一面,雖然黎元洪被尋獲時,人正躲在床底下發抖,一副不濟事的樣子,但革命黨人沒有經驗也不懂軍事,只知道名義上也要一個「領導」,因此最後大家公推黎元洪為中華民國湖北軍政府都督。漢陽失守後,黃興為任務失敗而痛不欲生,黎元洪馬上派人勸慰,並讓黃興迅速撤回武昌,逃離危險。一些革命黨人對黃興表示不滿,強烈要求追究黃興責任,這種怨憤的「民聲」讓黎元洪知道之後,黎元洪勸解說:「這件事,要責備,首先要責備我,因為是我任命黃先生為總司令的。但是大家應該知道,黃興這兩個字對革命來說,具有不可估量的力量和號召力。如果現在我們因為漢陽失守而對黃先生作出不理智的行為,那麼革命黨內部團結的力量就有了分化,使獨立各省灰心,敵人得知,就會氣焰囂張,這不是長了他人志氣,滅了自己威風?」在黎元洪的安排下,黃興順利地離開武昌回到了上海。
13日晚,黎元洪主持了革命黨人的軍事會議,發表了任職後的首次演說:
「今日革命軍起義,是推翻清朝、恢復漢土、廢除專制、建立共和的開始。承黨人及軍、學界多數同志推戴兄弟為都督,我無德無學,何能擔此大任。但眾意難辭,自應受命。我等身為軍人,從此須抱破釜沉舟的精神,掃除一切顧慮,堅決去幹。……我鄂軍出差駐防各部隊,聞義幟飄揚江漢,必立時響應,前來歸附……長江下游及雲貴等省軍隊中之軍官,多為鄂軍出身,北洋軍中,由吳祿貞統領帶去的軍官不在少數。東三省的上中級軍官由湖北軍界調升去的亦有五十餘人,下級軍官自不待言。這些人平素即有革命志向,也一定能響應革命。因此,革命事業成功,絕無疑問。……」
湖北三傑
黎元洪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從一個鎮壓革命黨人的清朝官吏,一變而為民國政府的首位都督,日後還因此莫名其妙地當了副總統,乃至於大總統。民國時期的北京還有「湖北三傑」的說法。其一就是黎元洪,做了總統又做副總統,人稱官界中第一人;其二為譚鑫培,老生,人稱伶界中第一人;其三為小阿鳳,人稱花界中第一人。
出任軍政府都督,但他很快順應了歷史潮流,為武昌起義的勝利發展起到了別人無法替代的作用。他後來在袁世凱「洪憲」帝制的鬧劇中拒受王封、消極抵制;在兩任大總統時能與段祺瑞、曹錕、吳佩孚等軍閥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鬥爭,也具有維護共和、反對封建獨裁的動機和目的。封建軍官出身的黎元洪在辛亥革命後也做過一些錯事和壞事,但我們不能把他等同於袁世凱、段祺瑞、曹錕、吳佩孚那樣的封建軍閥,還是應該肯定他曾經起到過的歷史作用,做出過的歷史功績。
挑瓦革命
武昌起義的炮火打響,革命形勢迅速向全國蔓延,清王朝大勢已去。此時有一個江蘇巡撫叫程德全的,居然爬上巡撫衙門的房頂,用竹竿挑下幾片瓦,然後跑到房間趕快脫掉清朝的官服,再把巡撫衙門換上軍政府的招牌,宣佈自己也「革命」了,就這樣搖身一變成了革命黨!很多大官僚、大地主眼看清朝封建統治的大廈要土崩瓦解,紛紛隨風轉舵,附和革命。
革命一起,滿清的遺老遺少們紛紛逃亡,租界附近的房價也因此驟升不落。有好事者書一聯曰:「君在,臣何敢死?寇至,我則先逃。」
頭髮也大有文章
說起頭髮,《韓非子》中說:「古者披髮文身。」後來滿洲入主中原的時候,辮子成了是否效忠大清皇帝的象徵,在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的嚴厲威脅下,人們莫敢不從,這就留下了蓄辮的習俗。1645年,順治皇帝發令「自今佈告以後,京城內外,直隸各省,限旬日盡行剃完。若規避惜發,巧詞爭辯,決不輕貸」,官員不得遞奏論剃髮之事,否則「殺無赦」,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剃髮令」。文人墨客也以此為吟詠的對象,在當時廣為流傳著一副描寫剃髮蓄辮的對聯:
暮暮朝朝,洗洗刷刷剃剃。
停停歇歇,光光挖挖敲敲。
剃了發,只留頭頂的一撮,然後蓄辮子,而這條長長的辮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梳了三百多年。在當時很多外國人的眼裡,民國的中國人是很奇特的,男人腦後拖著一根油膩膩的長長的髮辮。男人的髮辮和女人被裹得畸形的腳,成為當時最令人費解的標誌。
隨著大清王朝的滅亡,辮子這種陋習也被終結。武昌起義之後,剪辮子被看成是一些革命者與清王朝決裂的第一步。孫中山在1895年開始投身共和革命的時候就剪掉髮辮並且改變服飾。1903年魯迅在日本留學時,也剪掉了長長的辮子,還照相留念,並題了一首憂國憂民的詩。黎元洪剪辮子的事情早已被傳為笑談。康有為是第一個正式向皇帝奏請斷髮剪辮的人。1898年夏,主張維新的康有為就大膽地向光緒皇帝提出斷髮易服主張。康有為極力主張剪辮,並且把剪辮提到了更為廣闊的視野和變法維新強國的高度,還舉出了俄國彼得一世的改革和日本的明治維新「皆先行斷髮易服」的例子。他請求光緒皇帝在變法之前斷髮易服以「振國民之精神」,然後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全面實施變革。
溥儀聽莊士敦說辮子沒有好處,於是就想把辮子剪掉,旁人一聽皇帝要剪辮子,都嚇得不敢出聲,妃子和宮裡的師傅們苦苦相勸,但是溥儀還是親自動手把辮子剪掉了,後來還請了理髮師給自己理了一個有模有樣的「學生頭」。
應該說最為轟轟烈烈的剪辮子運動,是在1912年剛剛成立的民國政府專門發出二十九號公告,號令民眾一律剪辮之後開始的。那時候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張貼著「自起義始,各省響應,凡我同胞,一律剪辮」的告示。
一些有識之士早已剪去髮辮,並且勸告和動員他人剪辮。也有一部分墨守成規迂腐不堪的遺老遺少視髮辮為性命,唯恐剪去了會身遭不測。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景,一些人主動去剪辮子,一些人被迫被剪辮子,一些人躲藏起來,這場剪辮子運動在當時鬧得轟轟烈烈。
當時有一個叫樊樊山的名士,辛亥革命之後的年輕人總是喜歡穿洋裝,而樊樊山依然穿著大長袍子,就有人問他現在怎麼還穿著滿洲服呢,樊樊山反問道:「那你穿的是哪裡的服飾呢?」對方回答道:「我穿的是外國服啊。」樊樊山說:「我這也是外國服啊。」
那時候很多人在大街上遊行,遊行隊裡的人都扛著掃帚和掃把。這個意思就是掃除遺風舊習,而這個舊習就是女孩子從小纏足,直到雙足畸形,男孩子留辮子。遊行的人邊走邊喊,說以後不給女孩子纏足了,男人也不要在蓄辮子了,因為辮子毫無用處。
一時間,失去辮子的中國人還有點難以適應這種變化,於是帽子開始時興起來了。久負盛名的盛錫福帽店就創建於1912年。當時盛錫福不分晝夜地大量趕製帽子卻仍然供不應求,社會風俗的變化之快,革命影響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時局的劇烈動盪,使大街小巷還出現了不少新奇的「景致」。商家把掛在道路兩旁的招牌布幌中的「滿」字改成了「新」字,如「滿漢全席」、「滿漢茶食」改成了「新漢全席」、「新漢茶食」。
剪辮子大軍的運動盛況空前,但是其中也有不少人濫竽充數,在街上看到一個拖著辮子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哄而上。有的趁機敲詐勒索,有的渾水摸魚。而在公共租界的茶館店裡,設了一個義務剪髮會,還有富商自掏腰包,鼓勵市民前來剪辮——凡是自願剪去辮子的,非但分文不收,還奉送大肉面一碗,這樣來剪辮子的人摩肩接踵,整個茶館門前熙熙攘攘。到此,這條辮子終於被剪掉了。
艱難的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