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秦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至闈陽晉之道,逕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馬不得並行,百人守險,千人不能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虛,高躍而不敢進,則秦不能害齊,亦已明矣。
出自《戰國策齊策·蘇秦為趙合從說齊宣王》
俗話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個道理咱們都懂。但是作為世俗的人,有時候還真是忍不住要和人家比比。看人家的地位,那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看人家的薪水,那是暑天裡的溫度計——直線上升。開好車,喝好酒,下班打卡往回走;抽好煙,穿名牌,花錢購物不徘徊,那日子真是被人家過成了段子。再看看自己:三十多歲,房子沒半間,買煙想半天,媳婦催著要賺錢,辛苦工作不得閒。誰也不敢得罪,誰也得罪不起,每天小心翼翼,薪水如同新娘的肚皮——慢鼓(曼谷),物價卻如同火箭提速,有時候離譜得讓你有心肌梗塞的衝動,似乎覺得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只是偶爾夜裡睡不著的時候問自己:這是你要的生活嗎?一天窮忙個什麼勁呢?
但是,不忙又能幹點什麼呢?
幹什麼能不忙呢?
也不必悲觀,也許你對自己的優勢還沒有認識到呢。
也不必失望,也許屬於你的春天還在趕來與你約會的路上。
蘇秦就是善於發現別人優勢的人,也是一個厲害的鼓動家。其實,戰國的策士跟傳銷的人員在某種地方有相似之處,都很善於鼓動別人。
還記得在「變態」那一章節裡說到了蘇秦同志跟趙王的言談甚歡,備受重用,這一次,蘇秦秉承了趙王的旨意,奔走列國,以求建立合縱聯盟。今天的這一站,是齊國。當時的國君是齊宣王。
蘇秦遊說齊宣王說:「依地勢而論,齊國南靠泰山,東倚琅琊,西有清河作為屏障,而北臨渤海之濱,山水環抱,四面險阻,這樣的地理條件簡直是得天獨厚,讓諸侯羨慕的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啊;就國力而言,且不說國土廣闊,兵足將廣,糧草充裕,也不說士兵的訓練有素,勇猛絕倫,單就這臨淄城的人口總數而言,臣私下估計就會抽出來二十一萬的生力軍。即便發生戰爭,齊國不必著急,不必到處去抽調人口參軍,就地招人就來得及。更兼咱們臨淄的氣象非凡,百姓的日子過得殷實富足,在勞動謀生之餘,還鼓瑟、彈琴、鬥雞、賽狗、博戲、踢球為樂。城中的街道,人們摩肩接踵,大有揮汗成雨、舉袖成幕的氣勢。家家生活富足,人人志氣昂揚。以大王的賢德能幹與齊國的富裕實力,本來可以視天下於無物,不料大王居然肯忍氣吞聲,臣服於秦國,臣私下替大王感到羞愧。這是大王您想要的生活嗎?」
看到了吧?蘇秦就是這樣善於鼓動別人。中國人最愛面子,所以蘇秦先分析齊國的實力,齊國的地理優勢和人口優勢。但是有這樣的實力卻臣服於秦國,就好比手捧著金飯碗卻在要飯,那樣你餓死都沒人可憐。這也符合蘇秦遊說的「既定套路」,上次遊說秦王失敗的時候,也是先從秦國的地理優勢談起的。
要說蘇秦也是一個心理學方面的人才。齊宣王肯定是想到了那韓國和魏國不也是臣服於秦國嗎?大家都一樣,我有什麼好羞愧的?
我們往往也是這樣:看別人打遊戲,明知道自己手頭有工作,但是也忍不住去玩幾把,他都玩了,我為什麼不能玩;看別人亂扔垃圾,自己也會暗暗地想,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地方,他扔我也扔。我們都是在這樣的比較中得到心理的安慰,快樂的墮落,阿Q不也說「和尚動得,我動不得」嗎?我們都是愛學這樣「壞」的方面,不愛「學」好的方面。業餘看書的都是書獃子,鑽研業務的都是想往上爬,動機不清純。
蘇秦料到了宣王的「從眾心理」,於是就跟他分析韓國和魏國的情況。
蘇秦說:「大王,我們不妨再來分析一下韓國和魏國的情況。它們之所以恐懼不已,是因為它們在虎狼之側的緣故。離得太近了,危險啊。秦國近在咫尺,一旦出兵作戰,估計堅持不了十天,勝負就分出來了。即使韓、魏僥倖打敗秦國,成為黑馬,但是黑馬又能黑多久呢?畢竟還是得靠實力,而且打贏的代價也很大,兵馬必定損失過半,再也無力固守邊關。而一旦戰敗的話,那就得亡國滅族。因此,韓、魏不敢輕言戰事,而忍辱為臣,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兒,這其實也不是韓、魏想要的生活。」
蘇秦的話有合理的成分,確實秦國跟韓、魏這兩國挨得很近,但蘇秦說的不用十天就可以拿下兩國,就有誇大其詞的成分,這也是策士的套路之一,為了販賣自己的觀點,就必須誇大其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那換了齊國又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如果秦國出兵攻打齊國,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呢?
「秦國必須借道韓、趙、魏,且還要過衛地的陽晉(山東菏澤縣以北)和齊地的亢父(齊之險塞,故址在今山東濟寧市南五十里),那裡車馬不能並行,只要百名勇士把守,即可阻擋千人的軍隊。秦國想深入齊國,還怕韓、魏斷它的後路,從背後下手,所以總是有顧慮,狐疑不決。唯一能做的就虛張聲勢,來掩蓋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其實不敢進兵。那樣的話,秦國就奈何不了齊國。這都是明擺著的事情,大王卻要向秦國稱臣,我真不知道您的大臣是怎麼想的。是蒙受向秦國稱臣的屈辱,還是謀取齊國富強的實際利益?臣呢,希望大王多加考慮,於兩者之間有所取捨,取捨之間,彰顯智慧啊。」
齊宣王聽完了之後,對蘇秦說:「寡人愚鈍,幸虧先生您奉了趙王的命令來賜教於齊國,我願意參加合縱聯盟。」
蘇秦分析的韓、魏會在背後偷襲的情況,我在《寡人不是偏執狂》裡也分析到了。蘇秦的意思很明顯:你齊國有地理和生力軍方面的優勢,又距離秦國很遠,所以你得跟秦國對著幹,因為你有實力,屈辱的苟活那是韓、魏沒辦法的選擇,齊國大可不必。臣服於秦國,是你要的生活嗎?
假如我是推銷員,我或許也會幫忙分析你買我的東西的好處。蘇秦就是幫著齊宣王分析了參加合縱的好處。你沒有利益的期許,別人怎麼會輕易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