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子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秦、燕不相欺,則伐趙,危矣。燕秦所以不相欺者,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間也。今王繼臣五城以廣河間,請歸燕太子,與強趙攻弱燕。
出自《戰國策秦策·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
呂不韋做了文信侯,封地不少。但是人的慾望都是難以滿足的,所以,他還想攻打趙國,以擴大他在河間的封地。於是,呂不韋派剛成君蔡澤臣事燕國,做一些聯絡工作。經過三年的努力,終於使燕太子丹入秦為質,蔡澤真是有才的人啊。要說懷才還真是像懷孕,時間長了才能看出來,而且懷才和懷孕都需要「外力」才能完成,得有人承認才行。可是我都懷了好幾個月的才了,而且小肚子日益隆起,跟單位的那幾個准媽媽站一起,側面一看,弧度什麼的也很柔和嘛,咋就沒人承認咱有才呢?
要說厲害的表哥剛入行參加工作的時候,那可是一個嶄新的小伙昂首屹立在東北這塊遼闊的土地上,那真是「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不只是意氣風發,都有點意氣發瘋的意思,在這個剛剛成立的部門裡,很受經理的看重。但是漫漫人生路,總要錯幾步。有一次,經理興沖沖地找我,那是他少有的狀態,看樣子是有什麼高興的事。他讓我給寫一個「邀請函」,邀請行當裡的「頭面人物」到公司來開一個會,這將是公司極好的對外宣傳的機會,所以,經理格外看重。其實,這對厲害的表哥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提起筆來,刷刷點點,一封特牛的邀請函就帶著響亮得意的啼哭來到世間。我也是興沖沖地拿給經理看,可是為了一個措辭,經理居然勃然大怒,說我沒腦子(估計剛看完《天下無賊》),弄得我也非常尷尬,我真就是滿腦豆腐渣,點點滷水就豆腐腦嗎?還好不是臭豆腐。我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是年輕,一點也沒讓步,我們吵得很厲害,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愣愣地看著我們,最後不歡而散。我這屬於對於領導權威的一種挑釁啊,嚴重了。
過了幾天,經理溫和了一些,打算派我到外地出差,被我以「我走了家裡的小狗會很孤單,那樣不符合和諧社會的本質」為理由而拒絕。結果可想而知,我在經理那裡的印象和地位會發生怎樣的改變。我當時覺得自己很有性格,後來想想,衝動是魔鬼,很大的魔鬼。話在你沒說之前是你的奴隸,你說了之後你就是它的奴隸,說話之前一定要過過腦子。
一個職場的「老油條」對我說過:伺候人的活兒最難干,希望你不要挑戰老闆或者領導的底線」,並且還總結了一個規律:「如果你以為老闆SB,那麼你自己的結果也是SB(這裡的SB是「失敗」之意,其實這兩個SB的意思前後互換也成立,總之多層意思啦)。如果領導說不了你的話,那他的威嚴何在?還好,我們經理算是高抬貴手,放了我一馬。直到後來他才說:「每個人都有犯錯誤的權利,我不能什麼事兒都告訴你,那你就少了很多人生的經歷。但是,這樣的事,下不為例。」我點上他給的「芙蓉王」,心裡一個勁地忖度「芙蓉王背後的故事」:是不是經理也有我這樣的經歷呢?也許有人納悶了,你說這些幹嗎?其實,我說了這麼多,完全是為了後面的故事。
且說文信侯見太子丹入秦為質,心裡自然很高興。三年的等待,終於有了機會。由此也可以看出,要成一番事業,耐心和毅力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燕國把太子都拿出來「抵押」了,秦國多少也得有個表示吧。於是,文信侯呂不韋親自去找張唐到燕國為相,以方便聯合與調動燕國伐趙。文信侯一推薦工作就是「太子」、「相國」之類的,可見其人的手筆之大,秦國的國力之強。
呂不韋滿以為張唐會感恩戴德地接受這個任務,激動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感謝爹地媽咪,感謝大秦TV,感謝我的經紀人,感謝我的糖蜜(因為他叫張唐嘛),感謝文信侯」之類的感謝詞不得隨口就來啊?誰知道呂不韋卻在張唐那裡碰了個大釘子,五號大鋼釘。張唐有他的理由:「到燕國去,必須借道於趙國。我即便有『佛龕』的潛伏水平,也沒有阿朱的易容術,過去伐趙,打得趙國屁滾尿流,趙國正在懸賞百里之地作為籌碼來抓我。我要是出現在趙國,肯定會被抓得屁滾尿流。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還沒等張唐說完,文信侯呂不韋就沒有耐心了:「我沒工夫聽你在這兒跟我扯淡,你趕緊像超人一樣從我面前消失。」
三秒鐘的時間都不到,張唐就消失在呂不韋的視野。就這速度,比狗跑得都快,簡直就是人類裡面的奔馳,趙國咋能抓住你?奧運會你都得是百米飛人,博爾特都攆不上你。呂不韋越想越生氣:「你不去也就罷了,還找那麼多借口,你可真是氣死我了。」隨即抓起來一個玉碗想要摔碎,但是一看太貴了,找了個陶瓷罐子摔碎了,又踩了幾腳才解恨。摔東西解恨是電影、電視裡的經典橋段,在這裡借鑒一下,烘托一下。要說這事兒全怪張唐,也不盡然。但是除了他,誰又會是更好的人選呢?呂不韋一定是綜合考慮了全盤,才找到張唐的。所以張唐這麼直接就拒絕了,確實有點不太明智。
正好這時候少庶子甘羅(官名,戰國時各國封君的近侍之臣,甘羅時為呂不韋的家臣。甘羅,甘茂之孫)在外面玩耍回來,小孩才十二歲,對什麼事兒都好奇,就問了:「君侯啊,您老為什麼那麼生氣啊?」說完,瞪著大眼睛看著呂不韋。
要說呂不韋是真喜歡這個孩子,聰明機靈,長得也跟銀娃娃似的。呂不韋平息一下怒火,耐心地跟甘羅說:「我讓剛成君蔡澤到燕國做了幾年的工作,使太子丹入朝為質,應該說一切就緒了。現在我親自出馬請張唐到燕國為相,他竟然推辭不去,真是令我氣炸連肝肺。這不是明擺著不給我面子嗎?」說完這氣又開始不順了。男人有時候,會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
甘羅多聰明啊,那眼睫毛都是空的,拔下來都能當哨吹:「君侯不必為此事動怒,我有辦法讓他去。」真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呂不韋不由得厲聲呵斥道:「快拉倒吧,我親自出馬尚且碰釘子,五號的大鋼釘子啊!他都無動於衷,你去請他,不得碰得滿腦袋是包嗎?你爺爺都認不出來你了,碰得跟印度阿三似的。你能有什麼辦法?給我走開!吃你的棒棒糖去吧!」
甘羅微微一笑,辯解道:「古時候項橐七歲即為孔子師,我今年都十二歲了,君侯為何不讓我去試一下呢?為何不由分說便呵斥於我呢?」看來這甘羅是胸有成竹啊,沒有三把神砂,怎敢倒反西岐?呂不韋想想也是,權當讓甘羅鍛煉一下了。
甘羅於是去拜謁張唐,下面的一番對話類似於王小丫姐姐的《開心辭典》。
甘羅:「請問閣下,您的功勳比武安君白起如何?A.不如B.超過C.持平。」
張唐:(不假思索)「A.不如,武安君戰功赫赫,攻城略地,不可勝數。我張唐不如他。」
甘羅:(面帶微笑,實則是在挖坑準備讓張唐跳)「閣下果真認為功勞不及武安君白起嗎?你確定嗎?」
張唐:「確定!」
甘羅:(看著張唐)你的回答是——正確的!
(掌聲,螢光棒……)
甘羅:「請聽第二題:閣下請回答,據你觀察當年執掌秦政的應侯范雎與今日的文信侯相比,誰的權勢更大?A.應侯B文信侯C.持平」
張唐似乎有點明白這個十二歲的孩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回答道:「B.文信侯,文信侯的權勢自是比應侯大得多。」
甘羅:「你確定嗎?不改了?要不要求助場外觀眾?」
張唐信心爆棚:「我確定我是對的!」
甘羅又是面帶微笑:「你的回答是——正確的。」
(掌聲,螢光棒……)
甘羅問完了這些,隨即就變臉了。男人變臉的速度比變形金剛還快,而且花樣繁多。雖然此時的甘羅還是個孩子。
甘羅說道:「當年應侯想攻打趙國,可是武安君阻攔他,結果怎麼樣?應侯在離咸陽七里處絞死武安君(此處與《史記》有出入,暫且這麼說著)。現在文信侯親自請您去燕國任相,您卻左右推辭,我恐怕剛才的《開心辭典》是您最後的開心了。閣下將不知身死何地!交下一個人需要一生的時間,而得罪一個人,恐怕幾句話就夠了。閣下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張唐還以為自己的說辭天衣無縫很是華麗呢,沒想到被甘羅這麼一分析,簡直是將要死無葬身之地,豆大的汗珠落下來砸得腳面子生疼。他沉吟了一會兒,跟甘羅說:「那就麻煩您跟文信侯說一聲,說我張唐樂意接受這一使命,上刀山,下油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於是讓人準備車馬盤纏,準備即日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