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戰國我的策 秦策·壹 為什麼熱臉會貼個冷屁股
    人說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深危。今秦婦人嬰兒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為主,大王更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讎也,願大王圖之。」商君歸還,惠王車裂之,而秦人不憐。

    出自《戰國策秦策·衛鞅亡魏入秦》

    這一章是《戰國策·秦策》的開卷。秦策的內容很繁雜,估計得寫很多話來講述「策」本身的內容。於是,我就想到一個詞,一個很讓人興奮的詞——放棄。不是放棄不寫,而是挑有意思的來寫,語言要盡量幽默些,盡量讓歷史變得生動,盡量吧。

    書歸正傳。話說戰國七雄也不是誰都一直強,誰都一直弱,這就好比是七個音符組成的戰國音樂史詩,各國的強弱都是有變化的。

    秦國原來很弱小,又處在邊陲,屬於荒蠻之地,被其他國家稱為「西戎」,不但被瞧不起,而且「落後就要挨打」,經常受欺負。後來秦孝公繼位,看到別的國家通過變法革新變得富強,於是就下定決心改變積貧積弱的國家現狀,貼告示,發郵件,做宣傳,廣納賢才,並且許諾:「不論誰,不論哪個國家的友人,只要能幫寡人把國家治理得富強,就可以做高官,得到大量的土地。」估計那時候是沒有「原始股」的概念,有的話肯定還得加上「贈送一定數額的原始股」之類的。

    時勢造英雄。衛國的沒落貴族公孫鞅在魏國聽說此事後,仔細權衡,覺得魏國這家「公司」發展的潛力不大,而且「業績」正在呈下降趨勢,於是就托人找關係,直接見到秦孝公「面試」。當然,也是歷盡一番波折,公孫鞅才得到了孝公的認可,於是,兩人相談甚歡,甚至坊間有「斷臂」之類的小道消息流出。秦孝公封公孫鞅為相,賜其商於兩地,號為商君。

    秦孝公把「公司」的上層以及董事會成員召集起來,準備開個動員大會,為即將到來的改革造勢,但是沒想到卻遭到了以甘龍為首的「守舊派」的強烈反對,理由是祖宗的成法不可變。每次變法幾乎都要被這樣的理由來阻擋,為什麼呢?我想是因為利益,變法必然要觸動有些人的利益,利益是你可以隨便動的嗎?秦孝公一看這麼多人反對,一時間也有點猶豫,但是商鞅慷慨陳詞,訴說世界的格局變化,陳述祖宗之法不會讓秦國變強,提出依法治國,還說到了一個方法論的問題,套用設計師的話就是:「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

    商君這番話說得秦孝公熱血沸騰,擼胳膊挽袖子的,「啪」地一拍桌子:「OK,變法!再有反對的,自己去監獄排隊打卡,聽到沒有?」這一聲令下不但把商鞅嚇了一跳,也把孝公自己嚇了一跳。作為領導有時候拍桌子是心虛和不自信的表現,不信你就細品。扯遠了,繼續說商鞅。

    獲得了老闆的支持,商鞅開始變法,可是你變法,得有個力度吧?什麼是力度?就是說話算數,要不然誰聽你的啊?於是就有了大家都熟悉的一根木頭搬運到某個城門給五十金的典故,那是有歷史記載的最早的臨時搬運工,並且薪酬也是前後都不見比他特牛的。

    現象樹立起來了,就一發誰都收拾不了了。商鞅貫徹法令,公正無私,治罪不迴避強大的宗族,獎賞不偏私親朋好友。

    太子不信邪,偏要觸犯法律,跟變法作對,商鞅一想自己雖然很特牛,但是也不能把老闆的繼承人給治罪了啊(看來在強大的法律也有人情在裡面),就把太子的兩個老師一個給割了鼻子,一個給文了面,沒鼻子的滋味疼啊,臉上刺字的感覺爽啊。兩人懷恨在心,太子也是暗自記仇,心說:「等我當家做主的,肯定要你好看。」這也為後來商鞅的慘死埋下伏筆,按下不表。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理,秦國變得很強大,各國都畏懼它。兵強馬壯,人民不敢貪圖非分之財,路不拾遺,只是商鞅過於迷信法制的力量,刻薄寡恩,嚴刑峻法,只想威福百姓,不懂得以仁政服民。給老闆打工做到這個份上,商鞅變得很危險。

    山丹丹花開紅艷艷,

    時間啊過了一年又一年;

    羊肉泡饃一碗又一碗啊,

    歲月的飛刀啊改變了容顏。

    時間是最特牛的老師,跟它學的人最後都死了。看細碎的白花開了又謝,獨望蒼天,秋意漸來,倦鳥低微地哀歎,微風起,涼意濃。

    孝公支持商君變法十八年了,也就是女兒紅該喝的季節了。孝公病重,即將駕鶴西去。人之將死,就把商君詔見過來,說要把王位傳給商君。商君堅辭不受。至於要傳位給商君有多少誠意,不得而知。也許是「排毒」療法,怕商君叛亂造反,不如讓大家知道我要傳位給你的,可是你沒要,在仁義道德的約束下你商君即便想叛亂也沒有借口和理由了。「白帝城托孤」與這件事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吧?你以為孝公給你的是女兒紅,也許是鶴頂紅呢!

    孝公去世,惠王即位。惠王就是以前商君得罪過的太子。商君自感不妙,於是告老還鄉,想頤養天年。

    小人和奸臣總是會在這樣合適的時機出現。讒言的力量比正義的進諫要中聽得多。讒言如下:

    「大王,臣子的權勢太重,國家就會不安(功高震主嘛);左右過於受寵信,國君王便自身有礙。如今這天下人都說是商君變法,而沒有人說是大王您變法,這樣一來,不就是分不清大小王了嗎?君臣錯位不說,何況他還是您的仇人,不如趁機……」隨後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惠王正色道:「寡人豈能鼠肚雞腸?過去的就算了,讓商君來覲見我吧,我們談談。」

    商君來了。惠王將其拿下,賜車裂之刑,並呵斥進讒言的人:「殺頭太簡單了,以後給寡人出主意能不能有點創意?」左右皆喜,沒有鼻子的人笑起來有點恐怖,刺字的人把臉笑成一朵「惡之花」。不知道商鞅的心裡面是何感想?是榮華富貴皆雲煙,還是後悔在職場上不該得罪那麼多人?抑或是為變法而流血,死得其所?天下百姓歷來怨恨商君的嚴刑峻法,居然沒有人為他的死感到憐憫。悲夫,商君!悲夫,百姓!

    同樣是公正無私,嚴格執法,為什麼包拯就可以安心做高官呢?包拯還打過龍袍呢。秘訣就在這打龍袍之上。李太后只是出出氣讓百官看看,給自己個台階下,包公要是真動手打了皇帝,你想結果會是怎樣?也許是受曹操「割發代首」的啟發,包公象徵性地打了打龍袍就算了。結果自然皆大歡喜,太后高興,皇帝滿意,自己順利交差,天下交口稱讚,這龍袍打的,漂亮!相比之下,商君就有點失誤了,又似乎是商君那時做官還沒有那麼多彎彎腸子,時間推移,經驗積累,越來越厚,越來越黑……

    岳飛也是精忠報國的,不惜冒著成為不良少年的危險,讓母親給文身,大破朱仙鎮,直打得金軍感慨:「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問題就出在「岳家軍」上,這支軍隊戰鬥力強悍,個人崇拜嚴重,很多小兵只知道岳飛而不知道皇帝,這不就是分不清大小王、君臣錯位嗎?岳飛還老吵吵要迎回二帝,這不是給南宋帝趙構戴緊箍咒嗎?再說,當年趙匡胤就是手握兵權,扭捏地黃袍加身,半推半就做了皇帝,你敢說岳飛就……所以,風波亭的慘案,秦檜只是趙構的隱形代言人,真正想要岳飛性命的是皇帝啊。

    電影《精武門》大家看過吧。陳真從日本回來,作為五師兄的他,的確是一心為了精武門,大家也都很擁護他,跟他學習新的拳術理念和搏擊方法,但是明顯地館主有點不悅。因為你給大家造成的感覺是你是館主,所以,最後農敬孫跟陳真長談,陳真離開。少年時覺得不可思議,現如今也可以安然理解。悲夫,陳真!悲夫,館主!悲夫,我本人!有時候不要一相情願地以為自己只要盡心盡力為了大家就會得到尊重,也許正是你的「太作為」,才導致了你的「無作為」。

    你的熱臉未必適合別人的屁股。

    不過,商鞅變法的功績不可磨滅,他敢於嚴格執法的力度也讓人欽佩,社會進步了,執法的力度呢?罪過,再說就無意義了。也許乾隆爺說得沒錯:「耳不聾,眼不花,當不好這個家。」有些事,糊塗一點也好,「人至察則無徒」。但是,「眼前有餘忘縮手,身後無路想回頭」,我們往往如是。

    商鞅變法被我分析得這麼失敗,我感覺自己很失敗。大夏天的,居然打了個冷戰,怪異但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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