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竟然在擺一個奇怪的陣形,遠遠看去,依然是左中右。
然而,紂的銳師竟然不在中間,而是在左首。
天子不在中間坐鎮,實在是聞所未聞。更聞所未聞的是,中間的竟不過是那些平民奴隸,右首自然才是有辛甲混在裡面的新軍。
周武王問道:相國,紂此般布陣竟為何意?
姜子牙長歎一聲道:紂真乃軍中神才!
周武王道:相國為何這樣說?
10.1牧野之戰
士兵們剛笑完,大地便開始顫抖起來了。上一秒他們很開心,下一秒他們很擔心。
不是地震,也不是山崩,更不是野獸。這個時候1.1節中的中國犀已滅絕了很久。
只是人在走來。
七十萬人。
七十萬雙腳踏在牧野這片荒原上,大地想不顫抖,也控制不住。
紂披掛著珵亮的盔甲,立身在中軍的帳車之內,嘴角微微掛起了一絲笑。
他還在想著時與妲己分離的溫柔與依戀。
妲己為他穿好盔甲,用兩只小手捧著他的臉,虔誠而又憂慮地問道:陛下,你擔心嗎?
紂哈哈大笑道:美人,朕有何懼,東夷如此暴蠻,都即將被朕一掃而平,何況馴順的周?
妲己卻分明從這聲大笑中聽出了一絲干澀和勉強。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得太久,都相互了解到骨頭裡了,想再去騙,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妲己道:陛下將以何軍克周?
紂道:朕以新軍中訓練出的四萬銳師克之。
妲己道:此與周軍數目勢均力敵?
紂沒說話。沒說話就等於是默認。
妲己忽張了張嘴,但終沒出聲。
紂道:美人,有話盡管直說。
妲己道:我很怕後人因此非議我干預你的國政。
紂笑道:江山就是你我二人所有,何談干預?
妲己道:以臣妾之見,陛下不如把國都中所有男人全部抓齊,調往前線。
紂笑道:你是說那些平民奴隸?他們哪能打仗?
妲己道:他們即使不能打仗,但卻能湊集人數。人數,不也是戰場上一種優勢嗎?
紂點頭道:起碼能讓周人嚇破膽。
妲己道:陛下為何不將新軍全部領上前線?
紂道:朕怕他們叛變。
妲己一顫道:難道你已發現有奸細?
紂溫柔地把妲己摟進懷中道:當然沒有,可朕預感總是不好。
妲己呢喃道:為什麼會有預感?
紂笑道:朕以惡對人,人必以惡對我。新軍裡有大批人都被活活餓死了,他們豈不恨朕?紂忽又補充道:軍隊是最容易叛變的,因為他們紀律性太強,只要策反將領就行。
妲己抬起臉道:陛下,此役若得勝,我們再不可玩忽天下了。
她的眼中滿是晶瑩的淚,閃閃發光,動人心魄。紂低下頭,用最溫柔的吻把一顆顆淚吞進了肚子裡。
用最柔順的方式,這代表著他的後悔和道歉。災禍沒有降臨到頭上時,我們一般都想不起反省。
紂忽又粲然一笑道:美人,這次朕可以把新軍全部調上去了。
妲己道:你不怕他們叛變了?
紂沒有回答,卻反問道:你認為平民奴隸會臨陣叛變嗎?
妲己想了很久,才笑道:不會。
紂大笑道:雖然普天之下他們最恨朕,但在戰場上卻對朕最忠誠。
妲己道:因為他們是一盤散沙。
紂用食指挑起妲己尖尖的小下巴道:一盤散沙才會繼承最好的奴性。
妲己道:你欲用這股力量來克制怕其反叛的新軍?
紂點了下頭,道:若新軍真欲反叛,留在朝歌城中更是禍患。
妲己忽然哭道:你這是賭。
紂笑了笑道:決定人生的本就是一場豪賭。
妲己嘴唇抖了抖,然而卻哽噎住了。
紂忽詭秘一笑道:現在朕要下一注籌碼。
妲己臉上忽泛出紅暈,閉上眼,微微抬起頭,胸口在劇烈地聳動。
紂就這樣一件一件把她的衣服脫光。
細致,憐愛,舒緩。
因為他要享受脫的過程,每一次都讓他心潮澎湃。
不管歲月如何變遷。
不管他的眼角和妲己的眼角是否早已開始刻畫出皺紋。
然而,紂卻只是抱著妲己的胴體輕輕放到了軟床上。
他笑道:美人,稍稍等待,朕即刻去殺盡那批狗賊,回來再與你盡魚水之歡。朕不回來,你不准穿上衣服。
妲己依舊閉著眼睛。
嬌喘連連。
郭敬明式的嬌喘連連。
她道:陛下,你去吧,我會遵守這個約定。
世界上最浪漫的約定。
當然,世界上還有一個最不浪漫的約定,內容與此類似。
溫酒斬華雄。
紂決絕出門,決沒回頭。妲己眼中再一次湧滿了淚水。
可惜,只有背影,我們也看不見紂有沒有哭泣。
想來不會。
這就是男人。
或者男人的風范。
他可以忍住下半身的沖動,想必也一定能忍住他的淚水。
此去生死未卜。
此戰勝敗難料。
命寄浮萍隨命去,君曾含笑君未來。
也許,天已注定,我們只能在來世再度重逢。
當然,這種委婉的女兒心思,姜子牙不會關注,他也沒空關注。
因為,他的眉頭忽然鎖緊,鎖得很緊很緊。
紂竟然在擺一個奇怪的陣形,遠遠看去,依然是左中右。
然而,紂的銳師竟然不在中間,而是在左首。
天子不在中間坐鎮,實在是聞所未聞。更聞所未聞的是,中間的竟不過是那些平民奴隸,右首自然才是有辛甲混在裡面的新軍。
周武王問道:相國,紂此般布陣竟為何意?
姜子牙長歎一聲道:紂真乃軍中神才!
周武王道:相國為何這樣說?
姜子牙道:他如此布陣有三大好處,一,間隔了新軍,防止其暴動;二,如我方先攻擊,則中軍率先迎敵,七十萬人浩浩蕩蕩,別說戰斗,就是困也把我們幾萬人困死了。三,若我方不攻擊,則其即令中軍出擊,消耗我們實力,然後再以銳師收底。我方必敗無疑。
周武王道:如此,則令辛甲現率新軍叛變?
姜子牙道:不。
周武王驚道:為何?
姜子牙道:辛甲現在可能指揮不動新軍了。
周武王沒說話,他知道姜子牙會繼續。
姜子牙果道:因為現在敵我力量太懸殊,新軍不過是牆頭草,他們只會靜觀其變,選優勝者而跟從。
周武王顫聲道:你說新軍只會落井下石而不會雪中送炭?
姜子牙點頭,幽幽地道:這就叫現實。
周武王忽沉默無語,許久才道:可有克敵之法?
姜子牙道:有。
周武王急問道:為何?
姜子牙道:新軍舉棋不定,平民奴隸不習戰陣,紂的要害之處即在銳師。我方現盡全力直撲左首,一舉克之,則新軍必倒戈相迎,而平民奴隸也必借風順勢,不會無謂送命。
周武王揮動令旗,急欲攻擊,卻被姜子牙一把按住道:侯爺稍等。
周武王急道:不趁紂此時立腳未穩之際攻擊,相國難道還別有妙法?
姜子牙道:待我宣一軍令。
姜子牙轉回身對軍隊大聲道:諸將聽令!
軍隊立刻一片肅然,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姜子牙厲聲道:騎兵全部解甲,只向左首沖擊,步兵解衣,緊隨其後,如有亂陣者,軍法處置。
周武王心中暗自贊歎不已。
散宜生卻道:鎧甲原為保護將士性命,相國卻令其盡行解去,不知何意?
姜子牙笑道:我只是想讓他們沖得更快一些,速度是決定這場戰爭的唯一要素。
散宜生點點頭,若有所悟。但他也許不知道,姜子牙更想告訴每個人,只要向前邁了步,就別再想生與死的問題。
戰前,給人以必死之心。這就是一切軍事的本質。當然,也許散宜生早就知道,他故意充傻,幫我們揭開這個謎團而已。
萬馬齊奔。
萬箭齊發。
人仰馬翻。
血流滿地,殘肢橫飛。
每場戰爭都無外乎此。可是,這場戰爭的特點是,只要有一匹馬倒下,就有兩匹馬跟上來,而且跑得更急更快。
銳師的手都軟了。他們的弓箭實在射不過來滿天蝗蟲似的周軍。
而且個個不怕死。
而且更恐怖的是,後面還跟著幾萬光著上身殺氣騰騰的步卒。
這時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
血流漂杵,這就是牧野之戰的過程。
也是全軍覆滅的銳師給我們留下的慘烈篇章,他們戰斗到了最後一個人,最後一滴血。所以紂才能借機狼狽逃回了朝歌。
去時是七十萬人,回來時是ONLYONE。
10.2香魂悠悠從此去
在空蕩蕩的大殿裡,紂突然迷茫了。
崩潰之後的迷茫。
偌大的殿堂裡,再無一個內侍,一個宮女,甚至連動不動向裡面探頭探腦的大臣們一個也沒有了。
都走了。
都早走了。
樹倒猢猻散。
鳥獸散。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淨。
無比的干淨。
無比的干干淨淨。
紂疾步向內室走去。
軟床。軟床上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光滑的身體,仰臥的姿勢,一如離開時的那般。
時間似乎沒有流動過,一切如初。紅帳,燭台,玉如意,鴛鴦被。
這個女人。
自己將她脫得一絲不掛的女人。
可是,紂知道,眨眼之間,如白駒過隙。
一周已過去。
這一周他只做了一件事。
這件事只有一個結果。
他,失敗了。
紂走到床前,單膝跪下,握住妲己的手道:美人,你為何沒走?
妲己慢慢地睜開眼睛。
她在盡力地呼吸。
呼吸空氣中這個男人所散發的每一絲氣息。
她喜極而泣道:陛下,你回來了。
紂突然怒吼道:你為什麼還沒走?
她嫣然一笑道:陛下,你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突然,毫無理由,更毫無征兆。
大哭。
哭。
哭。
哭。
他和她。
紂和妲己。
也許,只有眼淚才能沖刷一切。
再加上做愛。
他迫不及待地脫去身上笨重的盔甲,赤條條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多麼熟悉的位置,多麼熟悉的一切。
沒有前奏。
插入。
沖擊。
她死死地閉著眼睛,欠著身,勾著他的頸,嘴巴咬著他的肩頭。
沒有心蕩神馳的呻吟。
只有悄無聲息的哭泣。
這一刻的從前,做愛是享受。這一刻的以後,做愛是發洩。
或者說是,懲罰。
很快,紂停下了。
因為他軟綿綿了。
不管你有多麼瘋狂的理想,可事實不會動搖分毫。
現實,更是。
現實,才最現實。
紂就這樣像一堆爛稻草,趴在了妲己的身上。
然而在妲己眼中,這卻像是一團棉花。
潔白無瑕的棉花。
或者說是一片雲。
永不會飄來飄去的一片雲。
永遠在她的頭頂,在她的世界裡,像天使一樣守護她。
妲己推了推紂,紂沒有反應。
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每次紂做完後,總是賴在裡面不拿出來。妲己就會推推他,他就會乖乖地翻下身,側抱著她。
這是她最喜歡的姿勢。
是他最不喜歡的姿勢。
所以是他們最默契的姿勢。
可是,這一次,紂沒有動。
一動不動。
就那樣放在了她的身體最深處,不管是堅挺還是萎縮。
唯一的屬於他的地方。
隱秘的地方。
妲己忽然用兩只雪白的膀子緊緊地箍住了紂的身體。
紂動了動,把手挪在了她的乳房上。
這是他最喜歡的姿勢。
是她最不喜歡的姿勢。
是他們目前永恆的姿勢。
像雕塑一樣永恆。
紂忽然道:宮人們去了哪裡?
妲己道:跟隨惡來和他兒子蜚蠊逃到海隅了。
紂沉默。
妲己又道:他們臨走時讓我轉告你,絕無相叛之心,只是為保存實力,提前去為你經營。
紂忽笑道:他們是不會叛變,但他們比誰都怕死。
沉默。
妲己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紂輕輕地撫著她的乳頭。
然而,該說的總要說,就像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妲己道:陛下,我們該往哪裡去?
紂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很久才道:美人,你怕死嗎?
妲己道:我們還有很多選擇。
紂忽笑道:如果我們就這樣死在床上,也已是人生最美妙的結局。
妲己忽然哭道:陛下,你承載殷商五百年江山社稷,怎能毀於一旦?牧野我們雖敗了,可是我們還有南國,還有越戲方,還有豕韋,還有蜀,還有宣,還有……
紂用手輕輕堵住她的嘴道:美人,別說了。朕比你還清楚,這些屬國遲早也是周人嘴中的肥肉。
妲己再次沉默。
突然,她使勁地挪開紂,伸手去拿旁邊小幾上的一封密函。
紂的頭依舊埋在床上,懶洋洋道:那是什麼?
妲己激動得像個孩子似的歡呼道:陛下,你看,這是東夷王師送來的加急快報,他們已經成功了。我們可以去東夷,那裡再也不會有對你的背叛。
然而,妲己卻沒等到任何的回聲。紂像沒聽見一般,依舊把頭埋著。
就像一個貪睡的少年一樣。
只是,那一頭花白。
妲己敲了敲紂的頭,撅起嘴巴道:喂,你到底有沒聽見我在說話?
連“陛下”都省了,她開始恢復她刁蠻的本色。
就像四十三年前剛進宮殿,剛見到這個心目中的男人時的那個少女。
因為,她的心中忽然灑滿了希望和陽光。
一聲冰冷的回答卻在瞬間擊碎了她的一切美好和期盼。
喪家之犬,朕不恥為之!
密函就這樣從她手中滑落,連一絲飄蕩的氣兒都沒有,直直地硬硬地墜在了地上。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
這個鑽入她的肉體她的靈魂的男人。
孤傲,剛愎,決絕,永不低頭。
從他生下那天起,他就不會接受失敗。
他能屈能伸,但只作為權宜之計,而絕非是真的可以經受大起大落。
尤其是一無所有的潰敗。
連一點夢想的光都沒照耀進來。
紂忽起身,然後一躍下床。
他開始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珠寶內衫,素白戰袍,黃銅盔甲。很慢很慢,很穩很穩。
妲己就這樣看著他。
紂最後用手對銅鏡正了正頭盔,他要讓那根紅纓更挺拔,更雄壯,更在中心。
出門前,他忽轉頭對妲己一笑道:美人,休息好後你就潛行至南國,他們會將你送到東夷的。
妲己道:你呢?
紂道:東夷有你夢想的藍瑩瑩的一望無際的海,從此以後,你可以日日看海,聽海,伴著海聲入睡。
妲己道:你呢?
紂笑了笑道:朕很快就來。
妲己也一笑道:我們很快就能一起去。
紂忽然由笑轉哭,淚一顆顆地墜落在地上。妲己卻依舊平靜如水,臉上掛著褪不去的迷人笑容。
像最清純的少女。
紂轉身出門,再也沒有回頭。
直到目送紂的背影徹底消失,妲己才起身。穿好衣服,走到紂剛剛照過的銅鏡前。
對鏡梳妝。
梳出一個最美的妝。
胭脂,眉筆,腮粉,口紅,珠寶,釵簪。
還有三尺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