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錯誤的時間和地點完成遲到四年的一次親吻,我的心裡也裝滿了遺憾!"
青伊說完便哭泣起來,她淚流滿面的模樣楚楚可憐,她死死的看著賁的眼睛,那無助與孤獨的眼神令人心碎。青伊推開車門離開,留下一臉恍惚的賁。
這樣的重逢,真是混亂得一塌糊塗。
"週末去迪斯尼玩,怎麼樣?"
當大丸說出這樣的話時,賁不得不翻箱倒櫃去找溫度計。
"是淺井青伊的主意,她說要找回在秋田的感覺。"
"到迪斯尼找回秋田的感覺?"
"喂,賁,這不像你,你不是對淺井朝思暮想嘛?"
"她有男朋友。"
賁說這句話時一點不像他自己,完全是個吃醋的小男孩,就連大丸也覺得好笑。
"她和上杉休悟已經分手啦,他們只是大學同學而已,現在他們分道揚鑣啦,上杉休悟是個花花公子,更何況他會回到上杉家,這個你清楚?"
"那又怎麼樣,她分手啦,就來找我們,尋回秋田的感覺?"
"口是心非。"
賁被大丸看穿了心思,自然不服氣,一個惡狗撲食跳到大丸背上,兩個好兄弟打鬧開來。自從他們幹掉麻繩折戶之後,兩人心裡都有不為人觸碰的隱秘,賁為人更加謹慎,而大丸為人更加凶狠,只有兩人在一起時,才能敞開心扉,毫無顧忌的玩笑和打鬧,但這樣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我真希望能回到讀中學的時候。"
"現在青伊就在你身邊,你不會想讓四年前的分別再重演吧,別讓人生再留遺憾啦!"
雖說是來東京三年多了,到迪斯尼樂園來玩還是頭一次,賁習慣了穿白襯衫黑西褲,傻乎乎的跟個保鏢似的,而大丸則穿著花襯衫和花短褲,一副流氓像,只有青伊正常些,青伊穿著有暗花的布裙子,戴著一副大墨鏡,煞是可愛。這三個人走在一起,堪稱迪斯尼的又一道風景線,不知情的還以為是迪斯尼做的新主題呢。
"喂,你來殺人的哦。"
大丸乘青伊不注意,馬上開始損賁。
"殺人要穿夜行服,白癡。"
青伊興高采烈,像是個小朋友似的,左手牽著賁,右手牽著大丸衝進迪斯尼遊樂園。
"我們和米奇拍照吧!"
"我們去玩過山車吧!"
"我要吃冰激凌!"
"我要星際寶貝的公仔!"
"我是巴斯光年,哈哈哈"
青伊像個瘋丫頭似的,拉著賁和大丸吃完這個玩那個,比那些小孩子還要興奮,走進商店就大買特買,而賁和大丸就只好大包小包提著跟在後面。
"媽的,我說淺井,你巴斯光年,我都快成人猿泰山啦!"
"哼,你個笨大丸,不許埋怨,不許說髒話,被小孩子聽到怎麼辦,把小朋友教壞怎麼辦,我叫警長來抓你喲!"
"完了,淺井,你的智商現在只有三歲。"
三個人玩了一天都累壞了,賁駕著車,青伊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大丸在後座抱著米奇公仔睡得四仰八叉,賁覺得無比的輕鬆和愉快,其實高中時賁就像個大哥哥一樣照顧青伊和大丸,無論什麼樣的情況,他都在背後默默支持和幫助,他喜歡做大哥哥的感覺,這一份溫存讓他忘記現實的殘忍與荒涼。
賁看到這兩個大孩子都累了,準備先送青伊回家。
"去喝一杯吧。"
青伊卻醒了,她雙眼含笑,她的眼睛裡裝滿溫柔。
那是個超級愉快的週末,三人找了個小酒吧,邊喝邊聊,說起高中時候的趣事,一直到青伊喝醉。
"你為什麼不要求交往呢?"
青伊紅著臉看著賁。
"青伊,你醉了。"
青伊抱著賁怎麼也不放。
接下來的幾個月,三人經常相聚,吃飯,唱歌或者泡吧。
青伊剛剛畢業,也沒急著找工作,所以找賁和大丸玩是常事,而大丸最近迷上打小鋼珠,也不願意天天當個大燈泡在東京都亂逛,所以慢慢就變成了青伊和賁兩個人的約會。
青伊在東京呆的時間很長,女孩子都愛逛街,所以帶著賁到處看到處玩,而賁雖然討厭逛街,但是陪在青伊的身邊,走到哪裡他都願意,而將自己融入人海中,他也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青伊愛東京這個城市,她興奮的帶著賁去感受這個城市無窮的魅力。青伊帶賁去品嚐煉瓦亭西餐館全日最正宗的日式炸豬排,也帶賁去品嚐伊勢源料理店的鮟鱇魚火鍋;帶賁去原宿五輪橋觀看青少年的Cosplay表演,也帶賁去歌舞伎座劇院觀看傳統的歌舞伎表演;他們去裡原宿感受青年男女朝聖之地的潮流文化氣息,也去淺草觀音寺感受濃濃的廟會文化。
夜晚他們在東京鐵塔的觀景台上靜靜依偎,欣賞色彩斑斕的東京夜景,然後去位於名為"CafePAULISTA"的咖啡店喝一杯味道純正的巴西咖啡。
"約翰?列儂與小野洋子在我們坐的座位上喝過一杯同樣的巴西咖啡。"
青伊笑著看賁。
"約翰什麼儂是誰?"
"是'披頭士'的歌手,搖滾,呵呵。"
"呵呵,有空去聽聽。"
"什麼有空,走,我們現在就去唱片行買。"
"不用這麼著急嘛。"
"賁,跟我在一起開心嗎?"
"開心。"
"放在你那裡的糖果還在保質期嗎?"
"在,永遠都不會過期的。"
青伊將頭埋進賁的懷裡,鼻息溫暖了賁的胸膛,這一刻的賁真的安心又幸福。
這麼久以來,大家都閉口不提休悟和上杉家的事。賁和青伊雖說不算正式交往,但卻非常親密,牽手和親吻,兩人有甚至勝過情侶的默契,他們像熱戀的人般無所不談,而對那些敏感的事情卻巧妙避過,維持著融洽的氣氛。
"對了,你們怎麼會決定來東京呢,不會就是為了找我吧?"
有一次喝酒時,青伊問到了賁和大丸來東京的原由,賁想起那段仇恨痛苦不堪,隨即陷入沉默。
"找你,誰想找你呀,我們是來開闢新天地嘛!"
大丸見狀趕忙解圍。
"青伊,這麼你回去過秋田嗎?"
賁轉過頭淡淡問青伊,他的眼神恢復了平時的淡定。
"沒有,因為家裡搬來東京的時候,秋田本來也沒有親戚了,但我一直很想回去看看,你知道,那裡有我很懷念的時光。"
"我們三個都離開秋田四年多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回去玩玩,你們覺得呢?"
賁看看青伊,再看看大丸。
"好啊!"
青伊高興的笑出來,大丸知道賁心裡的想法,他只是點點頭,而開心得不得了的青伊並沒有察覺大丸臉色的異樣。
"大丸,我們已經準備了這麼久,是時候了。"
等青伊走後,賁和大丸繼續喝酒。
"我知道,但是為什麼要帶上青伊呢,我們去辦事,又不是去玩"
"她是我們的不在場證明。"
"賁,這樣好嗎?"
"這回是一次快樂的旅行,相信我,青伊也會快樂,她什麼都不會知道。"
"我相信你,我從來沒有不相信你。"
兩人相視一笑,將酒一飲而盡。
賁,大丸和青伊在冬季來臨時坐上了去秋田的列車。
下榻渡假村酒店後,吃到熱騰騰的魚頭豆腐鍋和新鮮的蚌類,喝到剛剛溫熱的燒酒。
"哇,這感覺好秋田!"
青伊大叫著,回到家鄉的感覺讓她興奮得不得了。三個人喝酒猜拳,玩得不亦樂乎,剛好房間裡還有卡拉OK,三個唱唱跳跳,不挺喝酒,賁也例外的沒有勸青伊少喝,很快青伊便醉了,賁把她抱起來,回到房間。
"賁。"
當賁為青伊脫了外套和鞋子準備離開時,青伊拉住了他。
"賁,親一下。"
賁低頭親吻青伊的額頭,然後他們長久的接吻。
"這是屬於我們的秋田,對吧?"
青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賁。
"是啊,這是屬於我們的秋田。"
"今晚陪在我身邊嗎?"
"當然。"
賁溫柔的笑,他輕輕撥弄青伊的髮絲。
"還記得那家糖果店嗎,那家有可愛軟糖的糖果店,你說你在那裡第一次看見我,我有映像的,我穿著粉色櫻花紋樣的和服,踏著木屐,拿著小扇,那個時候,我們還那麼小"
青伊呢喃著,她閉著眼睛,笑容一直掛在她的臉上,賁輕聲的應答著,不多久,青伊就睡著了,她的鼻息緩和,進入了夢鄉。
賁為她蓋好被子,把暖氣調到合適的溫度,關掉床燈,退出了房間。
他走樓梯來到車庫,大丸已經在那裡等他了。
"沒問題嘛?"
"出發吧。"
大雪在夜裡飛舞著,秋田郊外的精神病院一片死寂,看門的老頭裹著大衣在值班室裡打著瞌睡,收音機發出"嚓嚓"的響聲。賁掏出手機再看了看信息裡面記錄的房號,然後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大樓。
他很順利的找到了那間病房,深夜的精神病院偶爾傳來病人的夢話也實在讓人發毛,就是這裡了,房號上寫著病人的名字,川島正雄。
那個男人蜷縮在輪椅上,幾根頭髮盤旋在他光禿禿的頭頂,室內暖氣似乎出了問題,空氣像結了冰似的讓人難以呼吸,而那男人卻光著腳,他裹著破舊的棉衣,雙眼無神的看著走進來的賁,他沒有任何反映,連眼珠也沒有轉動一下,只是死死盯著賁走來的地方。
賁走過去,他的眼神像冰一般寒冷,他握住那個男人的手,他死死的握著,小時候他也曾這樣握過,他叫他川島叔叔,為了那些甜甜的糖果,他高興的一個勁兒的叫著川島叔叔,從沒有別的男人再給他買過那些零食,或者玩具。賁看著這個迅速蒼老的老人,他的面容憔悴得令人難以想像,這個人才五十歲不到,他看起來像是一節燒焦的木頭。
"我是荒川賁,今天來結果你性命,因為你害死了我的母親。"
在賁毫無感情的說出這些話時那個老朽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他表情痛苦,他的靈魂正因為某些殘留的片段遭受著煎熬,可他的身體已無法做出回應,但似乎他知道他的痛苦就要結束了,他的靈魂終於可以得到解脫。
一個精神病人被注射過量藥物在寒冷的冬天死去沒有什麼好稀奇的,他的心靈應該為這一刻充滿感激。
相對於精神病院的荒涼,高利貸公司老闆大野米雄在情婦的公寓裡剛剛享受了一番,桌上還放著沒吃完的魚子醬和秋刀魚,情婦養的肥貓正伺機而動呢。
"親愛的,今晚留下吧。"
"不行,我還得回趟公司呢,我的部下在那裡等我開會呢,還有些欠錢不還的混蛋沒有被我教訓呢,我得想想法子。"
"你真狠心,你就知道錢。"
"寶貝,來不及了,快給我穿上外套。"
"大野,你就像頭熊!"
"寶貝,那是因為我穿了兩件防彈衣,哈哈!"
大野走出情婦的公寓,雪卻下得越來越大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下給那個守在家裡的凶婆娘通風報信,他叫司機和保鏢把車停在了巷道外面的馬路旁。
"該死的鬼天氣!"
他嘟噥了一句,積雪差點讓他笨重的身體滑倒。
"大野,荒川美優子之子荒川賁讓我來拜訪你!"
從黑暗中竄出的大丸迅雷不及掩耳的下手了,大野甚至沒張開嘴巴就一命嗚呼了。
"媽的,兩層防彈衣,老子又不用槍。"
大丸扔下刀,消失在大雪中。
早晨九點,賁、大丸和青伊坐在酒店的餐廳裡共進早餐。
賁喝著濃湯,覺得十分滿足。
"賁,你昨晚走哪裡去了?"
青伊看著賁,大丸差點沒拿穩手裡的麵包。
"我一直都在,只是睡不著,中途和大丸又去喝了一杯。"
賁直視青伊的眼睛,然後和藹的一笑,他表現得沉著而淡定。
"我只是擔心你,賁。"
"乖,我看你睡得挺好的,以後不會不聲不響的走開了。"
電視裡的新聞正播放高利貸組織頭目大野米雄遇刺身亡的新聞,青伊的眼睛裡閃爍著焦慮和懷疑。
"青伊。"
"嗯?"
"我們今天就回東京吧,公司那邊不讓我和大丸走開太久。"
"嗯。"
青伊總覺得這起新聞和賁有莫大的關係,但她選擇不懷疑,她不想讓這些事情破壞她回到家鄉的美好心情。
回到東京,一切如常了。
賁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的鬍渣長了,他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他將頭髮理向腦後,他的面龐英俊而成熟,他的眼神裡帶著陰險和凶狠,不,那是淡定,他說服自己;他微笑,那笑容卻充滿了邪氣,似乎是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的死徒,不,那是替天行道,他再次說服自己。
他在夜幕降臨時出現在五光十色的場合,他身著名牌,神采奕奕,和各路名流親切的打招呼,有人得意的向身邊的人介紹,語氣裡還充滿著敬畏,看,那個帥哥就是澀谷的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