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深處 第53章 文學票友 (3)
    礦區的人們是善良的,在善良敦厚的同時,還有那麼一點狹隘與嫉惡如仇,有那麼一點口無遮攔。到了婚嫁年齡的王玫玫還沒有工作,靠四處做臨時工貼補家用。王玫玫的父親本來身體挺不錯的,突然之間就得了中風,成了半身不遂癱瘓在床的危重病人。貧窮與勞累讓正處於更年期階段的母親性情大變,經常無緣無故地大發雷霆。有時會嚎啕大哭,有時會把自己的女兒罵的狗血噴頭。家裡冷冰冰的像是到了南極或是北極,王玫玫便十分渴望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她的要求不高,找個普通的礦工嫁了就是。礦區裡好多挖煤漢子家裡的閨女不都是這樣嗎?可是,幾乎所有介紹給她的男人都會通過某種途徑某種手段把她從前的歷史翻出來晾曬一番。人們的記憶力會在這一刻出奇的好,礦區的人們還記得她曾經在十八歲的時候生下了一個男嬰且不知道父親是誰。人們說起王玫玫來毫不留情,嘴角流淌著細小的唾沫星子,讓一張張臉變得光怪陸離。王玫玫看了太多的白眼與鄙視,聽了太多的詆毀與謾罵,她的心痛得只想去死。把結了疤的舊傷痕撕開,遠比新的創傷更加刺痛難忍。她決定離開了。

    深圳這個地方是王玫玫永遠感激的一個地方。當王玫玫決定離開礦區的時候,她是沒有準確目標的,媒體在這時候充當了她的人生嚮導。媒體對深圳鋪天蓋地的宣傳使她很快下定了到深圳去的決心。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什麼,但是,既然全國各地有那麼多人都到深圳去,深圳應該具有非凡的包容性與接納性吧。憑著自己的一雙手,總不至於餓死街頭吧。就是真的餓死在某個地方也比在礦區被人瞧不起要來的舒坦些啊,再說,餓死的機率會很小,幾乎就等於零呀。

    王玫玫到深圳不久,便在一家髮廊裡找到了一份學習美容美發的工作。剛開始的時候,她並不情願給客人做頭髮做臉。那些各式各樣的臉和千差萬別的頭髮跟她手上的皮膚零距離接觸的時候,她總有一種要嘔吐的感覺,她為此還遭到過老闆的訓斥。直到她成為一個不錯的美容美發師的時候,這種感覺才慢慢的消失掉了。

    王玫玫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時候,發現她所打工的這家髮廊老闆還兼做皮條生意的。那天晚上跟王玫玫同居一室的女孩接到老闆打來的一個電話後,便打扮入時濃妝艷地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來,而且這種情況發生了好多次。老闆是個中年女人,她似乎並不介意讓自己的員工知道些什麼。她挺喜歡王玫玫的聰明,認為王玫玫學東西特別快,領悟能力強,懂得舉一反三,人長得又好,可以說比這裡的幾個女孩子都要漂亮,只是年齡稍稍偏大了一些。老闆試探著問王玫玫想不想掙大錢,想不想親自體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王玫玫明白老闆的意圖後,拒絕了老闆掙大錢的建議,平靜地掙著辛苦錢。那個後來改變了王玫玫命運的男人就是來做頭髮時看上她的。

    這個男人經常來王玫玫打工的店面做頭髮,尤其喜歡王玫玫的服務。發展到後來,男人只讓王玫玫一個人給他打理頭髮,如果王玫玫手上有客人,男人寧可耐心等待,也不要別人來給他服務。慢慢地跟王玫玫熟悉了,如果要來修面做護理,便會提前跟王玫玫預約。男人開始約王玫玫外出,但王玫玫在跟男人交往時特別注意度的把握,那就是絕對不跟男人上床。男人喜歡帶王玫玫去深圳的高級商場酒店裡玩,但很少買東西送給她。王玫玫雖然到深圳有段時間了,但她從未離開過打工的這塊地方。她知道自己到這來的目的是要掙錢養活自己,還要存下錢來接濟家裡,她沒有理由亂花一分錢。她跟著這個男人遊走在燈紅酒綠之中,這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天地是多麼狹小,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多麼的蒼白而單調。她驟然明白了,自己完全可以活的很精彩,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換一種生活方式。那種躍躍欲試的衝動就是在這時產生的。用老闆的話說,她越活越明白了。

    在跟男人的交往中,王玫玫知道了這個男人已經結婚,有兩個可愛的女兒。男人每每談到女兒的時候便會眉飛色舞。男人的老婆孩子生活在香港,男人自己在深圳淘金,開著一家挺有規模的玩具公司,最大的遺憾就是膝下無子。男人經過調查瞭解加上親自接觸,覺得王玫玫這個來自北方的女人容貌嬌美、性格開朗,令他十分滿意。而且王玫玫目前經濟十分拮据,如果他們之間做一筆生意,那豈不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嗎?什麼叫雙贏?這就叫雙贏!

    交往了一段時間後,男人跟王玫玫提出了娶她做二房的想法,或者乾脆就是兩人住到一起,給男人家裡傳宗接代續上香火。王玫玫自己也沒有想到,面對這樣的問題時她會異常冷靜。她跟男人要了一個禮拜的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

    這一個禮拜,王玫玫把所有能憶起來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那個熟悉的礦區像一幅幅剪紙一樣從她的心頭翻過。那些畫面有的已經泛黃,有的沾染了污漬,有的就像是剛剛磨過的刀子,扎得她傷痕纍纍。她承認自己當年年幼無知犯了女孩子的大忌,但這錯誤本身並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人們卻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歸咎於她。有一個叫列寧的偉人說,青年人犯錯誤上帝都會原諒的。可是,礦區的人們不是上帝,礦區的人們是由下窯挖煤的漢子以及他們的老婆孩子組成的。所以,她沒有得到礦區人們的諒解和寬容,她在貧窮與惶恐中無助地苦度光陰。她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我是哪個男人身上的肋骨?我為誰守身如玉?王玫玫對自己的詰問做了一個實驗,也算是跟自己打了一個賭。她把一張嶄新的百元鈔票上寫上了一個莫須有的名字,她寫的名字是張美麗,然後又把自己的呼機號也寫在了上面。然後,她拿著這張百元鈔票去買東西。她想看看,有沒有人真的打傳呼給她。如果在男人給她考慮的最後期限裡,有五個以上的男人找她,她就跟了那個男人

    王玫玫的呼機是在她把鈔票花出去的第二天下午想起來的。呼機想起來的一剎那,她的心猛地狂跳了幾下,隨即拿起呼機,只見上面寫的是:幹一次是一百元嗎?如果是請與我聯繫。當然,下面還有聯繫電話。王玫玫看著呼機上的字,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唯一讓她理解不了的是,她竟然有那麼一點莫名其妙的興奮,這興奮讓她有些看不起自己,便抬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輕聲罵自己一句賤貨。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這樣的信息聯繫傳遞到了她的呼機上。這樣的一個事實似乎在告訴她,一個女人的名字如果和鈔票聯繫在一起,然後這張鈔票又在無數個男人手中流通,就會挑逗起男人的某個興奮點,一些既隱秘又直截了當的故事就要發上了。

    幾天的時間裡,共有二十個人聯繫王玫玫,她跟自己打的賭以失敗而告終。王玫玫想,也許這就是天意吧,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願賭服輸吧。她決定跟這個男人走,去過那種對她而言全新的又是陌生的生活。在這之前,她也曾交過兩個男朋友,那兩個男人都不曾讓她有過繼續交往下去的慾望。可這個男人給她的印象較之以前的男人完全不同,正是這種與眾不同讓她有了躍躍欲試的渴望。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一顆隨風遊走的草籽,需要找一塊土地紮下根來。這個男人還算是快平坦的土地,那就選擇他吧。她擔心萬一自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刮到石頭縫裡,或者懸崖峭壁野嶺荒灘上,那就太悲慘了。

    王玫玫被帶到了一座別墅裡。男人告訴她,她可以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居住五年。男人會像愛自己的女人那樣去疼愛她。男人的話讓王玫玫覺得特別好笑,她覺得男人和女人的區別真是挺大的。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給所愛的男人,一個男人就足以把女人的心裝的滿滿當當。而男人卻可以把感情分成大大小小的幾部分,分別給予不同的女人,什麼情呀愛呀全是扯淡,只有錢才是最真實最給人希望的東西,金錢是打開另一扇生活之門的鑰匙。而她到這裡來陪比她大十幾歲的男人,也是金錢惹的禍呀。

    王玫玫這個礦區長大的女人,第一次見識這麼豪華的宅院,上下兩層的樓房,還有滿院子的花花草草,就像她在外國電影中看到的豪宅差不多,心裡的喜歡便同喜悅一起掛到了臉上。抬眼去看男人,卻發現男人正盯著她看,目光裡很有一些內容,他是把王玫玫當成了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了。王玫玫不想第一天就讓男人小看自己,便把頭抬得高高的,自語到,好藍的天空啊。再去看男人,已是滿臉的矜持,男人便點著頭應和著,說是啊是啊,今天的天真藍啊。

    王玫玫其實也是渴望男人的,只是太一般的男人她也看不上。所以,當男人和她走進臥室的那一刻,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忸怩作態,兩個人都像火炭一樣迅速升溫並且很快燃燒起來。男人對王玫玫格外的滿意。激情過後,男人拿出了一張合約遞給了王玫玫,讓王玫玫仔細認真的閱讀,如果同意上面的條款,就在上面簽字,並將產生法律效應。此時,的王玫玫已經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環境中被磨練的具有了鋼鐵般的性格,或者叫意志,她已經完全具備了抵禦侵襲的能力與心理素質。合約是這樣寫的:

    一,王玫玫自願與某男同居並在五年裡為其生下子女。

    二,某男負責與之同居期間王玫玫所有生活支出,並每月給付零用錢XX元。

    三,於某男同居期間不得與其他男性交往,否則視為違約。

    四,於某男同居期間辭去工作,在家裡做全職太太。

    五,如在同居期間生下男孩,另有獎勵XX萬元。

    王玫玫看著上面的條款,她覺得這份合約還算合理,她完全可以接受,既然沒有不同意見,還猶豫什麼?她看了男人一眼,就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了。她覺得自己把自己出賣的價格還不低。說到底,男人看重的是她的子宮,男人需要她的子宮把一滴精血轉化成兒子。女人的子宮究竟是什麼東西?其實說白了,那不過是一團暗紅色的肌肉組織,醫書上說長得像一個倒置的鴨梨。王玫玫對自己說,就把自己的那個器官當做一個試管吧。再說,子宮是長在自己身上的,給不給男人使用並且生下一男半女來,那還不是自己掌握著嗎?人不要太鑽牛角尖,把一個什麼問題想開了,一切也就釋然了。

    男人平時在外面打理生意,晚上才會回來。白天的時候就是王玫玫一個人在家裡,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保姆,跟她不怎麼投脾氣,做飯也挺難吃的,讓她老大的心裡不願意。倒是這個男人越來越讓王玫玫喜歡起來。跟男人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以後,王玫玫發現這個男人對她知冷知熱,也沒有有錢男人的一般惡習。如果沒有什麼必須的應酬,男人喜歡回到家裡跟她廝守在一起。有幾次她一時高興,親自下廚房給男人吵了幾樣家常小菜,竟讓男人讚不絕口,說是比保姆做的飯菜好吃多了。這也正是王玫玫需要得到的效果,便乘此時機提出了辭退保姆的建議。之所以要辭退保姆,王玫玫是有自己的心計在裡邊的,首先不喜歡這個女人是一方面;再有,請保姆就得給人家工資。其次,保姆每天去市場買菜,這當中也是可以動些手腳的。如果這一切都有自己來做,那也是一筆不菲的額外收入呀,自己家裡可是正需要錢啊!自己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何必讓這些錢落到外人手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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