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坤點著頭說："林警官，我聽您的，我一定和你實話實說。
"馬總為什麼要給'金品數碼'網投資？"林楠問。
成坤："馬總其實不能算投資，整個'金品數碼'網的構思和運營方式都是馬總搞的，他只是雇我和張穆進行實際操作而已，當初我還想不明白，這個網站如果能賺錢，為什麼馬總非要拉上我們呢？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馬總找我們是為了出事的時候推卸責任"成坤的話語裡帶著絲絲怨氣。
"哈，這個馬總，他也真是的"林楠接著問："那等事出了之後，馬總和你們是怎麼分配這些錢的呢？"
成坤想了想說："說的是我和張穆每人300萬，剩下全是馬總的，張穆給家裡留了100萬，我們就拿著500萬走了。"
"你們就想這麼逃下去嗎？以後怎麼辦呢？"林楠問。
"當然不會永遠呆在宜昌。"成坤回答："馬總說了，等風頭一過，就送我和張穆出國。"
"你們什麼時候離開新京的？"林楠又問。
"今年9月10號，馬總突然打電話給我們讓我們立即坐他的車到天銀市，我問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說網站可能快出事了，要我們快走。我和張穆就坐他的車連夜到了天銀市，之後坐飛機到了宜昌。"
"馬總還真捨得你們坐他的寶馬啊"林楠笑著問道。
"不是寶馬，是一輛卡迪拉克。"成坤回答。
"誰開的車呢？"林楠問。
"好像是一個律師，叫"成坤邊想邊說。
"叫吳鳴？"林楠說。
"對，就是吳鳴，你怎麼知道？"成坤看著林楠問。
"我怎麼知道還用說嗎？"林楠說："我就是來幫你的，吳鳴我再不知道麻煩了。"
成坤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可林楠的說法。
"我也不懂電腦，我就想問問你，你們這個所謂的'金品數碼'網到底能不能賺錢啊？"林楠又問。
"賺什麼錢啊"成坤沮喪地說："要是能賺錢我們還跑什麼？這種網絡廣告其實就是一種傳銷行為，是國家明令禁止的，而且資金鏈複雜、涉及人員多，很難實現真正的贏利，即使能贏利也僅僅是局限於小範圍的微利，哪能像'金品數碼'宣傳的那樣三個月獲得120%的利潤啊。"
"馬總知道這個網站不能賺錢嗎？"林楠問。
"他當然知道，整個事情都是他策劃的啊。"成坤回答。
"那你當初明明知道這是騙局為什麼還要參與？"林楠費解地問。
"唉"成坤長歎了一口氣。"還不是為了錢，我當時正想自己組建一個小公司，一直苦於沒有啟動資金，而張穆所在的那個國家機關工資也少得可憐，所以我們就只能鋌而走險，上了馬黎明的船。"成坤顯得十分後悔。
"你們怎麼認識馬黎明的呢？"林楠問。
"原來我在馬總的永邦公司當過一陣子的網絡工程師，當時馬總對我特好，出去玩總帶著我，後來我雖然離開了公司，但也一直和他保持聯繫。"成坤說："原來我還以為自己活得挺好，可自從認識了馬總以後，我才發覺自己的生活太蒼白了，一點人生樂趣也沒有。"
"為什麼這麼說呢？馬總能給你帶來什麼生活樂趣？"林楠好奇地問。
"怎麼說呢？"成坤想了想說："你知道馬總的那種生活，他出去玩永遠是前呼後擁、美女如雲，錢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而已，我每次和他出去喝酒唱歌，最少都得花幾千塊錢，這種生活是不能靠普通的職業來維持的。"成坤的眼神裡仍然充滿著嚮往。
"不是靠普通的職業來維持？那靠什麼？靠詐騙嗎？"林楠問道。
"唉現在想起來當時確實是昏了頭了，馬總他能那樣生活是因為他的資歷，他家老爺子就是領導，我們這樣的窮秀才怎麼能和******比呢"成坤說："但是我當時就是想快點賺錢，快點擁有自己的公司，現在想起來就像一場夢啊"成坤又歎了一口氣。
"是一場夢，一場醒來已晚的夢"林楠看著成坤說："馬黎明用金錢和物質給你們搭造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之後讓你們拋棄道德和良知去協助他詐騙錢財，成坤，你認罪嗎！"林楠突然改變了語氣。成坤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與此同時，審訊室的房門被推開了，周強走了進來，原來他一直站在門外。
"成坤，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林楠說著從衣服裡掏出了錄音筆，他按動錄音筆的回放鍵，裡面傳出了成坤的聲音："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馬總找我們是為了等出事的時候推卸責任"
成坤一下子癱坐在凳子上，他直直地看著林楠出神，彷彿終於沒有看透林楠的眼神中的內容。他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林警官，這些情況我都承認，你們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只要不違背法律道德，我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林楠回答。
"當初我們逃到宜昌的時候馬黎明曾經威脅我們，一旦我們說出了他是幕後操縱者，他就要對我們的家人動手，你們一定要保護我們家人的安全啊！"成坤懇求地說。
"這麼說栽贓蔣曉峰也是馬黎明的主意了？"林楠問。
"是的"成坤低下頭說："我對不起蔣曉峰，為了錢我出賣了自己的朋友"
"你放心吧，我們暫時不會把你今天招認的情況公佈出去，馬黎明現在已經難逃法網，我們會將快將他繩之於法，到時候你們的家人也就安全了。"林楠說。
"可是馬黎明可是馬副市長的兒子啊"成坤擔心地說："你們"
林楠語氣堅決地說："不管他是王孫公子還是平頭百姓，一旦觸犯了法律都必須受到懲處！打擊犯罪是警察的天職，馬黎明的行為一定會付出應有的代價的！"林楠說的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二十一、
醫院的病房裡，林楠坐在老潘的床前，老潘經過治療病情已經好轉，但臉色仍然有些蒼白，老潘半躺在床上，正握著林楠的手說話。
"楠子，我是真沒想到啊，我玩了這麼多年的點子居然還是被點子玩了，哎"老潘失落地歎著氣。
林楠搖了搖頭回答："潘爺，您可別這麼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能一輩子辦事不出問題啊，再說"林楠回頭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湊到老潘耳邊輕聲地說："再說小二兒也沒跑了，我已經找到他了。"
"什麼！"老潘一下坐了起來。"他在哪？快帶我去找他，這小子，我到要問問他為什麼要陷害我！"老潘顯得很激動，這些天來所有的屈辱似乎一下傾洩了出來。
"別急，潘爺，噓"林楠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老潘別聲張。"潘爺，小二兒其實也有苦衷，事情是這樣"林楠把整個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給老潘。老潘聽著不斷點頭。
"噢原來是這樣，這個案子看來真的是比原來想像的複雜多了。"老潘感歎地說。
"是啊，小二兒是想保命才去害您的，他現在在俅哥那裡，等我們這裡弄出眉目了，再讓他出來給您作證。"林楠說。
"楠子，你可真了不起，'鬼見俅'這樣的人你都能擺弄，以後肯定錯不了。"老潘拍著林楠的肩膀說："他可是原來南城的頭號流氓，要不是我那次捨命拿槍頂著他頭，他也不可能服我，但是我的方法畢竟是警察降伏流氓最低級的方法，你看你，不費一兵一卒就給他拿下了。哎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老潘怎麼會知道，林楠為了達到目的經歷的那些痛苦，當然林楠自己也不會去說。
"潘爺，聽說你和俅哥那時相互用槍頂著頭，你真的就不害怕？"林楠問。
"啊是啊真的不害怕嗎？"老潘深呼了一口氣，半躺在床上。"楠子，有煙嗎？"老潘問。
"有，但是你現在是病人，煙可不能抽。"林楠回答。
"得了吧，我抽了一輩子煙了，也沒看出有什麼副作用，快，憋了好些天了。"老潘說著把身後的窗戶拉開。"我這主要是心病，其實身上一點事都沒有，剛才聽你這麼一說已經好了大半了。"
林楠笑了笑，知道老潘開窗戶是為了躲避護士，老潘雖然年近半百但有時卻像個孩子。林楠掏出來一支紅塔山遞給老潘。"潘爺，'速查速辦'啊，一會兒要讓護士看見了非批評我不可。"
老潘點燃了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哎那個'鬼見俅'，當時可曾經發誓滅我全家啊"老潘若有所思，接上了剛才的話題。
林楠最愛聽老潘講故事，特別是聽他講當刑警時破案的故事。老潘總是能繪聲繪色地描繪出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那裡既有激烈的追逐和搏鬥，還裡鬥智鬥勇的角逐。煙是老潘回憶的引線，林楠看老潘開始講故事，就一言不發地聽了下去。
"十多年前了那時我30多歲，年輕、好衝動，幹什麼事都想顯出自己。當時我在南部當刑警，搞案子比現在忙。南部那時治安環境最差，搶劫、盜竊各類案件頻繁發生，經過我們調查，發現南部有一個龐大的涉黑組織存在，這個組織辦事分工嚴密、目的明確，干了許多為人不啻的事，已經成了社會的毒瘤。當時刑警隊裡對如何處理這個情況分歧很大，有的人提議直接報到市局，讓上面的警隊下來清理這個組織，但我堅決反對。為什麼反對呢？我當時就認為，既然是南部出的事，就應該由南部處理，報到市局恰恰是我們自己的不負責任，同時這個問題發現在我們轄區，這麼做也是推卸責任，我就力主自己偵辦。後來可想而知，這個任務就落在了我的頭上。"老潘吸了一口煙，接著說："當時我意氣風發，覺得這個事不算什麼，可後來搞上了這個案子才明白，這是一個足以讓人落水的活兒啊"
"足以讓人落水？為什麼這麼說？"林楠疑惑地問老潘。
"你知道當時這個組織有多少成員嗎？有上百人啊"老潘說："他們在暗處，我在明處，因為這個案子我可受了不少苦。我因為當時比較輕率，接案後沒幾天就抓了這個組織的頭子，就是那個'鬼見俅'，我認為案件基本可以結了，群龍無首自然就會樹倒猢猻散了吧。但沒成想，剛拘傳了'鬼見俅'有一幫小嘍囉替他頂罪，頂罪還特學問，犯案的時間、地點、過程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們沒辦法只能把他放了。結果大出乎我的意料"老潘說著顯得心有餘悸。"'鬼見俅'是個不要命的傢伙，他之所以能在新京南城立足做大，憑得就是他那股狠勁兒，那次我冒然抓了他不但沒有把他鎮住，反倒把他激怒了，這孫子出去就放出話來要好好整治潘正。從那天開始，我和你嫂子度過了一段草木皆兵的生活。"
"'鬼見俅'怎麼樣了？他威脅你了？"林楠好奇地問。
"何止威脅"老潘又吸了一口煙。"我的家被砸，自行車被卸了剎車，天天受到恐嚇。最後鬧得連你嫂子也被人綁架了。"老潘語氣裡帶著絲絲愧疚。
"什麼？"林楠驚訝地睜大眼睛。"那後來呢？後來嫂子怎麼樣了？"
"廢話，能怎樣啊？當然是被我救回來了。"老潘回答。
"那嫂子是不是很崇拜你啊？你這是英雄救美啊。"林楠笑著說。
"崇拜？當時你嫂子差點和我離婚。"老潘說："誰的家庭經得住這麼鬧？你嫂子給了下了最後通牒，要不就離婚，要不就不當警察，我最後一個也沒選。我抓住了綁架你嫂子的流氓'馬蹄兒'，從他嘴裡獲得了'鬼見俅'在幕後操縱的證據，準備和他拚個你死我活。到那時我才明白當初那些人為什麼要把案子推到市局，不是搞不下來，而是風險太大，誰都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和家人的安全做賭注。但我不會這樣，我既然是警察，就得無怨無悔，再大的委屈我也得扛，再大的危險我也得擔，因為我要對得起頭上的國徽。"老潘說得堅定執著，林楠在心裡暗暗佩服。
"我當時打報告給市局，要求上級給予增援一舉打掉這個涉黑團伙，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老潘顯然省略了最精彩的部分，林楠可不依不饒。"潘爺，講故事得有頭有尾啊，後來怎麼了？怎麼抓到'鬼見俅'的？"
"過去的事情有什麼可提的"老潘漠視地回答。
"不行，潘爺，你得給我講全了，這可是你在新京揚名的一個案子啊，誰不知道，新京南城老大俅哥是你給'折'了的。"林楠繼續問。
老潘停頓了一下，看著林楠說："我不是不說，而是不想去回憶。我當時年輕衝動，根本沒有把握好偵辦這個案子的時機，過早地打草驚蛇了，以至於使全局行動都很被動，在最後抓獲'鬼見俅'的任務中，一個像你這麼大歲數的民警中彈落下了終身殘疾，一個有傷亡的行動能算成功嗎？"老潘的眼睛裡充滿著複雜的情緒。"你知道當時我的感受嗎？你知道一看著黑洞洞槍口時候的感受嗎？不害怕那是假的，任何人在那個時刻都會害怕，那可是自己的命啊但狹路相逢勇者勝，當時我硬是和姓俅的對勢了好幾分鐘，最後他嚇得直尿褲子，我才擒住了他"
林楠點了點頭。"您可真夠棒得，潘爺"林楠感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