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娟仔細看了看,猶豫地說:"我不敢確定是不是他,但那個人的個子和長相確實有點像照片裡的人。"
"許處長,你這是誘供!"趙光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如果你要我妻子辨認照片,起碼要用七張以上的照片混合辨認,你這樣只用一張照片是明顯的指供誘供!"趙光話語激烈,根本沒給許金國留顏面。
許金國回頭看著趙光,眼神充滿了鄙視和懷疑。
"趙光,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嗎?你知道自己從事的職業是什麼嗎!"許金國語氣嚴肅地說。
"我當然知道,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是新京市公安局的一名幹警!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趙光反問道。
"你知道就好。"許金國說:"你作為一名人民警察,知不知道人民警察最基本的素質是什麼?知不知道人民警察最基本的職責是什麼?"許金國話趕話,步步緊逼。
"你什麼意思?許處長?我是一名從警十多年的老警察,當然知道自己所從事職業的性質和基本要求,你帶著這麼多人來我家到底是因為什麼?我要你給解釋!"趙光語速加快,顯然有些激動。
"你看看這個!我給你解釋,我還要你的解釋呢!"許金國說著從旁邊提過來一個皮箱,他重重地把皮箱放在桌子上,發出"光"的一聲。"是我打開還是你親自打開?"許金國冷冷地問趙光。
趙光看著眼前的這個黑色皮箱,頓時明白了一半。"這個皮箱不是我拿回家的,是別人故意放在我家裡栽贓陷害的!"趙光解釋道。
"栽贓陷害?趙光,你說的太快了吧,皮箱還沒打開你怎麼知道就是別人對你的栽贓陷害?皮箱裡有什麼東西我們可不知道,你說皮箱不是你拿回家的,那你怎麼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許金國用他自己的思維方式分析著。"來,我幫你動手,現在大家就看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許金國說著就打開了皮箱,黑色的皮箱被整個掀開,顯現在人們面前的是紅紅綠綠的一箱鈔票。
"趙光,你怎麼解釋!"許金國提高嗓音說。
趙光看著面前所發生的一切,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先是老潘,再是他自己,重案組的組員都一個個地被他人設圈套陷害了。
"趙光,我們昨天接到了關於你的舉報,舉報內容是你涉嫌收受賄賂、以權謀私、徇私枉法,其中列舉了你正在偵辦的'金品數碼'網絡詐騙案過程中,因為收取了犯罪嫌疑人蔣曉峰的好處,在已抓獲他的情況下居然將他釋放,造成了案件無法挽回的重大損失,同時你製造冤假錯案,讓無辜的成坤、張穆頂罪。趙光,現在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許金國咄咄逼人地說。
趙光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很難解釋得清楚,設套陷害自己的人手段確實很高,先通過寫舉報信的方式讓市局紀檢部門注意,再製造一個"現場"讓紀檢人員現場捉贓。現在的情況確實如許金國說的,是人贓俱獲了。
"無論你是否相信,我以一個警察的尊嚴保證,現在這一切全都是別人對我的栽贓陷害,我根本沒有你所說的徇私枉法,我也根本沒有釋放蔣曉峰。"趙光信誓旦旦地說。
"沒有徇私枉法?你看看這個是什麼!"許金國說著將一摞照片用力地拍在桌子上。
趙光拿過照片仔細翻看,發現上面記錄的竟然是那夜他和蔣曉峰在晝夜餐廳吃飯的各個細節。照片拍得很清晰,一看便知照相者所使用的是專業的技術和設備。
"你說啊,這個你怎麼解釋?"許金國繼續逼問趙光:"照片的日期就是前段時間,而那段時間你們的任務恰恰就是抓捕蔣曉峰,你不但沒有履行一名人民警察的基本職責,而且竟然收取了他如此巨額的賄賂。趙光,我現在向你宣佈,你從現在開始接受紀委的調查,你還有什麼意見?"
趙光知道此時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了。"請問,這些照片是從何而來的?"趙光問。
"告訴你也無妨,這些照片是在昨天舉報信裡一併提供的。趙光,你身為一個探長,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呢?"許金國看趙光不再反駁,變本加厲地說。
"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我是冤枉的,我對你只有一點希望,就是希望你公正地看待這個問題,不要攙雜個人的主觀臆斷。我是一名在一線工作的幹警,每天面臨的都是槍林彈雨、機關算計,我們不能中了別人的離間之計,壞了案件的前途,我這都是為了辦案!"趙光迎著許金國的目光加重語氣說。
"為了辦案?笑話!"許金國怒氣沖沖地說:"如果你同蔣曉峰沒有特殊關係的話,他怎麼會在抓獲蔣曉峰的情況下又輕易地放了他呢?難道你這是為了辦案?你能解釋得清嗎!"
"我當然解釋得清,但這是案件機密,我不能跟你說。"趙光回答。
"趙光!你給我放老實些!"許金國大怒。"你別跟我這兜圈子,我知道你是老公安,但到了現在你只有爭取主動,知道嗎?"
"我爭取什麼主動!"趙光打斷許金國的話質問道:"爭取主動?往我自己頭上扣屎盆子?你們調查是不是講實事求是?你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你你"許金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在此時,從門外又進來了一批警察。趙光側身看去,為首的就是李處。
"許紀檢,你還忙著審我的人呢?"李處不客氣地說。
許金國看到李處,威風頓時減了許多,他恭恭敬敬地回答:"哈,哪裡啊李處,我只是按領導的意思來對趙光進行調查,哪裡談得到審啊"
"談不到審?"李處背著手走到許金國身邊。"那我剛才聽你大呼小叫地在幹什麼?能不是審嗎?我們要調查一個同志不能先去懷疑他,抱著這種懷疑的態度能做到客觀公正嗎?趙光就是再有錯你也完全沒必要在他家裡大擺刑堂吧,這符合我們黨管理幹部的原則和要求嗎!這符合我們對待同志的工作方法嗎?"李處的聲音錚錚作響,說得許金國啞口無言。
李處無論是資歷還是威信,都遠遠超過許金國,雖然他們所在的部門不同,但許金國也根本不敢得罪李處。李處說的話句句在理,拳拳到肉,趙光聽著覺得既感動又解氣。
"許紀檢,我們當領導的,應該多為民警考慮,不能動不動就輕信一方之詞,一切應該經過調查以後再下結論。"李處說:"照你這個辦法,以後哪個民警還敢執法辦案?我們應該為他們提供有力的支持,動不動就抓過來打兩鞭子,誰心裡也承受不起!當然,我並不是說趙光沒有犯錯,他的問題要由紀檢部門好好審查,我也會時刻關注這件事,趙光是我帶出來的兵,他有問題我第一個要承擔責任。"李處一語雙關,明著是說自己帶兵不利,暗中是在給許金國打預防針。許金國沒有說話,他知道李處的脾氣。
李處走到趙光面前繼續說:"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無論你遭受了多大的冤屈,你都要記住你是一個警察,一個要破案的警察。你放心地接受審查,這邊一切我替你處理。"
趙光點了點頭。"李處,你放心吧。我知道我自己應該做什麼。"趙光伸出雙手。"來吧,許紀檢,按規定辦吧。"
許金國猶豫了一會兒,不自然地說:"這個就算了吧,李處都為你說情了,我看就不必了。"
"我可不是替他說情!他要是真的犯了罪我第一個饒不了他。"李處說:"趙光,我雖然相信你的無辜,但現在事已至此,你必須接受組織的調查。"李處說著從旁人手中接過手銬,帶在趙光的手上。手銬咬合的聲音清脆冰冷,趙光心中感到一陣酸楚。
"你們不能帶他走!"袁娟跑過來含淚地說:"我們家趙光不可能幹出這種事來,你們一定是冤枉他了,一定是"袁娟感情激動,抓住趙光不放。
"袁娟。"趙光說:"袁娟!你聽我說,我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接受組織的審查而已,我相信真相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等我走了之後你就回媽家住幾天,記住,我不出來一定不要在回來。"趙光說著眼淚也流了下來。
"我聽你的,我一切都聽你的。"袁娟用手擦去趙光臉上的淚,她轉身從抽屜裡拿出兩塊手絹,輕輕地纏在趙光帶的手銬上。夫妻兩個默默地相互支持著,李處看得也不由得感慨萬千。
林楠把老潘接回來的時候,老潘已是高燒不退了,一夜的屈辱和憤怒讓老潘顯得筋疲力盡,林楠馬上把老潘送到了公安局醫院,為老潘辦理的住院手續,老潘的家屬也隨之趕來。老潘抓著林楠的手一直不停地說著胡話,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老潘真是病來如山倒,一下就起不來床了。林楠呆呆地站在醫院的走廊裡吸著煙,周圍是忙碌的醫護人員和來去匆匆的陌生人,一切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彷彿只有林楠在同一個地方靜止,林楠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但又被一陣突來的迷茫打散
重案組出事的消息不脛而走,新京市公安局內部都傳遍了,議論什麼的都有,有的說趙光他們肯定是被陷害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兩天折了兩個人啊;有的說趙光他們不是冤枉,你想想啊,人贓俱獲抓得就是現行,現在趙光是有口難辯;甚至還有人揣測,趙光他們其實還有更大的違紀行為,就是現在還沒查到呢。趙光被市局審查三天了,老潘的病情也不見好轉,重案組已經有名無實,林楠被暫時調到了周強探組,"金品數碼"網絡詐騙案也移交給了劉俊生探組辦理
十四、
小蔓走進位於公安大學旁的紅頂酒吧。酒吧裡很安靜,沒有過多喧囂的人群和嘈雜的音樂,因為是白天,只有零散的幾個客人在吧檯喝酒。林楠今天又沒來上班,周強撥通林楠的電話他也不接,林楠又開始犯情緒化的老毛病了,小蔓找了幾個地方他都不在,最後來到了這裡。小蔓四處望了望,果然在琴台上找到了林楠。林楠穿著一件仿舊的牛仔服,有些蓬亂的頭髮被射光照成深棕色,顯得頹廢而迷茫。
林楠沒有發現小蔓的到來,還在繼續地哼唱:
我只是你臨時的驛站而已
用途是你現在無處可去
遠方你所在的城門禁閉
你才會創進我心裡;
我只是你停留的驛站而已
城門打開你終將回去
我曾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
是否可以把你忘記;
黎明到來你會繼續
會再一次離我而去
我回想你昨夜流下的淚滴
也只是為別人而已
林楠唱得十分投入,似乎早已淡忘了這一切事情的發生。他熟練地撥掃著琴弦,一曲完畢抬頭看到了小蔓。
"你怎麼會在這裡。"小蔓走到林楠身邊說。
"那你說我應該在哪裡?重案組沒了,要搞的案子也在別人手裡,難道我還在單位耗著不成。"林楠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是一個警察你知不知道?現在趙光被審查,潘正又患病在家,你卻在這裡享清閒,有你這樣的嗎!"小蔓生氣地質問著。
林楠抬頭看著小蔓說:"那你讓我怎麼辦?把案子要回來?把趙光放出來?李處都沒有能力做這些事,我能有什麼辦法!"林楠顯得很沮喪。
小蔓搖了搖頭。"我不管你怎麼樣,但決不能像現在這樣自暴自棄!我來找你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指望我能說服你去做什麼,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劉俊生現在到處在抓蔣曉峰,成坤、張穆馬上就要被釋放了。"小蔓加重語氣說:"你要是已經認為自己不算是重案組的人了,也不必再為這個案子操心了。"小蔓說完就回頭向門口走去。
林楠閉上眼睛沉默著。蔣曉峰早晚是要被抓住的,但林楠一直不理解,李處為什麼要把"金品數碼"這個案子移交給劉俊生查辦。劉俊生不但沒接觸過這個案子,而且工作水平也很一般,但現在重案就在人家手裡,一切就會立刻偏向於劉俊生那頭,重案組的威風早已不在,自己根本沒有理由再去插手。林楠想像著劉俊生肥胖的樣子,默默地想像著事情以後的發展方向。
小蔓的腳步越走越慢,她自認為剛才的一番話足以鼓舞起林楠再次戰鬥的信心,她知道林楠的脾氣,你越是說他不行,他就越會去證明他自己一定能行。但小蔓已經走到了酒吧的門口,林楠卻還沒從後面叫住他。小蔓咬著嘴唇推開了酒吧的大門,刺眼的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好似一把金燦燦的利劍。
"林楠,你真的打算在這裡耗著了!"小蔓猛地回頭沖林楠大聲說。酒吧所有的人都驚訝地往這裡看,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短髮美女氣憤的表情。
林楠卻仍舊坐在琴台上,漫無目的地撥著琴弦,他似乎沒有聽到小蔓說的話,低著頭連看都不看一眼。
"光",酒吧的門被重重地撞上了,小蔓消失在面前的陽光裡,林楠抬起頭,看到的是陽光過後的一片昏暗。
林楠開著趙光的切諾基,行駛在通往興莊的路上。天氣仍然灰色陰冷,切諾基周圍時而並行的車輛都好似匆匆過客,輕緩的音樂在車中流動,但根本緩解不了林楠此時急切複雜的心情。林楠看了看手機,已經有10多個未接來電了,同時還有一條新的信息,林楠操作按鍵,是小蔓發來的信息。
"林楠,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關鍵時刻可以挺身而出的男子漢,但我今天才發現我自己看錯了你,你是一個懦夫,一個臨陣脫逃的膽小鬼,我不會再煩你了,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