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鳴點了點頭。"成坤，你在被關押起來以後，公安機關的人員有沒有對你實行體罰、刑訊逼供等人身傷害？"吳鳴問。
此時的成坤穿著一身橘紅色的囚服，囚服鮮艷而醒目，為的是防止犯人逃跑。這些天的牢獄生活讓成坤顯得憔悴不堪，他臉色蒼白，鬍鬚已經多日不刮，曾經風光一時的網絡公司老闆現在已經淪為階下囚。
一縷陽光正好透過窗戶射到成坤的臉上，成坤瞇著眼睛小聲地說："沒有"
吳鳴接著發問："公安機關的人員有沒有在審訊你的過程中指供或誘供？"
"沒有。"成坤回答。
"我現在以你委託律師的身份告訴你，你有權拒絕回答公安機關人員提出的與本案無關的問題，也就是說你可以說也可以不說。"吳鳴說。
"等等。"老潘打斷了吳鳴的話。"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成坤現在的態度應該是主動地交代問題，而不是消極地迴避，你剛才的話有提示犯罪嫌疑人拒供之嫌啊。"老潘說。
吳鳴沒有接老潘的話茬，停了停繼續說："你的行為現在構不成犯罪，你一定要如實地說，該是誰犯罪就說誰，決不能只往自己頭上攬。"吳鳴特意把"如實"二字加重了語氣，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停！"老潘再次打斷吳鳴的話。"吳律師，我剛才提醒過你了，你只有提供法律咨詢的權力。"
吳鳴似乎沒有聽到老潘的警告，加快語速說："刑事拘留一共只有30天，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時間會很快過去的。"
"住口！"老潘惱火地大聲制止吳鳴的話。"你的律師會見到此結束了。"
而吳鳴還在老潘制止的同時繼續把話說完："誰都知道你和張穆沒有罪，你自己也要堅信這點！"吳鳴越說越過分。
老潘站起身來擋在吳鳴、成坤之間。"你別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十大律師就了不起，你剛才說的話我完全可以到律政司去控告你！"老潘憤怒地說。
"我剛才說什麼了？你們有什麼證據啊？"吳鳴不屑一顧地看著老潘說。
"你"老潘氣得說不出話來。
吳鳴起身繞過老潘走出了律師會見室。林楠過來拍了拍老潘的肩膀，示意老潘別生氣。
吳鳴在卡迪拉克車裡，撥通了劉俊生的電話。
吳鳴："俊生，趙光那裡是怎麼回事？錢也給了，人也托了，怎麼今天翻臉不認帳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他本來就沒打過什麼交道，我也不好直接問啊"劉俊生有些為難地說。
吳鳴："這是你的問題，我管不了那麼多，但是時間已經不多了，你知道老總的脾氣，要是他怪罪下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劉俊生："好，好，你再容我做做他的工作。"
吳鳴："盡快做通他，事情再拖著恐怕會有變，趙光昨天抓到蔣曉峰又把他放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什麼！不會吧。"劉俊生顯得有些驚訝。
"我想過了，這有兩種可能。"吳鳴說："要不是趙光想從這個案子獲得更大的利益，他在吃完原告吃被告，要不就是趙光不想和咱們一起玩，想對著幹。"
"那怎麼辦？趙光要是不配合，那咱們也沒辦法啊。"劉俊生有些結巴。
"要是他想獲得更大的利益，咱們可以適度滿足他，要是他想和咱們對著干咱們就讓他先不好受！"吳鳴語氣裡暗藏殺機，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
"你不會是想廢了他吧？"劉俊生結巴得更加厲害。"他可是警察，你要是對付他可是嚴重的犯罪啊。"
"哼哼"吳鳴輕蔑地笑了一下。"對付他還不用那麼勞師動眾。別忘了，趙光現在是在明面，咱們是在暗面啊"
那一夜的新京，大雨如注。
確切地說，應該是新京城區的局部地區大雨如注。大雨在這個季節非常少見，城市被它肆虐地沖打，連大地的呼吸都由平和變成慌亂。
趙光開車回單位前，雖然天空始終陰鬱著，但還只是飄著零星小雨，地面只是淡淡地濕潤。而等他到單位下車時，大雨已經潑面而來，趙光透過窗戶，看見道路上像河流般淌著積水，那景象，一時竟會讓人有些呆了。擁擠的車流在寒冷的秋雨中緩慢的移動，確也無法再前進了，飄潑大雨中，前方的路已經到處積水，駛過的汽車捲起陣陣的浪。難怪人們說的，當你知道秋天到來的時候，它已經漸漸離你遠去了，這是今秋的最後一場雨，馬上就要立冬了。趙光聽著外面混亂喧囂的雨聲，安靜地看著點燃的香煙。他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這種感覺又無從談起，他不知道該怎麼敘述此時的感覺，總覺得身邊瀰漫著大雨那空洞的陰冷。這種感覺不是恐懼或害怕，也不是彷徨的游離，趙光閉上眼睛坐在漆黑的屋裡，靜靜地等候著
"呤呤"手機的鈴聲劃破了短暫的安靜。
趙光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裡傳出了劉俊生的聲音："趙探，我是劉俊生"
"啊，俊生，找我什麼事？"趙光說。
劉俊生："我就直接說了吧，吳鳴今天找到我了，說你昨天抓到蔣曉峰又把他放了，有這回事嗎？"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抓捕蔣曉峰，我怎麼會抓住他又放了呢！俊生，姓吳的是在血口噴人啊。"趙光裝做沒好氣地說。
劉俊生："兄弟，咱們明白人不說糊塗話，現在案子的時間不多了，蔣曉峰你也沒抓到，等時間一到你不還得放人嗎？與其那樣，你不如現在就做個順水人情，給吳鳴個面子，他也好向別人交代。"
"我給他面子？扯淡！"趙光說："瞧丫在我面前那吆三喝四的樣子，你說他好向別人交代，別人是誰？你告訴我！"趙光加重語氣，反問劉俊生。
"這個"劉俊生說："別人是誰你不要管，總之你把事辦了就是了，吳鳴也說了，事成後少不了你的。"
趙光感到一陣反胃，劉俊生此時已經淪落為吳鳴的走狗了。
"俊生，我就是不吃他那一套，你傳話給他，要不就讓他的老闆直接來找我，要不就別跟我這牛逼。我見的律師多了，他算個老幾！"趙光故意給劉俊生指明方向。
劉俊生："趙探，這是不可能的，他的老闆不可能來，你就別叫勁了，叫起真來對誰也不好。"劉俊生話裡有話，顯然在暗指趙光收了錢。
"兄弟，要是這麼說就沒勁了，我還是那句話，要想讓我辦就得讓他老闆來，要不沒戲！"趙光斬釘截鐵地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劉俊生才說："那就這樣吧，我會轉告他的。"
掛上電話，趙光又點燃一顆煙。煙霧裊裊騰騰，不斷地散開合攏，趙光看著窗外滂沱的大雨，不禁感到一陣寒戰掠過。
十二、
林楠的面前坐著一位少女。少女清秀而美麗，一席長髮披在肩上顯得十分端莊，她叫徐薇，是張穆的女朋友。
"林警官，我向你保證，張穆一定是被別人冤枉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徐薇焦急地說，眼神中流露著絲絲憂傷。
"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林楠說："但是張穆觸犯了法律，他利用虛假的網絡廣告進行贏利，已構成了詐騙罪。你雖然是他的女朋友，但並不一定完全瞭解他所有的行為啊。"
徐薇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認識張穆十年了，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而且對父母特別孝順，我們是大學同學，從沒看他和別人發生過爭吵、打過架，說他犯罪我真的不敢相信。"
"法律就是這樣，不管你是什麼人、什麼出身，只要你觸犯了法律，就必將得到懲處。我們已經查過了，張穆沒有前科屬於首犯，如果他認罪態度好、有立功表現，我想應該是可以從輕處理的。"林楠語氣緩和地說。
徐薇低著頭。"如果他真的犯了詐騙罪，會被判多少年啊？"徐薇問。
"這個不好說。"林楠說："張穆涉嫌詐騙的數額已經超過了千萬，怎麼也在十年以上。"
徐薇再次沉默，辦公室的氣氛開始凝重起來。
"作為張穆的女朋友，你在他犯案的時候就沒有任何察覺？"林楠問。
"我只知道張穆那段時間總是很忙，他當時說成坤的一個朋友讓他們幫著做網站，我還問過他是什麼樣的網站。"徐薇說："但是我根本沒有想到他做這個網站能引起這麼大的禍端，我要是知道"徐薇邊說邊掉眼淚，聲音開始哽咽。
"成坤的那個朋友是叫蔣曉峰嗎？"林楠問。
"蔣曉縫？"徐薇抬頭看著林楠。"不會啊，我們都是大學同學，如果真是蔣曉峰的話張穆一定會告訴我的。"徐薇的語氣很確定。
"但是經過我們調查你說的這個人就是蔣曉峰。"林楠也加重語氣說。
"不會的！"徐薇再次強調："絕對不可能是蔣曉峰。"
"為什麼不可能是蔣曉峰？如果當時張穆和你說的不是實話呢？你怎麼能這麼確定？"林楠接連地提出問題。
"不會是他，絕不會是他！"徐薇搖著頭說："即使其他人都有可能，也不可能是蔣曉峰，他是不會找張穆幫忙的。"
"請你冷靜一下，你說說不是蔣曉峰的理由。"林楠為徐薇倒滿了杯中的水，緩和地說："公安機關是講證據的，重證據輕口供是我們的辦案原則。現在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希望你能如實提供線索。"
徐薇拿紙巾擦了擦腮邊的淚水，輕聲地說："張穆和蔣曉峰雖然是大學同窗，但他們之間基本沒有往來，而且蔣曉峰的計算機水平是遠遠超過張穆、成坤的，根本不用他們幫助去製作網站。"
林楠看著徐薇，聽出了話裡還有隱情。"徐小姐，張穆和蔣曉峰為什麼從不往來啊？他們作了幾年的同學，為什麼關係會如此生疏？"林楠追著線索問。
徐薇淡淡地迴避道："因為他們關係不好，沒什麼其他的原因。"
"如果是這樣，那你剛才說的線索也不能完全成立了，蔣曉峰計算機水平雖然高，但他實施犯罪不一定由自己進行，他完全可以找別人為他辦理這些小事。而且你們雖然都是大學同學，但畢竟已經分開很久，你不可能完全掌握每個人之間現在的關係情況。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蔣曉峰就是這個案件的幕後操縱者，而且我們正在對他實施抓捕。"林楠故意給徐薇壓力，看她的下步反映。
"不對！蔣曉峰和張穆是不會走到一起的！"徐薇的語氣仍很確定。
"為什麼？我要聽的是你的理由。"林楠說："我說過了，法律講的是證據，即使我能相信你的話，又有什麼用處呢？"
徐薇的臉脹得通紅，她低著頭說："因為因為蔣曉峰是我原來的男朋友"
林楠一驚，沒想到徐薇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蔣曉峰是你原來的男朋友？那張穆"林楠充滿疑惑但不露聲色。
"張穆和我是在畢業後才開始交往的。"徐薇說："我和蔣曉峰在學校時的感情很好，但終於因為一些原因，在畢業時分了手。那時我很傷心，張穆一直在我身邊安慰我，之後我就和他好了"
"啊是這樣但是，這也不能完全說明張穆和蔣曉峰之間沒有聯繫啊。"林楠繼續問。
"蔣曉峰和我分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當時我非常難過，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張穆知道了就主動找蔣曉峰理論，讓他對這件事負責，但蔣曉峰說了一些很傷人的話，說孩子是張穆的，張穆就和他打架，卻反被蔣曉峰打成了輕傷，他們從此就再不說話了，也斷了往來。我後來也做掉了孩子"徐薇痛苦地回憶著，眼淚又滑落下來。
"但是據我們調查，蔣曉峰確實為張穆他們維護過公司的網站，那這又如何解釋？"林楠問。
"如果有這樣的事，就一定是成坤要求的。張穆、蔣曉峰雖然關係緊張，但其中的內情別人並不知道，所以即使成坤讓蔣曉峰幫助維護網站，張穆也不好直接反對。"徐薇回答。
"好，這個情況我知道了，為了保護你的隱私，我只會做一些簡單的記錄，不會將剛才你說的情況收集到案卷裡。"林楠說："現在事已至此，擔心和難過都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你現在應該協助我們盡力做好張穆的思想工作，爭取他從輕的機會。"
徐薇點了點頭。
"還有，你也要做好張穆父母的工作，他們那麼大年紀了，需要你的安慰。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你，你可以隨時打電話。"林楠說。
徐薇再三謝過後，離開了辦公室。
林楠馬上撥通了趙光的電話。
"喂，是趙哥嗎？"林楠說："剛才張穆的女朋友徐薇來過了，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
趙光："什麼線索？"
林楠："徐薇原來曾是蔣曉峰的女朋友，而且還和他有過一個孩子，張穆和蔣曉峰之間一直有矛盾。所以說，蔣曉峰是這個案子幕後操縱者的可能性很小。"
"是嗎，那就繼續沿著這個方向查。"趙光語氣淡淡地說。
"啊好的。"林楠失望地掛上電話。探長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輕視線索？林楠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怎會知道，趙光這麼做恰恰是為了保護林楠不受傷害。他要用自己做誘餌，引出藏在案件背後的罪魁禍首，雖然這個罪魁禍首足以危及到他的前途甚至生命，但趙光決心已定，不會反悔。
新京郊區的金太陽娛樂城燈火輝煌，迷散的人群揮霍的燈火，女人在搖曳地舞醉，男人舉杯以酒自慰。老潘整了整大衣，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