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警官，你以為'金品數碼'這個案子就這麼簡單嗎？我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你們一定認為是我在幕後操縱這件事，但我發誓我絕對和這個案子一定關係也沒有。"蔣曉峰加快語速地說："今年1月，成坤和張穆曾經找過我，讓我參加'金品數碼網'的製作，還說這個網站的前景很好，能獲得巨額利潤，我本身就是搞IT的，當然知道網絡廣告並不能賺大錢，而且自己的公司業務也忙就沒有同意。直到3月份，成坤讓我每週抽空去幫他們維護一下網站系統，我才直到他們的網站已經開始運營了"
"還有8分鐘。"趙光說。
蔣曉峰喘了一口氣接著說："後來我只幫他們維護了三四次系統，就再也沒參與過任何事情。當時我就覺得，通過網絡廣告進行賺錢早晚會出事，但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被抓了。我剛開始還懷疑過，成坤和張穆哪裡來的網站製作資金，後來聽張穆說他們也只是為別人幹活的，'金品數碼網'是別人授意他們做的，也是別人提供的資金"
"過了5分鐘了。"趙光說。
"我一直覺得這件事裡有問題，'金品數碼網'如果能賺錢人家為什麼要拉上成坤、張穆啊，後來事發我才明白，成坤、張穆只是這個案子的替罪羊，真正的幕後操縱者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然而這還遠遠不夠。"蔣曉峰又喘了口氣，繼續語速飛快地說："如果成坤、張穆被你們抓住，一定會說出幕後的主使，那樣就會全盤皆輸。所以他們想到了嫁禍於我，我是一個最好的人選，幫他們維護過網絡，在'新京在線'能查到我的名字，而且我也是搞IT的，這一切都會很吻合。"
"還有嗎？"趙光說。切諾基已經開上了主路，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經偵總隊的輪廓了。
"所以他們要陷害我，說一切都是我操縱的，一旦你把我帶回公安局，成坤、張穆的律師就會施壓，他們就會被放出去，那時我就成了你們案件的唯一嫌疑人，等到他們出去銷毀了其他電子證據，你們就再也無法查清案件了！"蔣曉峰氣喘吁吁地說："我在幫你們破解'金品數碼'網站系統時，發現有人在我操作的同時進行遠程的非法侵入，當時我還以為是成坤、張穆幹的就沒有管，但我將他們刪除的文件都做了備份，這些備份的文件都在我家中的電腦裡。當我查看這些文件的時候我才發現了這個案子後面的秘密。現在我想當時侵入電腦的一定不是成坤或張穆，而是那個幕後操縱者。"
"馬上到了，進去說吧。"趙光把車已經開到了經偵總隊的路口。
"你知道前些天在寫字樓裡我為什麼要跑嗎？"蔣曉峰提高了嗓音："在你們來之前我就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說公安局的警察要抓我頂成坤、張穆的罪，還說成坤請的吳鳴律師和你是朋友，我進去了肯定再也出不來！"
趙光一愣，放慢了車速。"誰和你說的？"趙光問。
"我也不知道是誰，只記得那人說話聲音挺粗，有些結巴。那天我剛接完電話，下午你們就來抓我了，我能不跑嗎？"蔣曉峰說。
趙光停頓了一下，踩了剎車。
"你聽聽是這個聲音嗎？"趙光拿出錄音筆啟動開關。錄音筆裡傳出一個人的聲音："你說咱們單位有這麼多個探長，但重案組就你這麼一個。你說你這能力，當個隊長還不跟玩似的"
蔣曉峰仔細地聽了一會兒，確定地說："對，就是這個人給我打的電話！"
趙光關上錄音筆，點燃了一顆煙。他靜靜吞吐著陣陣白霧，沒有繼續開車也沒有再說任何話，趙光心裡很明白，能知道公安局行動的人必是內鬼。蔣曉峰緊張地看著趙光，一時不知所措。
"蔣曉峰，按你說的，那個人為什麼要給你通風報信啊？"趙光問。
"剛開始我還不明白，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在這段時間裡，找我的人不止是你們公安局，還有另外一夥人在找我，我為求自保不斷地東躲西藏。直到昨天你們清查我住的賓館，我才又換了住處，不料被那夥人發現了，他們就一直追著我準備除掉我。這時我才醒悟，他們之前給我通風報信不讓我被警察抓到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方便日後除掉我。"蔣曉峰說。
"也就是說如果你被他們除掉了，那我們就永遠無法再抓獲你，到時因為無法抓獲你就要放了成坤、張穆，這個案子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趙光吐出一口煙說。
"是的，就是這個目的。"蔣曉峰說："所以剛才我就想，只能依靠你們，我才能洗去冤屈。"
"你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趙光回頭問。
"這個很容易，我查114打你們單位值班室的電話，讓他們幫我查一下你的電話，我就知道了。"蔣曉峰說。
"不可能。"趙光說："我們單位不會把幹警電話隨便告訴外人的。"
蔣曉峰笑笑說："趙警官，我編了個瞎話，說我是公安部的找你有急事，你們值班室就告訴我了。"
"你還真行，你為什麼找我而不找林楠和潘正？"趙光問。
"因為你是探長啊，我找他們他們還要向你請示，找到你才能真正解決問題啊。"蔣曉峰說。
"好，說的也對，你現在和我說，到底這個案子的幕後操縱者是誰？"趙光問。
蔣曉峰回頭抬了抬被銬上的雙手。"趙警官，咱們能換個地方說嗎？"
趙光從派出所取回了蔣曉峰的本田車，已經是凌晨2點了。趙光帶蔣曉峰到了附近的一家晝夜餐館，兩個人在窗邊坐下，點了兩碗熱面以驅散週身的寒冷。蔣曉峰將整個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給了趙光，趙光神色凝重，越發感到暗藏的危機和情況的複雜。他們一邊吃一邊說，根本沒有料到在窗外的不遠處，正有一部高倍的照相機在不停地拍照。
十一、
誰曾經認真地看過天？就是我們頭頂的那片藍天。那裡有時候湛藍清澈，有時候漆黑陰霾，有時候當你第一眼看它的時候還是萬里無雲，可沒過一會兒就雲集密佈了。雲從何方來？雲從哪裡來？誰也不知道。我們只能安靜地生活在雲底天下，任這朝夕晝夜變化、四季循環往復，對於任何一個自然力量來說，我們都太渺小了，渺小到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只要我們擁有強大的精神力，我們自己便可以主宰自己的那片天地。
趙光望著窗外的天空出神，以至於煙灰掉下來燙了手。
"趙哥，你有什麼心事吧？"林楠在一旁關切地問。
"啊，沒什麼。"趙光回過神說："就是覺得今天天氣挺好的。"
林楠誇張地上下打量著趙光，"領導，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起天來了？不是加班忙傻了吧"林楠笑著說。
"我沒跟你開玩笑。"趙光說："剛才我就想，我們頭頂的這片天空，每天都會有不同的情緒和顏色，但我們因為只顧著低頭工作和生活忽略了很多東西。"趙光說話斷斷續續，讓人不知所云。
"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了？"林楠問。
"沒什麼，能有什麼事發生"趙光回答的聲音緩慢，卻若有所思。
林楠看著趙光，總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
趙光轉過頭看著林楠。"楠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堅持原則，做一個正直無私的警察。"趙光說："即使有一天你孤獨無助，你也要記得你是重案組的成員。"
林楠怔怔地望著趙光，不知怎麼回答。
趙光吸了一口煙。"楠子，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但明知道憑自己的力量做不成，你會怎麼辦？"趙光說的話仍然沒頭沒尾。
林楠想了想說："那得看是什麼事了，但是如果我真的想做這件事，我就一定會去試試，無論過程有多艱辛。只要做了，即使結果是不成，我也起碼不會因為沒有去做而後悔。"
"對，說的好。"趙光說："憑你這股勁兒，就天生是幹警察的料。"
林楠猶豫了一下說："趙哥，你如果有什麼不方便說的，我就不問了。但我想，如果你不方便說的跟案子有關，你應該讓我知道。"林楠確實很敏感。
趙光搖了搖頭回答："真的沒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對了，你和小蔓最近怎麼樣了？"趙光故意叉開話題說。
"還那樣。"林楠回答："天天都在一起，能怎麼樣。"
"我看小蔓挺好的，你怎麼最近又對人家不冷不熱的了？不會還想著那個盧玲吧。"趙光說。
"我早把她忘了"林楠歎了口氣，"小蔓很好，真的"
"但是什麼？你們的事本來我不該管，可你們即使戀人又是同事，可不能影響工作啊。"趙光說。
"行行行，領導，別教育我了，我自己會處理好的。"林楠說。
兩個人正在交談，突然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趙光抬頭看去，正是吳鳴。
"趙警官。"吳鳴堆笑著說："今天又要來麻煩你了。"
趙光克制住自己對吳鳴的厭煩，回答道："吳大律師，今天您來有何貴幹啊？還是為了成坤的取保候審？"
"不是了，你上次都已經和我說了，他這種情況是無法辦理取保的，我今天來是要求會見他的。"吳鳴說。
根據法律規定，犯罪嫌疑人自被執行強制措施起，其委託的律師可以對其進行會見，並提供相關的法律咨詢以及代為申訴、控告。吳鳴今天來就是辦理這項事宜的。
"手續帶了嗎？律師執照、委託書和申請函？"趙光問，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吳鳴用手推了推眼鏡，顯然感到了趙光態度的變化。"趙警官，手續我都帶齊了，什麼時候可以會見啊？"吳鳴問。
"你稍微等會，我們得去批手續。楠子，你拿吳律師帶來的材料去辦手續。"趙光對林楠說。林楠拿著手續走出了辦公室。
見林楠走了，吳鳴立即變換了口氣。"趙光，你托你辦的事怎麼樣啊？已經好幾天了還沒有結果？"吳鳴問。
"吳哥，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小探長，哪能說放人就放人啊？咱們得一點點來不是。"趙光順勢說。
吳鳴笑了笑。"趙探長，咱們可是朋友，得有什麼說什麼。你答應我一抓一放，可不能抓了又放啊"吳鳴話裡有話，趙光自然聽的懂。
"什麼抓啊，放的？吳哥，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光裝糊塗地說。
"什麼意思你自己知道。趙探長，這盤菜已經炒上了就不能輕易關火，炒好了就是一盤好菜，炒不好吃進肚子可沒準食物中毒啊"吳鳴已經開始明確地暗示。
趙光不為所動地說："吳大律師，那天聚會我喝得太多了，你飯桌上說什麼來著？"趙光話鋒一改，改變了對吳鳴的稱呼。
"好，好。"吳鳴點著頭說："趙探長就是趙探長，您可是貴人多忘事啊。那天飯桌上的菜你可以不愛吃，但你答應的事可不能反悔啊。"吳鳴顯得有些惱火。
"啊對，對，那天那個龍蝦三吃不錯，水井坊也夠勁兒，就是乳鴿有點老，火候再微點就好了。"趙光對吳鳴的話不理不睬。
"哈哈哈哈。"吳鳴大笑起來。"趙探，你可真是個美食家。"
趙光也跟著笑了起來，兩個人笑臉相對，心照不宣。
"我前幾天一個朋友去澳門玩，那裡到處是賭場，隨時可以大把地碰運氣。但他剛進了第一家賭場就被人家哄了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嗎？"吳鳴說。
"為什麼？"趙光用餘光看著吳鳴。
"因為他脖子上帶了個'貔貅'的玉墜兒。"吳鳴說："澳門賭場有個規矩，絕對不能把'貔貅'帶進去。"
"'貔貅'是什麼？"趙光問。
"傳說龍生九子，'貔貅'是龍的第七子，它是人們供奉的富貴之神。它有口無肛，大口吃飯，光吃不拉"吳鳴故意拉長音調說。
"哈哈哈哈，是這個意思啊，長知識，長知識。"趙光大笑著說："誰要是餵它東西吃可就賠嘍"
這時林楠走了進來。
"趙哥，成坤的會見律師手續辦好了，現在可以會見了。"林楠把法律手續遞給趙光。
趙光看了看臉色難看的吳鳴，依舊笑著說："吳律師，你剛才講的故事真可笑，現在可以會見了，走。"趙光邊說邊走出辦公室。吳鳴呼了口氣，隨後走了出去。
趙光走在最前面，回想著剛才吳鳴說的字字句句，昨天晚上解救蔣曉峰的事他顯然已經知道了。當然，也許昨天追殺蔣曉峰的那些人就是吳鳴那邊派來的，也許趙光近幾天的行動吳鳴都已經掌握了。但趙光剛才與吳鳴的那番對話，顯然已經挑明了態度，吳鳴的話也同時在暗示趙光，既然收了錢就必須辦事，趙光的否定讓這筆交易沒有了緩和的餘地，但這恰恰是趙光要達到的目的。趙光要徹底激怒吳鳴，徹底激怒吳鳴身後的黑手和其他傀儡，趙光要親自引蛇出洞，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雖然他知道這樣做會隨時存在危險，但他也同時明白這是唯一讓案件盡快水落石出的方法，他沒有同林楠、老潘甚至李處說，因為他害怕他的戰友受到傷害。他也曾猶豫過，但剛才林楠的一句讓他更堅定了信心："只要做了，即使結果是不成，我也起碼不會因為沒有去做而後悔。"
趙光沒有參加律師會見，老潘和林楠帶吳鳴來到了看守所的律師會見室。吳鳴等了一會兒，老潘把成坤從牢房裡提了出來。
律師會見室不大，吳鳴和成坤面對面坐著，身著制服的老潘和林楠坐在了一邊。
"時間30分鐘，吳律師可以為成坤提供法律方面的咨詢和代為你進行申訴和控告，因為現在還尚未對成坤批捕，所以談話中不能涉及案情，明白了？"林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