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網吧的目的?"胡錚撓著大腦袋想了想說:"還能有什麼目的,賺錢唄。"
"對啊,既然咱們不方便直接查抄他的網吧,咱們就想辦法讓他賺不了錢唄。"虎哥笑著說。
"高!實在是高!"那大俠聽得不禁伸出了大拇指,"截其流不如斷其源,真是妙計啊!"
虎哥得意地點了點頭:"回去告訴你高師傅,一頓飯可不行啊,我從今天起得把多少寶貴的業餘時間花在黑網吧上啊,這工作量起碼得算幾個加班吧。"虎哥笑著說。
我們大家都明白,虎哥這招其實是工作遊戲兩不誤,在截斷黑網吧客源的同時,也可以黑吃黑地免費遊戲,真可謂是一條"一箭雙鵰"之計。"照咱們這個玩法,不但叫黑網吧賺不了錢,還得讓他賠錢,過不了多少天他就得自行關張,而且還讓他跟他姐夫說不出什麼"虎哥顯得老謀深算。
"賠錢?怎麼賠錢啊?"大腦袋胡錚還是不開竅。
"你丫傻啊?電費不是錢啊?租房不是錢?"麻雀都聽不過去了,"你這種白癡只配拉去餵狗!"
麻雀一席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隨後的日子裡,不但我們接長不短地光臨網吧,虎哥還把片兒裡其他一些閒人介紹給網吧老闆,黑網吧頓時熱鬧起來,每天基本都座無虛席。但這些人都有兩個共同之處:第一,都同老闆關係融洽;第二,玩完了都不付錢。老闆在自己無照的前提下也無法開口要錢。日子久了老闆便撐不住了,當我們某天再次光臨黑網吧的時候,發現地下室已大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招租。
值前班的"坐台"生活依舊讓人感到無聊,卻也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發生,雖然仍不免有雞零狗碎之嫌,但回憶起來也確實有些意思。
首先要說服務態度最好的愛因斯坦同志,該同志因為在治安組工作積極、表現良好,得以提前歸隊。歸隊那天,愛因斯坦破例請我們4個到北裡的大排檔撮了一頓拉麵,麻雀稱他開始"會來事兒"了。愛因斯坦被分在那大俠所在的二警區,開始了片兒警生活,在那大俠近乎於手把手的指導下,他也開始學著對身邊每一個年長的人微笑,對領導、師傅謙恭,對聯防和藹,對群眾熱情以及對犯罪分子軟硬兼施。但愛因斯坦還是屬於"慢熱型"選手,一旦進入狀態就不能自拔,那段時間他完全是按著老電影《今天我休息》裡仲星火的樣子對待群眾,顯得有些熱情過度。
有一次愛因斯坦一個人值前班,進來了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婦女一進來就嚎啕大哭,說自己被冤枉了。愛因斯坦見狀立即產生了警察的責任感,一邊安撫她一邊沏茶倒水,簡直是熱情四溢。之後婦女就語無倫次地開始了"祥林嫂"似的講述,稱自己怎麼被兒女虐待了,怎麼家庭不幸了,愛因斯坦頗為認真耐心,一邊聽一邊安慰婦女,就這樣一直聊了一個小時,直到張警長下樓。但隨後的情形就讓愛因斯坦始料未及了,張警長一見到婦女就開始拍桌子瞪眼,幾句話之後就把婦女推推搡搡地"請"出了派出所。婦女走後,愛因斯坦才得知,原來她是一名住在派出所附近的精神病人,經常以同樣的方式騷擾值班民警,讓愛因斯坦大跌眼鏡。後來此事經麻雀一傳就更加邪乎了,我甚至接到了馬鵬打來的電話問:"聽說艾維維看上一個女神經病了?"讓我不禁感歎流言的危害。
還有一次我和四師傅值前班的時候,接到了一個110報警,稱南壩河迪廳裡一個老外被打。接警後我們立即前往現場,發現一個穿花汗衫的黑人正滿臉是血地坐在一堆碎啤酒瓶子裡,我們迅速把他帶到了附近的醫院進行治療,同時通知了分局外事科以便為其製作筆錄。後來聽分局外事科的幹警說,那天老黑被打純屬活該,起因是他在迪廳裡看上了一個中國女孩,之後對人家又摟又抱,惹惱了女孩的一幫朋友,於是在老黑離開迪廳的時候,被六七個小伙子一頓啤酒瓶子砸倒在地。外事科的幹警到來之後,老黑開始肆無忌憚地叫囂起來,一時間髒話連篇,一會兒"FUCK"一會兒"SHIT",聽得我們大家無不義憤填膺,後來在老黑轉頭的時候,分局外事科的老兄情不自禁地罵了他一句"傻B",沒想到老黑猛一回頭,用極不標準的中國話還嘴:"大傻B!"讓外事科的老兄一下愣在那裡,哭笑不得。還是四師傅說得好:"別看這老黑在中國牛氣烘烘,要在他們老家,充其量也就是個地鐵裡敲鼓的,有什麼了不起。"現在中國還參與援助了很多非洲國家呢,在中國的地盤上哪輪得到你造次啊。
跟迪廳有關的還有兩個事,也是發生在我和四師傅值班的時候。一個是兩個高中生大晚上不回家在迪廳門口溜躂,正好碰到一個民工路過,兩個高中生便起了邪念,攔住民工準備"劫錢"。在高中生的威逼下,民工老實巴交地拿出了皺巴巴的50元錢,然後便跑回了工地。這倆高中生劫完錢後卻沒有離去,依然在迪廳門口溜躂,不一會兒剛才那個被劫的民工就從工地上叫來了十幾個工友,他們手操著鐵掀大棒,把兩個高中生"胖揍"了一頓,之後又將二人五花大綁地押到了派出所。那押解的過程簡直就是古代押犯人到城門砍頭的架勢。
另一個事發生在深夜,我和四師傅剛準備到值班室鋪床睡覺,卻突然發現一個矮個男子拿著菜刀走進了派出所大廳,身邊還架著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大漢。這可嚇壞了我們師徒,我立即抄起一把警棍隨時準備應對,四師傅也隨手抄起了一把椅子。後來一問才知道,那個矮個男子是來報案的,而被矮個男子擰著胳膊的大漢就是犯罪嫌疑人。我和四師傅不禁打量起他們各自的體形,矮個男子長得胖胖乎乎,身高至多不超過一米六,而那個大漢渾身肌肉發達,是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幾乎高出矮個男子兩頭,二人一高一矮相差懸殊,我們怎麼也猜不透大漢怎麼會栽在矮個子手裡。
四師傅迅速叫來了聯防對大漢進行看押,之後與矮個男子一聊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矮個男子當晚同老婆吵了架,心情鬱悶地在家附近散心,不料正當他溜躂到迪廳一側的時候,卻被這個大漢用菜刀架住了脖子,大漢聲稱自己殺人不眨眼,要矮個男子交出身上的財物,沒想到矮個男子不但不害怕,反而一把抓住了大漢的手腕,奪刀反擊,把大漢揍得鼻青臉腫,隨後才拿著凶器來到了派出所。四師傅此時也笑稱剛才還以為他是來抄派出所的呢。後來四師傅跟虎哥說起了這事,沒想到虎哥還認識那個矮個男子,那人姓鄭,是原國家摔跤隊練古典摔跤的。這麼說來大漢折在他手裡也算是理所應當了。
還有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某日一個婦女騎車不小心與一個老鄉相撞,自行車裡的兩袋牛奶掉在了地上。這本來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但婦女卻不依不饒,硬要讓老鄉賠她500塊錢,老鄉連連道歉也無濟於事,後來兩人一直鬧到了派出所。當我問老鄉為什麼被婦女拽到派出所來的時候,老鄉操著濃重的鄉音說:"其實沒啥,不就是俺碰了她的兩個奶嗎?"此話一出,周圍的幹警、聯防樂得差點倒地,而那婦女又耍起潑來,非說老鄉當著民警的面耍流氓。此類事件就是調解,但婦女仗著自己是北京人,非要老鄉賠她500塊錢,甚至還對四師傅說,如果老鄉賠了500塊錢可以分給他100,氣得四師傅一拍桌子讓婦女到法院去起訴,並告訴婦女在起訴書上應寫上"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被某某人碰到自己的兩個奶。"氣得婦女滿臉通紅。之後四師傅便不再搭理婦女,把此事一直拖到了晚上,最後婦女沒辦法,只得與老鄉達成和解,此事在老鄉賠了婦女一塊八毛錢後得以了結。
實習的日子裡有我的許多第一次,第一次抓賊、第一次調解糾紛、第一次記筆錄、第一次審人,而同樣令我難忘的,還有我第一次去歌廳抓奸的經歷,那時我19歲。
一個秋天的傍晚,我們5個學員接到了一個艱巨的任務,喬裝打扮、深入歌廳抓奸。因為我們臉生,不容易被歌廳人員發現,所以才會擔此重任。這個任務雖然並沒有什麼危險,但對我們這些剛走出警校的孩子來說,也足以考驗我們的心理素質了。
靳所長把我們5個人叫到了一起,認真地部署了工作細節以及注意事項。
"最近咱們所已經連續接到了5個群眾舉報,說位於南壩河北裡的'香江香'歌廳有賣淫嫖娼行為,所以這次你們幾個的任務就是到'香江香'歌廳進行暗查,如果發現存在該行為就立即通知歌廳外的幹警進行查抄。記住一定要抓到'現行',否則咱們就很難進行處理。"靳所長說。
"可是怎麼才能抓到'現行'啊?"愛因斯坦喃喃地問。
"唉"靳所長歎了一口氣說,"這還用說嗎?就是在歌廳裡抓到正在賣淫嫖娼的男女,這回明白了?"
那大俠狠狠瞪了一下愛因斯坦,連忙回答:"明白了明白了,您就放心吧,我們一定完成任務。"那大俠嘴裡雖然這麼說,其實心裡也在發虛,畢竟我們長這麼大了,還沒進過聲色場。
靳所長給我們佈置完任務之後,又叫來了一班的所有民警,這次行動由靳所長帶隊,劉警長主要負責實施。劉警長做事認真細緻,給我們幾個一通惡補歌廳的術語和規矩,四師傅站在一旁,衝我壞笑著:"林楠,這回你要是學壞了,可跟師傅沒關係啊。"
我瞪了他一眼,一臉的正氣。
就這樣,我們5個以那大俠為首,懷揣著靳所長給的幾百元大票,浩浩蕩蕩地向"香江香"歌廳進發,那樣子一點都不像去花錢消費的,反而有些"英雄一去不復返"的悲壯氣勢。在路上,大家都盡量縮小步幅,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
"大俠,你去過歌廳嗎?"大腦袋胡錚問。
"沒有,我連歌廳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那大俠撇著嘴說。
"真是土包子,連歌廳都沒去過。"麻雀有些不屑一顧。
"啊你去過啊?"愛因斯坦簡直有些佩服起麻雀來。
"當然了!我前幾年就去過,有什麼大不了的啊"麻雀邊走邊晃,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那你說說,歌廳都什麼樣啊?咱們也好有個準備啊。"愛因斯坦又說。
"嗯咳咳"麻雀清了清嗓子,"歌廳裡有許多單間,裡面可以點歌,可以喝酒和飲料,但是消費都挺貴的,咱們幾個估計得花個一二百元吧。"麻雀說。
"一二百元?你丫去的是哪個歌廳啊?"那大俠問。
"可樂思啊,你沒聽說啊?"麻雀說。
"去!"大家一起向麻雀伸出了中指,"那叫KTV,還去過歌廳呢?棒槌!"那大俠照著麻雀的腦袋就是一下。
"我雖然沒去過,但卻聽我叔叔講過。"那大俠說,"和剛才劉警長說的差不多,歌廳裡一般都是包間,裡面可以叫小姐,每個小姐的小費從100元到500元不等,除了陪坐陪聊以外,有的小姐還提供色情服務。"
"啊你知道的還真多啊,"大腦袋胡錚說,"那你叔叔是經常去了?"
"放屁!我叔叔也是警察。"那大俠怒視胡錚。
"那咱們今天讓不讓小姐提供色情服務啊?"麻雀問。
"美得你!"大家異口同聲。
說著說著,我們來到了歌廳門前。"香江香"歌廳門庭若市,不斷閃爍的霓虹燈把附近的一切都映成了粉紫色,那顏色顯得妖嬈曖昧,讓人不禁浮想聯翩。歌廳門口站著一排穿旗袍的小姐,雖然已臨近秋季,但旗袍的開氣仍然很高。
"歡迎光臨。"小姐們的聲音溫柔無比,弄得我們幾個骨頭一陣發酥。
"請問你們幾位?"一位領班小姐說。
"啊我們5位,到你們這裡消費來了。"那大俠表情緊張,話都不會說了。
領班小姐一笑:"好,歡迎你們消費,請跟我來。"說著轉頭引我們進去。我們幾個老老實實地跟了進去。
歌廳裡昏昏暗暗,四周的包房裡不時傳出客人的狼嚎鬼叫和小姐的嘻笑聲。我們隨領班小姐進了包間,發現裡面的裝修十分豪華。
"請問幾位要什麼飲料?"領班小姐問。
"5瓶可樂。"麻雀搶著說。
"別聽他的。"那大俠瞪了麻雀一眼,"來5瓶科羅納。"
"好,一會兒就來。"領班小姐說著走了出去。
"什麼叫克什麼那啊?幹嘛不要可樂啊?"麻雀小聲問。
"廢話,你丫到這兒又不是來會餐,要什麼可樂啊?聽沒聽劉警長說的,點飲料就點科羅納。"那大俠教訓麻雀說。
"噢那是我錯了。"麻雀又說,"怎麼她也沒問咱們要不要小姐啊?"
"等會兒吧,估計一會兒就該問了。"那大俠說。
果不出預料,不一會兒包間裡就進來一個男服務生,按照劉警長教的,我們稱呼他為"少爺"。
少爺把5瓶科羅納依次啟開,放在我們面前,之後輕聲問大俠:"幾位先生要小姐嗎?"這就開始了。
"啊,你們這裡有小姐?"那大俠裝作老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