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風雲 第39章
    "什麼啊,張主任,我哪天不來這麼早啊,您可別表面誇我,實際給我扎針兒啊。"四師傅笑著說,"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咱們所新來實習的學員林楠,以後和我一起管東裡。"四師傅說著就把我推到了前面。我一時還沒準備好,就只好傻傻地笑了幾下。

    "啊這小伙子多好啊,好好好,以後咱們東裡就更安全了。"張主任說。

    "嘿,你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合著人家一來,東裡就安全了,要是不來就不安全了?您這不是說我沒用嗎?"他這麼一說,大媽們都笑了起來,氣氛也變得更輕鬆了。

    "來,林楠,我也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居委會的張主任,這個是李大媽,那個是王大媽"四師傅逐一把她們介紹給我。我一邊謙和地微笑一邊點頭,分明還是一個學生樣。

    彼此認識之後,四師傅轉入了正題。他帶著我給大媽們開了一個短會,內容是學習分局最近下發的一個"群防群治"的文件。大媽們開會頗為認真,每人拿著一個小本做記錄,那樣子遠比派出所點名時四師傅的昏昏欲睡要正規得多。文件宣讀完畢,四師傅又給張主任佈置了一些新的工作,大約半個小時後,我們離開了居委會。我隨著四師傅騎車向南邊進發。

    "林楠,要想當一個合格的片兒警,必須和居委會的大媽們搞好關係。"四師傅語重心長地說,"要管好片兒,必須處理好與兩種人的關係,一種就是片兒裡的治安危害分子,一種就是片兒裡的治安積極分子,居委會的大媽們就屬於後者。你可別小看了這些老太太,她們拿起紅布就能扭秧歌,把紅布繫在胳膊上就能管人,她們可是管界裡最重要的基礎啊。"我一邊聽一邊點頭,吸取著點點滴滴的片兒警經驗。

    "對了,小子,還有個重要的事兒要提醒你。"四師傅突然嚴肅起來,"以後你在外面可不能叫我四師傅,得叫我范師傅,懂了嗎?"

    "嗯我一定叫你范四兒師傅,哈哈。"我笑著回答。

    "呵呵,你小子,就沒正形吧。"四師傅笑著說,"快中午了,第一天下片兒師傅得請你撮一頓啊。那麼咱們的下一站就星皇大飯店吧。"

    "好啊好啊,還是我師傅好!"我趕忙拍馬屁,"我早聽說那裡的鮑魚魚翅不錯,您是不是準備讓我嘗嘗啊。"我壞笑。

    "啊呸!還鮑魚魚翅呢!"四師傅笑罵道,"再跟我這兒臭貧,咱們中午就南壩河東裡的大排檔吃拉麵去,這徒弟,一點兒不和師傅客氣啊。"

    我吐了下舌頭,不再多說。

    我們在位於東裡繁華地段的星皇大飯店門前停了車,本以為四師傅會直接帶我去宴會廳,沒想到卻直接進了保衛部。

    星皇大飯店裡面金碧輝煌,四星級的標準設施讓一切都顯得非常高級,我就像一個剛進城的土包子一樣左顧右盼,一點兒沒有警察的威嚴。我心裡不禁想,這難道就是警校師兄們說的"腐敗"嗎?我拭目以待。

    保衛部裡,一位年邁的老者正在玩電腦裡的紙牌遊戲,看四師傅來了,笑出一臉褶子。

    "哎,四兒,你小子怎麼想起看師傅來了?"老者說。

    我一愣,沒想到四師傅用在我身上的專有名詞,也會被別人安在他身上,我看了看面前的老者,難道他是四師傅的師傅?

    "呵呵,老東西,我就不能看看你,外加蹭頓飯啊。"四師傅回答。"嗯,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叫林楠,是來派出所實習的警校學員,現在是我徒弟。"四師傅表情誇張地說。

    "哎呦,沒想到你也收徒弟了?"老者笑著說,"咱們劉所是不是糊塗了,讓你當師傅,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你行你行,今天中午非吃死你!"四師傅笑罵,又轉頭對我說:"對了,林楠,我給你鄭重介紹一下,這位老同志姓魏,國民黨時期的偽警察出身,後來被我黨收編,成為分局的第一批警察,以後你叫他魏老就行了。嗯還有,魏老曾經帶過我,自稱是我師傅。"四師傅邊笑邊說。

    "嗨,什麼叫自稱是你師傅啊?小林,你問問你們劉所去,看我是不是他師傅。"魏老像孩子一樣據理力爭,看得我也想發笑。此時的四師傅與魏老哪裡像是一對師徒,倒活像一對活寶。

    魏老笑著同我握了握手:"小林啊,到了咱們派出所就是一家人,你這個師傅沒正形,是我沒教育好,以後跟他多學好的,壞的就別學了。他有什麼不對的,告訴我,打他屁股。"魏老說得十分搞笑,弄的我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行了行了,您老就先別教育人了,快12點了,我看今天按老規矩,我請客您結賬,咱們隨便弄點鮑魚魚翅就行了。"四師傅嘻笑著說。

    魏老皺了皺眉頭:"我就知道你今天來沒好事,又拿你師傅開刀是吧。今天看在小林的面子上,師傅就出血了,要是你啊,只配到東裡的大排檔吃拉麵。"

    我聽了差點樂出聲來,不愧是師徒,連說的地方都一樣。

    在飯桌上我才得知,魏老原來曾任南壩河派出所的副所長,許多年前就退休了,現在在星皇大飯店當保衛部部長。魏老性情幽默,毫無長者的嚴肅與刻板,簡直就是一個當代的老頑童。而四師傅在他面前,也好似小孩一樣的嘻皮笑臉,這師徒二人一唱一和,相互擠對,讓人聽起來忍俊不禁。

    菜上了滿滿一桌子,雖然沒有我盼望的魚翅鮑魚,倒也十分豐盛。一上午的溜躂讓我確實飢腸轆轆,我藉著他們倆聊天侃山的機會,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看得魏老連連點頭。

    "四兒,你還記得你剛來派出所的時候嗎?"魏老說,"那時你也和小林差不多大,留個傻中分的漢奸頭,我當時帶你到了南壩河最好的一個飯館,咱爺倆點了三菜一湯。"

    "嘿,那哪能忘啊,我記得當時點的是溜肉片、糖醋排骨、紅燒帶魚和三鮮湯。"四師傅搖著腦袋回答。

    "行,你小子還真記得,那時候我一月工資才80多塊,你小子沒幾頓就給我吃窮了,還好意思說。"魏老說。

    "嗨,您老不是一直比我有錢嗎?"四師傅轉頭衝我說:"林楠,你可不能小看魏老,現在魏老這個保衛部長,每月4000多塊,待遇都趕上咱們局長了。要不怎麼讓他請咱們呢,呵呵"

    "行了,菜還堵不住你的嘴。"魏老說著給他夾了一塊肉。

    我聽了只是點頭,並無插話之意。就這樣,我們邊吃邊聊,不一會兒桌子上便只剩殘羹剩菜了。

    "范師傅,我原來在警校裡聽說,有的警察挺腐敗的,到處白吃白拿,有這種事嗎?"我好奇地問,語氣裡充滿了學生腔。

    "嗯這個嗎"四師傅想了想說,"這種問題其實不光出現在警察身上,任何擁有特權的機構都有可能出現,但這事也得兩方面說,就拿魏老來舉例子,他要不是我師傅,咱們吃他這頓飯,就算是白吃、腐敗,但他是我師傅,那咱們這就算殺富濟貧理所應當。"四師傅說到後來就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啊,就會沒大沒小的臭貧。小林,你剛才說的不錯,咱們這行的有些警察是有白吃白拿的臭毛病,甚至有個別的人為了賺錢謀求私利,暗地裡搞權錢交易,索賄受賄。這些問題,你在以後的工作中也一定會遇到。"魏老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但我覺得啊——對不對你聽一下就行了——當警察要是索賄受賄,搞權錢交易,說難聽了就跟男盜女娼沒什麼區別。什麼叫男盜女娼啊,男的要是沒了錢走投無路了,最愚蠢的辦法就是拿自己的身體去換錢,男的身體能幹什麼啊?就是去搶去偷啊。而女的呢?走投無路的時候,最愚蠢的辦法就是去賣淫,也是拿自己的身體去換錢。而如果當警察的要拿自己的權利去換錢的話,那絕對是和男盜女娼一個性質,那時候你就不再是老百姓的警察了,而是一條別人的狗!"魏老越說越激動,早沒了老頑童的感覺。

    魏老的一番話讓我不禁從心底暗暗佩服起面前的這個老者。沒想到這樣一個久經沙場的老警察都能如此兩袖清風,看來傳言歸傳言,腐敗分子畢竟還是極少數。

    "哎哎哎,行了行了,師傅,別激動別激動。"四師傅拍了拍魏老的肩膀說,"老同志還這麼愛衝動啊,你放心,你徒弟腐敗不了,你徒弟的徒弟也不會腐敗,來,吃口菜。"

    魏老也笑了一下,覺出了自己剛才的激動。

    為了緩解氣氛,我也轉移了話題:"對了師傅,派出所裡的人為什麼總叫你四哥啊?"

    四師傅瞥了我一眼,表情迅速轉化為不屑一顧:"這個你還不懂,我問你,咱們所有幾個所長啊?"

    "咱們所?兩個所長啊,一個劉所,一個靳所。"我回答。

    "啊,那有幾個政委啊?"四師傅又問。

    "一個啊,齊政委。"我又答。

    "這下你明白了吧"四師傅邊點煙邊說。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啊原來那意思是您是老四啊。"

    "呵呵,還算你小子聰明"四師傅又笑了。而此時魏老卻發出了幾聲壞笑,讓我不禁對四師傅的答案有些懷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一會兒等四師傅上廁所時,我從魏老那裡得到了真實答案。據說四師傅剛來派出所的時候幹事總毛毛草草的,特別糊塗,所以不知從哪天開始被稱為了"四兒",那意思是比兩個"二"都"二"。如此解釋聽得我捧腹大笑,如同竊取了他的隱私一樣興奮,此後每當我喊他四師傅的時候,總要在"四"這個字上加重讀音,那意思只有我自己明白。

    就在我和我師傅以及我師傅的師傅就餐完畢的時候,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服務員匆匆忙忙地跑到魏老的身邊,大聲說出事了,魏老在問明情況後,才知道有6個外地人在餐廳吃霸王餐,正想不給錢開溜,被飯店員工堵在門口。我和四師傅隨著魏老迅速趕到了現場,那6個人原本叫囂著準備硬碰硬,但一看警察來了,也都不敢聲張了。

    "怎麼回事啊?都什麼年代了,還吃霸王餐,說說,你們怎麼回事啊?"四師傅厲聲問。

    "大哥,我不是不給錢,我可不敢,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人聲音發虛地回答。

    "有錢就給人家啊,費這麼半天勁幹嘛?"四師傅說。

    "我這不是沒錢嗎?"剛才氣勢洶洶的那個人頓時犯了軟。這時我們才發現,這6個人並不是同夥或同鄉,只是為了湊在一起壯膽的臨時團體。

    "啊,那就跟我回一趟派出所吧,人家飯店還得做生意呢,有什麼問題過去再說。"四師傅說著就要帶他們走。6個人一看這架勢可害怕了,從他們的眼神能看出來,他們隨時做著逃跑的準備。

    這時四師傅卻出人意料地叫出了6個人中身材最壯的兩個人,四師傅把他們引到了一旁,小聲對他們說:"我看你們倆都挺老實的,說實話,是不是被他們攛掇著來的?"

    其中一個人連忙點頭:"是是,大哥,跟俺們沒啥關係,再說俺們倆也沒吃多少。"他顯然聽出了四師傅話裡的意思,知道這是在給他們機會。

    "嗯,那個什麼那一會兒回派出所的時候,你們倆幫我看好那4個人,之後嗯明白了吧。"四師傅前句不挨下句,含含糊糊的,讓我聽著也不禁犯暈。

    "啥?大哥你說啥?"其中的一個人呆呆地問。

    "那啥,我說你們幫我看好那4個人,之後回所你們不就那什麼了嗎?"四師傅又含含糊糊地說,似乎並不想把話挑明。

    那個人還想再問,卻被另一個人用胳膊肘重重地頂了一下。"嗯,大哥,俺們明白了,明白了!"另一個人一邊回答一邊瞪同伴。

    就這樣,四師傅和我推著自行車順利地將6個吃霸王餐的人帶回了派出所,當然,這主要還得歸功於那兩個人的配合工作。一路上他們左拉右拽,顯然成了派出所的"皇協軍",而四師傅和我倒顯得有些悠閒了。在順利回到派出所之後,那4個人被聯防送進了看押室,而那兩個人卻站在原地滿臉堆笑地看著四師傅。

    "哎,你們倆怎麼不進去啊?"四師傅皺著眉頭說。

    "啊?大哥,您不是說我們幫你看好那4個人,之後不就那什麼了嗎?"他們問。

    "是啊,我是說了,可是我說回所那什麼了?"四師傅壞笑著說,"別廢話了,聯防,把他們也帶進去。"

    四師傅就是四師傅,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片兒警,他幹出來的事我至今都沒學透。後來我將此事轉述給那大俠後,才得知四師傅使的乃是三十六計中著名的借刀殺人之計,計曰: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自出力實在是高!

    實習生活就這樣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初來乍到的羞澀隨著時間的流逝日漸消失。我們逐漸成為了派出所中的一員,盡職盡責地完成著每一項分派的工作,無論是殺人越貨的重大案件還是雞零狗碎的鄰里糾紛,我們都漸漸能夠應付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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