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夜你一定看電視了吧,告訴你,那天我就站在廣場上,直接目睹了香港回歸的最後時刻,這對於我來說真是終生難忘的幸福,你能體會到嗎?
通過看你的信,我覺得你有一顆不甘寂寞的心,在等待被別人肯定,從你寄來的歌詞可以深深體會到。特別是那首《風》,我覺得就是你自己一種狀態的體現:"風帶著塵土,不停飛舞,停不下腳步;風無人攔阻,奔向它的路途;還來不及看卻已經飛到另一個遠處,它已找不到回家的路。"寫得真好,真羨慕你的才氣。風的飛舞在人們看來是盲目而悲哀的,而對它本身卻是一種畢生的追求與超越,超越的過程是痛苦的,但只有經歷過這種超越才能感受到生命的輝煌,你是個像風一樣勇敢的人,是嗎?
順便給你寄一首我新寫的歌詞,希望你能把它譜上曲。
那些
那些做過卻未成的事,也許就這樣不理不問,
那些愛過的走遠的人,回憶仍停留最美的時分,
那些說過卻忘記的話,是否如今還存在疑問,
那些留下的淡淡的吻,仍在心上留痕;
那些長久未再看的信,還有當初的愛恨,
那些散去的老去的人,是否還懷念相守的溫存,
那些說過的忘記的話,也許是謊言欺騙,
那些不停在轉動的年輪,讓無數人離分。
那些兒時的天真,如今是一些什麼靈魂,
那些所謂的成長,所謂找不回的青春,
那些徘徊困頓,那些孤單的人,
那些無法安眠的夜,還有冷冷的清晨
小蔓
1997年7月5日
我讀著信,一種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小蔓對我敞開了心扉,逐字逐句說的都是真情實感,而我呢?卻恰恰相反,每一句說的都是謊話,我虛構了自己的身份,偽造了自己的學校,甚至連自己對小蔓的感情都不敢承認,我以如此卑劣的方法欺騙著我朝思暮想的小蔓,有什麼資格被她稱讚,有什麼資格再誇誇其談呢?我正沉浸在這種難以名狀的酸澀愧疚中時,手裡的信卻突然被搶走了。
"幹什麼!"我驚慌地去搶奪信件,卻突然發現搶信人就是小蔓。
"呵呵,我說林警官怎麼看《刑事偵查月刊》這麼認真呢?原來是在讀信,一定是女朋友寫的情書吧"小蔓頑皮地說。虛幻與現實的迅速對調讓我恍如隔世,而緊張隨即佔領了我的大腦,此時小蔓手中晃動的彷彿已不是書信,而是一顆隨時要爆炸的手雷,那爆炸的威力足以把我們之間的友情炸得粉碎。
"快還給我,別鬧了!"我焦急地說。
"不給!就不給!"小蔓笑著說,清純的臉上掛著天真的表情。
"快給我!好小蔓了!叫你小蔓姐還不行"我不知如何是好,額頭上滲出了汗水。
"還你可以,但得讓我看看那個女孩的名字!"小蔓故意拉長聲音說,"嗯我來讀一下情書的內容。"小蔓說著從背後把信拿到眼前。
"你快還給我!要不我急了啊!"我大聲地沖小蔓嚷著。緊張的情緒讓我失去了理智,整個圖書館的人都在往這裡觀看,小蔓也沒料到我會這樣對她,愣愣地盯著我一動不動。
我頓時後悔了起來,真希望此時能有個地縫鑽進去才好,面前的小蔓已經淚光閃閃,受了委屈的她當然不能理解我發脾氣的真正緣故,但看著小蔓手中的那封書信,我不知該如何收場,一時間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腦袋裡也像灌了鉛似的沉重。
"哎,拿來讓我看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大腦袋胡錚搶過了小蔓手中的信:"嗯我看看親愛的,林楠"胡錚裝模作樣地讀了起來。
"你們欺負人!"小蔓美麗的小臉氣得變了形。她抹著眼淚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圖書館。我愣在了那裡,既想過去勸小蔓,又不知道自己該從何入手,一時間手足無措。
"行了,走吧,這個結果不錯了。"胡錚的提醒把我拉回到現實,我在周圍無數雙驚異的眼神中,匆匆收起了信。多虧胡錚啊,要不是他的及時相助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而我對小蔓的惡行卻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從那天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小蔓都不理我。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現實生活中討好小蔓的同時,卻又不得不在信中痛斥小蔓那個男同學的小氣和野蠻。同時扮演兩個角色的感覺真不好,因為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回歸的勤務讓期末考試變得簡單起來,學校考慮到我們沒有充足的時間複習,把大部分科目的考試都降低了難度,暑假就這樣輕鬆地到來了。我和那大俠都不想平淡度過這警校的第一個暑假,於是商量之後我們做出了決定,利用暑假出去打工。
那大俠住在朝陽,我住在宣武,兩個地方算不上太遠,合作起來也算方便。此間那大俠的一個鄰居正在朝陽某市場練書攤,因為家裡有事所以暫時歇業,我和那大俠便瞅準了這個機會,央求著接過了鄰居叔叔的書攤。鄰居叔叔的存貨不少,貨源自是不用愁了,我們就先從他那裡"扎貨",之後算好數量待賣出之後再還他本錢。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和那大俠背著滿滿兩大包書走進了位於朝陽某地的一個市場,這是一個典型的農貿市場,賣菜的、賣煙酒糖茶的、賣舊貨古董的,琳琅滿目、熱鬧非凡。同時因為缺乏管理,顯得有些嘈雜混亂。鄰居叔叔的攤位是一個用木頭塔成的小門臉,裡面簡簡單單的有兩個馬扎,我和大俠把舊書按類別分別碼到攤位上,坐著等生意上門。市場裡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但我和那大俠的書攤卻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大俠,咱們是不是應該吆喝幾句啊?"我問。
那大俠一邊埋頭看書一邊說:"嗯是應該吆喝,但咱們吆喝什麼啊?"
"這倒也是吆喝什麼啊?"我也犯了難。昨天進書的時候鄰居的叔叔就告訴過我們,賣書的學問大了,不但進書時要會選書,而且買書時還得會推銷。推銷我們實在不會,要讓我們像旁邊賣菜的外地老鄉那樣扯著脖子大喊,還真是沒那魄力。這時我卻發覺我們在選書的首道環節上出了大問題:我平時看書不多,所以選書的重任自然都落在了那大俠身上,而那老先生選的書基本都是諸如"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之類的武俠小說,縱觀我們書攤上擺的這些書,作者分別是金庸、古龍、梁羽生、溫瑞安、臥龍生、黃易、倪匡等人,書是進了不少,但類別卻驚人的相似。正所謂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鬧了半天我們擺的這是武俠小說專攤。
"哎,我說大俠,別光看書啊,咱們得想想怎麼把書賣出去啊。"我拿過那大俠手中的《萍蹤俠影錄》說,"怎麼又看起梁羽生的了?"
"你懂什麼?"那大俠奪過書說,"金庸、梁羽生的書各有不同,但同被譽為新派武俠小說的鼻祖,從故事敘述上說"
"行了行了,領導。"我打斷了那大俠的話:"這些您留著哪天再給我講行不行?今天咱們到這兒是來賣書的,不是來看書的,都快一上午了一本還沒出手呢,你說怎麼辦?"
那大俠看了看表,歎了口氣說:"不是賣不出去,而是時候未到,再等會兒再等會兒"大俠說著又開始埋頭看書。這倒好,那大俠藉著買書的機會大飽了武俠癮,而看攤的重任卻只能由我一人承擔了。
這時終於走過來一個顧客,那人翻了翻我們書攤上的書,又低頭看了看那大俠手中的《萍蹤俠影錄》,問道:"哎,這本書不錯,張丹楓雲蕾,國仇家恨終可斷,終於一笑解千仇啊"
那大俠一聽來者不凡,便饒有興致地與他攀談起來。然後我便長了不少知識,比如梁羽生先生的原名叫陳文統,梁羽生的第一部小說叫《龍虎鬥京華》,張丹楓是天山派的真正創始人等等等等。總之我都似懂非懂。最後那人一拍大腿:"就要這本了,多少錢?"
我一看生意來了,就趕忙招呼:"原價15塊錢,現價10塊錢。"其實這本書進價才7塊,但我想那大俠已經忽悠了這麼半天,10塊錢的價格也不貴了。
不料那大俠卻攔住了我。
"對不起,這本書不賣。"那大俠出人意料地說。
"不賣?你沒事吧。"我皺著眉頭說,"別聽他的,10塊,書給您。"說著我把書奪了過來。
那人剛掏出錢,書卻又被大俠搶了回來:"說不賣就不賣,我剛看到張丹楓與畢凌虛下棋那一段,還沒分出勝負呢,要不您看這樣,您明天再來買,我肯定賣您。"
那大俠就這樣送走了我們的第一個顧客,我看著不禁感歎:"愛書人賣書,哪裡還是賣書,簡直是賣自己的孩子啊。"
轉眼間已日上三竿,天氣開始熱了起來,我和那大俠腹中飢餓,便收拾起書攤,找了一個麵館慰勞起肚子來,那大俠還是邊看書邊吃拉麵,我卻憤憤地吃不下去。
"我說大俠啊,咱們忙活了一上午一本書都沒賣出去,中午吃飯還得花錢,照這樣下去,咱們這勤工儉學估計是只能勤工,儉不了學了。"
"沒事,今天中午算我的。哎,生意嘛,早晚會開張的。"那大俠不以為然。
"是早晚得開張,等開張的時候都開學了,我還等著賺了錢買個新吉它呢。"
"別著急,萬事皆有因果,棋在棋外。"那大俠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什麼。我無奈地喝了一大口湯,感覺曾認為唾手可得的吉它從此遙遙無期了。
下午的生意依然慘淡,我試著吆喝了幾聲也不奏效,索性也學著那大俠的樣子拿起了一本武俠小說開始研讀,看的剛好是金庸先生的名作《天龍八部》。一時間書攤變成了讀書角,學習氣氛濃郁,我和那大俠在喧嘩嘈雜的市場上專心致志地看起了書。正當我看到大俠喬峰在杏子林中臨危不亂制服幫眾叛變那一節時,旁邊那個賣菜老鄉的攤突然被人掀翻了。
"不交錢是吧?那就從這兒給我滾蛋,別他媽讓我們再看見你!"3個打扮流里流氣的年輕人圍在老鄉身邊趾高氣昂地說。
老鄉不敢反駁他們,只是低頭撿掉在地上的菜,而3個混混似乎還不罷休,把老鄉剛剛撿起來的菜又扔到了地上。
"撿什麼撿!快滾蛋!"為首的混混說。
我和那大俠放下手裡的書,氣憤地看著這一幕。
"怎麼這麼凶啊?他們是市場收管理費的嗎?"我轉頭問那大俠。
"什麼管理費啊!還看不出來啊?這幫孫子是江湖的敗類。"那大俠回答。
就在那個為首的混混又要推搡老鄉的時候,我和那大俠走到了旁邊。
"住手!"那大俠一聲厲喝,那感覺酷似任何一部武俠小說裡的英雄出場鏡頭。"三個欺負一個,算什麼好漢?"
三個混混一驚,隨即轉頭看著我們。
"呵呵,我還以為是警察來了呢,沒想到是倆小崽子。"為首的混混笑道。
"我們就是警察,你們憑什麼收人家錢?"我大聲問道。
"哈哈哈哈"三個混混一起大笑,"你們是警察,那我們他媽的還是聯合國軍呢,我告訴你,在這兒擺攤就得給我們哥兒幾個保護費,要不就滾蛋,明白了嗎?"
"不明白,人家不需要你們的保護,憑什麼給你們保護費。"我又說。
"嘿,我說小崽子你是不是皮緊了想找揍啊?"為首的混混說:"你們不是也在這擺攤嗎?順便今天都交了,一天10塊,先交一個月的!"混混說著就伸出手來。
那大俠也被氣得夠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學古惑仔啊?我們不但不給你們錢,而且也不會讓你們收別人的錢!"大俠一副俠客做派。
"我他媽抽你小兔崽子的!"為首的混混說著就要掄拳頭,買菜的老鄉見狀一下攔在了中間:"小伙子快走,別管這閒事了,你們惹不起他們。"老鄉剛要阻攔就被一個混混推翻在地。為首的混混掄起拳頭照著那大俠打來。
我當然不用擔心大俠會有閃失,這時另一個混混也衝我撲了過來,看那樣子雖然猙獰,但架式毫無規範可言,一看就是個沒練過的二把刀。眼看拳到,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然後用力反關節往下一壓,只聽那傢伙慘叫一聲"撲通"跪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那大俠也用左手扣住那個混混的手腕,右腳弓步插入他的雙腿間,扭腰、發力,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那小子狠狠扔在了地上。沒想到平時警體課的訓練成果在今天派上了用場,我倆的動作一氣呵成,看得周圍所有人紛紛叫好。沒動手的混混見勢不妙也顧不得他的同夥,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市場,摔在地上的混混疼得直不起腰來,只是哼哼唧唧地呻吟。我依然壓著那個傢伙的手腕,此時的他像喪家犬一樣低頭跪在地上。
"你們不是要收保護費嗎?這些夠不夠?"我學著電視裡英雄獲勝後的口吻問。
"夠了夠了,小兄弟,不,小哥哥,我們不敢了"跪在地上的傢伙痛苦地說。
"以後你們再敢欺負別人,我們就見一次打一次!"我繼續模仿英雄的口吻,卻一不留神有些梁山氣概。
"算了,放了他吧。"那大俠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別把事鬧大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點了點頭,放開了手,那傢伙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架著摔在地上的混混跑出了市場。我們相視一笑,欽佩著彼此身上流露出的大俠風範,此時我眼中的那大俠分明就像剛才書中杏子林中力敵群雄的喬峰大俠,而那大俠眼中的我是否就是俠骨丹心的大俠張丹楓了呢?
不料一旁賣菜的老鄉不但沒有為我們的舉動拍手叫好,反而邊推菜車邊憂心忡忡地對我們說:"小伙子,我看你們還是快點收攤走吧,你們可闖下大禍了。聽我的,快點走"老鄉說著就推車出了市場。弄得我和那大俠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