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風雲 第19章
    執勤過程中也暴露了許多我們自身存在的缺憾和不足。我的任務雖然只是在廣場站崗,但時常要回答行人提出的問題,這讓我這個先天的路癡感到十分為難:一個東北口音的老大爺問我去故宮怎麼走,在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之時,大腦袋胡錚幫我解了圍,他耐心地給老大爺指點了故宮的方向,我這才慚愧地得知故宮竟然僅有一路之遙。大爺剛走又過來幾個問路的外地女學生,她們問我去西單的10路車站在哪兒,我仍是一無所知,最後還是胡錚給指了路。在我感歎慚愧之時,又一個小學生跑過來交給我撿到的10元錢,我剛要接過錢卻被秦天攔了下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警察職權,所以這10元錢按規定要交給天安門分局的民警。總之我洋相百出,剛剛擁有的自豪又迅速被慚愧所取代。當然也有一些搞笑的事發生,比如有一個老鄉特正規地問胡錚:"聽說天安門城樓子不是放光嗎?怎麼現在沒有啊?"胡錚正不知該如何解答,從旁邊又走過來的一個老鄉說:"這大白天的,城樓子放光你也看不見啊,要放光得等天黑了,到時候太亮了還得罩上苫布呢"

    其他學員也比我們好不到哪兒去。愛因斯坦幫著把一個老太太送過了馬路,卻發現送錯了方向;麻雀按老民警的指揮沒收了一個小販手裡的國旗,卻因為愛國心切將國旗發給了路人而遭到批評;張克放棄了平時的冷漠作風,第一次笑著解答群眾提出的問題;秦天在巡視過程中被記者拍了照,照片登在了第二天的報紙上。同樣幸運的還有胡錚,他在認真解答了一個路人的詢問後,不但被一旁的記者拍照,還被老民警記下了姓名,後來我們才得知問路的人竟然是公安部檢查團的某位領導,他是在未作通知的情況下進行暗訪的,對胡錚同學熱情耐心的解答大為滿意。所以大腦袋胡錚的身影於次日赫然出現在了某公安報的頭版上,照片上他頂著那頂"濟公"帽子正笑容可掬地為領導指路,這情景真是讓我羨慕、嫉妒、恨。我只能在回家後指著報紙上照片的邊緣對父母說:"看,那是我的腿。"

    17︰00的時候,指揮部發出了命令,要求組織全體警力對天安門廣場進行清場,為晚上的歡慶節目作準備。我們便以人民紀念碑為中心向四周開始疏導人群,廣場上人群摩肩接踵,疏導起來十分困難,一時間人聲鼎沸、場面混亂,我們沒有喇叭,就扯著嗓子大聲勸導,但態度還仍要保持和藹,經過半個小時的努力,天安門廣場才恢復了安靜,人群被按時疏導到了廣場的四周,我們的嗓子也都已經喊得沙啞了。

    在站了3個多小時標準軍姿之後,95級師兄替上了我們的位置。我們第一輪的任務完成了。我們雖已感到疲憊不堪,但絲毫沒有懈怠,仍舊警容嚴整、口號響亮,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向中山公園的方向跑去。因為是特殊日子,所以中山公園裡並沒有遊人,在蕭幹事宣佈就地解散休息的一剎那,我們這些剛才還精神抖擻的威武之師頓時東倒西歪起來,我和胡錚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長椅上,這才感覺到從自己腰部和背部傳來的陣陣酸疼。

    "累死神探了"麻雀躺在旁邊的長椅上,半死不活地說。

    "行了行了,給貝勒爺留個地方。"那大俠踹了麻雀一腳,坐在了旁邊。

    愛因斯坦、秦天和張克也紛紛聚了過來,大家身體雖然疲憊,但還是掩不住初次上勤的興奮和喜悅,大家打開了話匣子,回味起剛才3個小時的所見所聞。

    "胡錚,你丫說說,剛才是不是看出來人家是領導了才那麼熱情的?"麻雀不懷好意地問。

    "放屁!咱們警察對待群眾要一視同仁,我可不像你,沒收來的國旗還敢亂髮"

    "你"麻雀不料會被胡錚揭短,氣得坐了起來:"我還不是看那些外地人手裡沒有國旗,你說說,雖然非法經營不對,但廣場上那麼多人買國旗還不都是因為愛國嗎你"麻雀還越說越激動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好心。"那大俠拍著麻雀的後背說:"其實咱們今晚能站在廣場上已經很幸福了,中國有那麼多警察,能在今天到廣場上勤的才能有多少?"

    "是啊,有多少外地警察一輩子都還沒來過天安門呢,咱們今天能站在這裡已經很幸福了。"我也點了點頭。

    "要是能帶相機來就好了,起碼以後能留個紀念。"愛因斯坦插話道。

    "你別天真了,咱們今天是來執勤的,又不是來玩的,還照相呢"秦天半閉著眼睛說。

    大家越說越熱烈,張克卻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麼心事。

    "希特勒,你想什麼呢?"麻雀問。

    張克一愣,迅速將頭扭向一邊,似乎被打斷了思緒,在他回頭的一瞬我們看到了他眼裡的淚水。

    "你怎麼了?張克?出什麼事了嗎?"我關切地問。

    "沒什麼"張克轉頭擦了擦眼淚說,"我在想,如果我爸爸活著的話,他今天應該也在廣場執勤呢"此語一出,大家頓時沉默了起來,心中的愉悅和興奮頓時化成一種沉重的傷痛與酸澀。我們看著張克被陰影擋住的臉,不知該說什麼。

    "哎,你們說按這個順序咱們能在香港回歸時站在廣場上嗎?"秦天轉移了話題,試圖緩和氣氛。

    "嗯我算算"那大俠也接茬道:"咱們5點半下勤,3個小時後8點半上勤,之後11點半下勤哎,壞了!正好趕不上啊!"

    "對啊那怎麼辦啊?"經他們這麼一說大家都著急起來。

    "咱們來這兒就得親服看到回歸時刻,要不多遺憾啊"愛因斯坦在一旁喃喃地說。

    "是啊是啊要不咱們和李主任說說,不讓咱們撤下去不就行了。"

    "對,就這樣"大家達成同識,就等著再上勤時向主任提議。

    3個小時匆匆而過,當我們再次精神抖擻地踏上廣場時,廣場又已經人山人海,人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我們按規定站在了各自的崗位上,分享著周圍人們的熱情和快樂。而就在我們開始有些麻痺鬆懈的時候,一個突發事件發生了。

    一名外國記者不顧我和胡錚的勸導和阻攔,硬要突破警界線進入禁行區域。雖然我們用英文反覆說著禁止通行,但外國記者還是置若罔聞,同時粗暴地推搡我們,周圍的同學見狀都圍過來幫忙,不料此舉卻招來了更多群眾圍觀,一時間場面混亂,突然我發現在不遠處竟然有一個手持攝像機的外國人在拍攝。就在我們忙亂之際,從四周跑過來了幾個著便服的群眾。

    "哎,這裡禁止通行。"我喊著就要過去阻攔,但剛走幾步就被從一旁趕來李主任拽住了。

    "別過去,看著就行了。"李主任說。

    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在原地靜觀事態發展。沒想到那幾個跑來的群眾並沒有穿越禁區,而是跑到滿口髒話的外國記者身邊,不由分說地架著他就往外走,同時那個拍攝的外國人也被兩個群眾拿走了攝像機,眼看一場糾紛就要開始,這時一輛巡邏車及時趕到,把所有人統統裝車帶走了,整個過程乾淨利落,像事先演練過一樣。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我們幾個木然地站在原地。

    "林楠,我怎麼覺著有點不對勁啊?"胡錚看著我說。

    "是啊我也覺得有點反正說不好"

    "說不好什麼啊?"李主任說著走了過來,"你們啊,平時還自稱自己是未來的偵查員呢,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李主任賣了個關子說:"剛才那個外國記者是故意在現場製造混亂的。每次有重大活動的時候都會遇到這些事,一些國外的敵對勢力就是這樣用合法的身份作掩蓋來故意製造混亂,之後再將過程拍攝下來以造成不利於我國形象的影響。"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說他怎麼那麼無禮呢"我點著頭說。

    "是啊,所以你們在執勤的時候一定要遇事不慌,時刻保持良好態度。你和胡錚剛才做的不錯,沒有和外國人發生衝突,如果一旦不冷靜行為出格的話,不但影響了首都警察的形象,還會給別人留下把柄。"李主任的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我和胡錚卻聽得有些毛骨悚然,真想不到在執勤中還會潛伏著這些意想不到的危機和陷阱。其實我們剛才之所以沒有做出過激行為根本談不到什麼冷靜或遇事不慌,而是純粹的茫然和不知所措。第一次廣場執勤就給我們上了一堂頗具震撼的現實課,看著散去的人群和依然歡騰如初的廣場,我突然打了一個冷戰。

    "嗯那剛才的那些群眾是怎麼回事?"胡錚仍然不解地問。

    李主任轉頭看了看胡錚,歎了一口氣:"唉你呀,這些事還用我解釋?黎勇,你告訴他。"李主任說完就向6班執勤的方向走了,留下胡錚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

    "你丫的智商是不是真在80以下啊?"麻雀鄙夷地說,"剛才那些能是群眾嗎?"

    "什麼?那不是群眾是什麼?難道是警察?"胡錚撓著大腦袋問。

    "廢話!"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

    隨著回歸計時牌上時間的點點流逝,離香港回歸祖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10、9、8、7、6"7月1日零點終於到來了,香港正式回歸到了祖國母親的懷抱。人群沸騰了,廣場沸騰了,我們的心也沸騰了。義勇軍進行曲傳遍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廣場的大屏幕裡播放著政權交接儀式。當不列顛聯合王國的米字旗緩緩落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五星紅旗冉冉升起的時候,所有中國人都為此自豪,我們以富國強兵的嶄新姿態向世界展示著新的中國,作為中國人,我們自豪!

    香港回歸的勤務不但讓我們更加體會到了警察職業的光榮和神聖,也給我們帶來了充分的吹捧談資。回到宿舍後,大家紛紛開始了勤奮筆耕,迅速把執勤的見聞通過誇張的描述落實到書信上以便與筆友們分享。麻雀同志更是勤勞備至,他甚至在繪聲繪色、錯字連篇撰寫書信的同時,將自己的一張警服照片夾在信中,準備一同寄出。他問我"暖味"怎麼寫,我想了半天不明白這是什麼詞,後來才明白他要問的是"曖昧",我給他正了音並告訴他書寫的方法,後來卻發現他將此詞用在了描述他與筆友的關係上,句子為:"我第一次對一個女孩有了曖昧的感覺。"天知道那女孩收到信後會怎麼想。

    而天不作美,在麻雀把警服照寄給了筆友數天以後,卻遲遲沒有收到對方的回信,麻雀一時間情緒異常低落,常常在夜裡伴隨著胡錚同學的呼嚕聲唉聲歎氣,宿舍裡竟也少了許多活躍的氣氛。

    不久麻雀就收到了那封期待已久的來信,在我們眾目睽睽之下,麻雀愣是看了半個小時沒有表情。後來在一聲只有在被我們折磨時才會發出的慘叫後,麻雀宣佈他的筆友已經出國了,她是在臨上飛機的時候給他寄的這封信,裡面除了對麻雀的安慰外,還祝福他一生平安。麻雀耷拉著小眼睛自言自語:"一生平安,那意思不就是一生都見不到了嗎?"果真如此,那確實是最後一封信。

    憨憨的大腦袋胡錚顯然看不了麻雀的這種慘相,他安慰麻雀說:"別難過了,也沒準還有機會呢?我記得一個名人說過,只要你對一個女孩說出了我愛你,就成功了一半。"

    此言一出效果明顯,麻雀頓時消去了滿臉的悲痛,那樣子頗似又給犯毒癮的人注射了嗎啡:"對啊,我要是再給她去封信說明白了,也許她還會為我回國呢?"說著麻雀就開始找起了愛因斯坦的信紙。

    "那句話不是名人說的吧。"一向沉默寡言的張克一語驚人:"那句話應該是《古惑仔》裡山雞說的"張克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共鳴,名人名言的份量也隨即大打折扣,而一旁已開始擺弄紙筆的麻雀卻仍充耳不聞地繼續奮筆疾書。那大俠搖著頭感歎道:"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

    接下來的事情也在預料之中,那封信自然石沉大海。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麻雀當然不是後者,在經歷了那次意料之中的感情挫折以後,麻雀並沒有消沉低落,而是將戰略由重點釣魚轉變為廣泛撒網。隨著一次一次接踵而來的打擊,麻雀同學變得異常堅強,這更為他在今後幾年中成為類似"櫻木花道"的失戀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麻雀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依然固執地認為會在某日收到大洋彼岸的回信,他甚至還查了自己的星座運勢,並得知巨蟹星座最近正走桃花運。想像力豐富的麻雀頓時恢復了生機,把身邊的許多細節都納入到桃花運開始的線索之中。一次集合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有兩位95級的師姐正對著他笑,便頓時春心蕩漾地開始胡思亂想,之後的整個下午都沉浸在自顧自的竊喜中,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就央求小蔓替他去問問那個微笑的含義。小蔓在他的無賴糾纏和冰棍賄賂下只得無奈前往,在旁敲側擊之後卻獲得了一個令麻雀意想不到的答案。

    "當時那倆姐姐在說,那個孩子長得真像麻雀"小蔓眨著大眼睛說。

    現實與想像的差距再一次將麻雀擊倒,在眾人一片嘲笑聲中他頓時像沒了氣的皮球癟在了那裡。

    與此同時,我也收到了小蔓的來信。

    葉子:

    收到你的來信很高興,由於我們學校近期有香港回歸的執勤任務,所以回信稍遲,別見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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