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桑妮 第27章
    "這也是我們所不理解的,如果桑妮在場就好了,她自己恐怕可以說得清楚。如果要我給一種解釋,就是她越來越瘋狂了,企圖對所有的男人進行報復。她在血腥當中找到了樂趣。你可能計較我們長達半年的時間不跟你聯繫,那不是冉帶的過錯,而是我,我勸她不要跟你們聯繫,我希望桑妮永遠消失,永遠也見不到她的蹤影!我想你是個聰明人,你會自己醒悟的,沒想到還是被她戳了一刀。"

    "事已至此,計較也沒用了,"我說,"不過,桑妮曾經告訴我,是你把她從冉帶身邊逼走的。"

    "我要有這麼大的本事就好了沒有任何人可以逼走桑妮,只要她自己不願意離開。"易容沉吟道,"桑妮去了,我以為冉帶就會解脫出來,誰知他陷入了更深的泥沼。"

    "什麼意思?"

    "她完全被桑妮控制起來了。"

    我吃了一驚,問道:"這麼說來,桑妮果真跟你們在一起?"

    "不,不在一起,但是,她卻對帶子公司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需要承認的是,她對帶子公司的發展,是有一部分功勞的,正由於此,使冉帶依賴她,完全被她帶入了發霉的夢裡。"易容想了想說,"我為什麼要離開他?並不是有意把帶子公司擠垮,而是因為我實在受不了啦我不能再攪和在別人的生活裡,浪費自己的青春。"

    對我的智力而言,這一切實在是太玄妙了。我想起那家破產公司的人說過的話,他們說,有一個女人在背後支持著冉帶,可我不能就此判斷他們是不是指的桑妮。

    易容並不願意作過多的解釋。

    我的思維再次回到那些可怕的繃帶上面,搖了搖彷彿睡過去的易容,問道:"桑妮為什麼要把被她傷害的男人使用過的繃帶送給你?你為什麼又要接收?桑妮現在在哪裡?"

    易容不回話,她真的睡過去了。

    31

    易容在我的懷裡睡了十來分鐘,突然睜開眼睛,驚惶四顧。她的心裡一定想著很遠很遠的事情,使她的眼光顯得那麼緲遠而蒼茫。我抱住她的脖子,使她的臉能夠正對著我。她的眼光慢慢聚焦,數分鐘後,我才在她的目光裡鮮明起來。

    她怎麼也願回答我的問題,而且永遠也不會回答我了。

    仔細回味她的話,她只不過勾勒出了一個粗獷的輪廓。在她的整個敘述中,迴避了她自己,也迴避了她的母親,至於桑娜雕刻出一個假人的事,只是在我對她病態心靈的疑心上多出了一個證明。也就是說,易容並沒告訴我更多的信息。

    從易容的處住出來,大街上陽光亂迸。我已經很久沒見到過這麼好的陽光了。我覺得這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光景。哪一個世界?不知道,但是,它的不真實性卻是確定無疑的。

    我很想再去那家桑拿中心,但是冉帶和張從武大概早已離開了。

    當天晚上,我完全在無意識之中走到了濱江公園,不自覺地下了那窄窄的木樓梯,爬上了那塊蘑菇狀石頭。

    水枯得可憐,嘉陵江像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河。蘑菇狀石頭的根部,袒露於昏黃的燈光裡。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根部,那般醜陋和污穢,如無數只膽怯的烏龜,埋頭於黑黑的泥土裡,星星點點的卵石,裝點著它的惡貌。

    沒有多久,易容也來了。我並不感到吃驚,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調動起所有的理智,驅趕著時時困擾著我的胡思亂想,專注於易容的一舉一動。她靜靜地坐在我的身旁,與我一樣,望著腳底下的江水。

    "水就是時間,"易容幽幽地說,"水瘦了,時間也瘦了,在無謂的追逐中,我們的生命也流逝了。"

    這樣的感歎,以前桑妮從來也沒有過,因此,它有效地把我拉回現實,使我輕易把身邊的女人和桑妮區分開來。

    "還記得那個雨夜嗎?"易容問道。

    "記得。"

    "對我們兩人而言,那都是最好的機會,可惜的是,我們都錯過了。"

    "或許是這樣,"我說,"但是,並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

    她為我的話所感動,手伸了過來,抓住我的指尖。

    這樣的動作,也是桑妮從來沒有過的。

    "易容,請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好嗎?"

    "說吧。"

    "你以前跟我接近的時候,為什麼要模仿桑妮呢?"

    "這不是我的過錯,而是你的眼睛錯了位。"

    "不是這樣的,你說的話也跟桑妮說的一模一樣。"

    遠處的燈光照到她的臉上,她淡淡地一笑,說:"能舉個例嗎?"

    "'見到冉帶就噁心'——這是你和桑妮都說過的。"

    "這只能證明,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心裡一直裝著桑妮,因為我從沒說過這樣的話。"

    我長長地歎息一聲。

    "凡是跟桑妮接觸過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被他帶入夢中的。"

    她或許說得對,因為我一凝神沉思,桑妮離開我之後的所有時光,都成了一段空白。時間是一個禿頭的掘墓人,他的頭反射著太陽的光輝,迷離著人們的雙眼,可在不知不覺當中,你已經被他埋藏了。

    "聽我的奉勸,"易容說,"再不想什麼桑妮了,她已經不存在了。"

    我的雙手發出一陣痙攣,內心的疼痛使我眼睛模糊,要不是易容抓住我的手臂,我會從石頭上栽進大江裡去的。

    "難道"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下的石頭,它不平凡的身世給我一種不祥的預感。

    易容明白我的意思,說:"她沒有從這裡跳下去,她也沒有死,但她已經不存在了。"

    "你能說得清楚一些嗎?"

    "你並不缺乏理解力,"易容說,"只是不願意理解而已。她的軀殼是存在的,但是,她的夢已經醒了,她快樂地生活於物質世界之中,再不願與你有任何牽連了。"

    "你能告訴她在哪裡嗎?"

    "自從來到這座城市,她就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的心裡湧起又驚又喜、又惱又恨的複雜情感。我無法相信易容的話。

    易容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淡淡地說:"很久以前,她就跟張從武在一起生活了。在那一堆繃帶之中,也有張從武的一份。但是,一切都過去了,她再也不會把刀子扎進張從武的大腿了。"

    我在床上睡了多少天?或者睡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我不願意醒來。

    可是,只要我活著,不醒來是不可能的。易容離去之後,我站在穿衣鏡前,注視著自己瘦弱的身體,突然發現我的內心輕鬆到了極點。

    桑妮跟張從武在一起,我應該早就意料到的,桑妮留下來的信已經讓我起過疑心,有一次,我給張從武家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一個女人,雖然我寧願相信是自己打錯了,可是,最醜陋的圖像還是映在我腦海之中,我辭職以前,怎麼也找不到張從武,在我憂鬱的心境上又黑黑地塗抹了一筆

    我也懂得了桑妮是怎樣在暗中經營她的物質世界。張從武給帶子公司寫文章,說不定也是她桑妮的主意了。

    我的那個女同事為什麼要幫助我?她說有人向她托付過,這個人是不是桑妮?女同事說像個男人的聲音,是不是張從武接受桑妮的指令給女同事打了電話?

    追究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的,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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