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人質 第16章 夏 (7)
    看過萬象城的衣服,我覺得房價一點都不貴!我剛付掉的10萬塊定金,拿到萬象城來花,也只能夠拎回幾件衣服而已。

    很奇怪的是,我和才娣走到哪,店員就跟到哪。我們的手一摸衣服,店員就會很快走過來告訴我們:不買衣服請別摸!她們的臉蛋,看上去個個白淨又漂亮,說話時的聲音柔柔的冰冰的,就像電視上看到的一樣。

    摸一下都不讓我們摸!這些人,個個都是勢利眼,瞧不起鄉下人,笑我們買不起!要是有合適的衣服,我還真就想買一件讓她們看看!只是這裡的衣服,沒一件適合我們穿的,要是穿在我們身上,肯定就成了精神病!.

    商場外有幾個擺攤的,有點渴了,想過去買點水果。但一摸身上,剛交掉了10萬塊,從來沒有一次性付出去這麼多錢的,心裡便有點悲壯,想想還是省一點,等以後有了錢再買些好吃的。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乞丐,抱著個嬰兒跪在天橋上乞討。天橋上人來人往,可沒有一個人掏出錢來給她。那女的也不像別的乞丐,一個勁地會對路人磕頭說好話,她只是沉默在跪坐著,眼看著地,頭都不抬一下。孩子啊啊地啼哭了幾聲,餓了,她撩起衣服給孩子餵奶,朝這邊看的人多起來,但仍然沒有人給她錢。

    終於有個人噹一聲,扔下個硬幣,幾乎嚇著了那孩子。那孩子拔出奶頭,大概猶疑地豎起小耳朵聽了一會,馬上又把奶頭吞食進嘴裡。那個扔硬幣的男的,盯著那女人的胸部看了好一會,意猶未盡地走了。

    可能奶水太充足,這只奶在喂,另一隻奶水就溢出來,女人換了一隻奶喂孩子,兩隻裝滿奶水的鼓鼓的胸脯就全都露在了外面。有一隻炮筒樣的照相機對準那女人,卡一聲,按下快門,閃光燈也不知打在女人的臉上,還是胸脯上。

    女人沒有抬頭,只是把頭更深地埋進孩子身上,用臉擋住了自己的胸。舉著相機的男人走過去,手上多出來一張10塊的鈔票,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哎,我是街拍的,我給你10塊,讓我再拍幾張好嗎?

    女人沒吭聲,那男人就當她答應了,把錢扔進碗裡,退後幾步,擺好姿勢等著拍照。可是,女人一直不抬頭。雖然她還在喂孩子吃奶,但她含著臉,埋著頭,別人就看不見她白花花的胸脯。

    那男人覺得很無趣,向前走幾步,彎下腰,把那10塊拿回去。他吹著口哨,隨隨便便扳動快門,朝天與地之間卡嚓了一下,走了。

    以前不知道街拍是個什麼東西,現在知道了,是拿著相機在大街上到處亂拍的神經病!

    有個40多歲的男人,在路上叫賣,要不要鴨子,要不要鴨子!是野鴨子昂!五六隻鴨子被他串在一起,吊在木棍子上已叫不出聲來,脖子被拉得老長老長。經過時,我對他說,為什麼不用個籃子裝,這樣吊起來鴨子會很不舒服。男人狎猥地湊上來:我看你這人老好,你把它們全買了吧,買了去放生好嗎?算便宜點給你,你看它們被我吊著勒著個脖子多可憐啊,買了吧,昂?便宜點,昂!我兩眼差點噴血,真想一拳揍過去!

    來時浪費了車錢,就一路問著人,省著走回去。才娣有點抱怨,說她從來沒走過這麼多路。我就反駁她,怎麼沒走過,從前生產隊那會,還不都是走的。

    走到小艾家裡,腳底生疼。最近腳底心長了五六個疣,路一走多就疼。去小艾家小區醫療站,醫生問我:哪個是母的?我說:不知道。醫生又問我:哪個長得最早?我也搞不拎清哪個最早長出來,指了指最大的,說它是母的。醫生說:只要把母的打掉,其它的就會自然脫落了。我說:要怎麼打?醫生說:用激光。我不知道激光要怎麼打,便問醫生疼不疼的?醫生說:打點麻藥就不疼了。我一聽要打麻藥,肯定會很疼了,就不想打了,說要回去再考慮下。

    後來我用土方法,每天晚上用米醋泡腳,泡了一段時間,那些疣自然就剝落了,而且一點都不疼。就覺得,現在醫生的話不可聽。以前殺隻雞用牛刀,就很好笑,大材小用了。現在的醫生要消滅病人身上的一隻跳蚤,估計會用炮來轟。

    62.

    3天後,交房日子到了,我不敢一個人去辦手續,我不知道交房手續怎麼辦,怕出事,就跟小艾說,讓小艾陪我去。

    小艾一聽就開始埋怨,說我一個全外行的人,怎麼也去想炒房賺錢!她說我要是錢沒得花,可以跟小坤說,跟她說,他們都會給我的。

    我沒好氣地說:我不是想炒房賺錢,我是想搬出去住!我不要住你家!

    我把中介開給我的單據交給小艾:這是單據,他們收了我10萬定金。小艾接過一看,說:媽,你被騙了,單據上連個公章都沒有!

    我一聽傻了,我說:怎麼可能?上面有那小伙子的姓名和手機號碼,他逃不掉的!

    小艾用手機撥了那串號碼,說此號碼不存在。

    怎麼會這樣!就像做了一場噩夢,難道我是在做夢,我並沒有真的去過那裡,並沒有真的把錢交出去過?我打電話給才娣,證實了一切都是真的發生了。小艾讓我先別急。她說她來處理這件事。

    這種事,能不急?我心都快要撞出來了!幸好我記得那邊上有個萬象城,一個巨大的商場。小艾帶著我開著車過去找。二十分鐘之後,我們到了那裡。我確切地記得那條路,那條路上的中介公司。結果我帶著小艾找遍了那條路,就是沒有這家中介公司。他們搬走了。我的10萬塊,也被他們搬走了!

    我心痛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大馬路上,拍著大腿哭得淚流滿面!路上的行人都圍攏來,我哭得更傷心,一邊哭一邊訴落,希望有人同情我,能夠幫我找到那家中介。小艾拚命把我拉起來塞進車去,逃一樣逃走了。

    63.

    我好幾天都沒去醫院了,都是小艾和阿珍輪流在醫院照顧小坤他爸。那天,我跟小艾的車一起去看他爸,到病房一看,他爸不見了!同病房的還有兩個人,都是開了刀動過手術的,躺床上掛鹽水不能動。他們對小艾說:你爸說病房裡空氣不好,要出去走走,出去有兩個多小時了,還沒回。護士也過來找了好幾次了,找不見,要換藥了。

    小艾一聽急了。小坤他爸又沒帶手機去,沒辦法聯繫到他,也不知他一個人走哪去了。小艾便打電話給小坤和周哲,讓他們一塊過來找。

    我們一直沒找到,找了一個多小時,都累了,只得回病房等。小坤他爸果然自己回來了,一回到病房,見我們都在,就嚷著要出院,說他在醫院悶死了,再悶下去沒病也變有病了!

    小艾說:你的手剛動過手術,打著石膏怎麼出院?我也說,你出了院又喝酒又幹活的,手又要發炎了!

    小坤他爸朝我瞪一眼,怨我多嘴。他又對小艾說:你們快點幫我辦出院手續,今天你們不辦,我也要出院去,反正我就是要出院,實在住不下去了!

    小坤說:爸你的手傷還沒好呢,就鬧著要出院,怎麼像個小孩!

    小坤的話剛落地,他爸突然就衝出門外,頭也不回地走了!

    病房在四樓,小坤他爸沒走電梯,他平時最怕乘電梯的,他從邊上的樓梯走,我們也追著他走樓梯,一邊在他身後怪他固執,七嘴八舌地勸他回病房去。

    小坤他爸很激動,一直說自己沒病,住在醫院只會悶出病來,說手上那點傷,不打石膏也會好的。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便昏倒在地,把我們每個人都嚇壞了!所有人都衝上去,手忙腳亂地把他扶起來,小坤一口氣把他背到三樓的休息平台,實在背不動了,就在休息平台上喘口氣。在這節骨眼上,小坤他爸突然又醒過來,一醒過來就推開小坤,像英雄就義那樣往回衝!又衝回到二樓,被我們攔住。他力氣大,我們幾個人都扭不過他,總是讓他滑出去。

    小坤忽然脫下襯衣,指著襯衣的後背衝他爸喊:爸你剛才都昏迷了,小便都失禁了,你知不知道!你還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他爸和我們面面相覷,都看著小坤手上的襯衣,濕了一大片,再一看小坤他爸前面的褲襠也是濕的!小坤他爸才有些安穩下來,他的神情有點迷糊,自言自語地問:我昏倒了?我真昏到了?我怎麼會昏倒的?

    小坤重新把他爸弄回病房,護士聽說小坤他爸剛剛昏迷過去,又是輸液又是做心電圖的,忙作一團。

    64.

    小坤他爸終於盼到出院了,那天小坤去接的,直接就把他爸送回了無患村。小坤他爸整個人像被霜打過一樣,一句追著一句問小坤:那我這麼個大活人就沒一點用處了?廢掉了?回去等死了?我好手好腳的一個人,力氣比你大得多,不能留下來再做點事了?

    小坤反覆對他說:爸你的性格不適合在外面混,還是回家去享福,錢我們會賺來,你在家裡,儘管吃好的穿好的。

    小坤他爸後來反覆跟我強調,他被小坤強制送回老家去的一種感覺。他說,那個時間他就像一個無藥可救的癌症病人,只能呆家裡去等死,能吃吃一點,能穿穿一點。

    我們村裡有一個光棍漢,五十剛出頭,平時身強體壯,幹起農活來沒人比得過他。有天夜裡,他突然肚子痛,去醫院做檢查,結果查出來是胰腺癌,晚期,動手術都免了,醫生讓他回家吃好的穿好的,其實就是讓他回家去等死!

    我看見過那光棍漢一個人坐在我家屋後的那座山坡上死命地哭,那哭聲就像狼在嚎,嚎叫的聲音撞到一棵樹上,又撞到另一棵樹上。

    我能夠體會小坤他爸的心情。一個不再被這個世界所需要的人。一個被兒子宣判為可有可無的人。小坤他爸也一定會想起村裡的那個光棍。

    65.

    週末,小艾去學校接毛毛,我在小艾家準備做飯。小艾回來時,車裡多出來一個小毛頭,是個小女孩,搖搖擺擺的剛學會走路,兩歲左右大。我問小艾,誰家的孩子啊?小艾說是她一個要好的姐妹的,出國去了,認她做乾媽了。

    小艾就愛幹這事兒,這太熱天的,平白無故地認個乾女兒回來,還這麼小,又想攤上我,我可不想幫她養別人家的孩子,熱都熱死勒!

    小艾和毛毛都對她很親,叫她樂樂。樂樂很好動,很皮,喜歡翻箱倒櫃地搬弄東西,把地上弄得一團糟。吃飯的時候,總是喜歡把飯菜撒在地上。我說她家沒把孩子教育好,沒像我們家毛毛這麼乖,我們家暖暖也比她乖。小艾就說:她還小,等大一些,她就慢慢會變乖了。

    我總拿我家毛毛和暖暖跟樂樂比,我老是覺得,我們家毛毛和暖暖比樂樂好得多,也許孩子總是自己家的好,別人家的孩子養在自己家裡,怎麼看都不太順眼。

    小艾對我說:樂樂今後就是我們家的人,她媽媽出國不回來了。我說:那她爸爸喃?小艾說:樂樂是私生子,她媽媽沒有結過婚,孩子生出來之前,就跟那個男人分手了。

    我就罵那個女人不要臉,沒結婚就生小孩!看著滿地亂跑的樂樂,我心裡有些酸酸的,很可憐她!但是可憐是一回事,好是另一回事,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好不到心裡去的,中間就像隔著一層皮。

    阿珍經常把暖暖從幼兒園接到小艾家裡來吃飯,三個孩子在一塊,自然而然地,我就會把好吃的給暖暖和毛毛,最後才想到樂樂。

    小艾總是對我說,要對樂樂好一點,她最小,爹媽又不在她身邊,我們就是她最親的人了!

    樂樂說話說得晚,整天嘀哩咕嚕的一個人自言自語,誰都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我就說這小孩可能是個啞巴,長大了也不會說話,只會咿咿啞啞地比劃,她舌頭可能要比人家短一截。小艾忽然便生氣:媽你怎麼捨得這麼說孩子,樂樂跟毛毛一樣,現在都是一家人!

    就她高尚!我說說都不可以!

    66.

    有一天,小坤終於來小艾家吃飯,我以為他來叫我回工地管小店,或者請我回他家去住,我還可以幫他帶暖暖。其實我也挺想暖暖的,與其在小艾家帶樂樂,還不如回小坤家去帶暖暖,暖暖至少是我孫女,又是我從小帶出來的。

    小坤非但沒叫我回去的意思,還讓我住小艾家算了,幫小艾帶孩子。我氣不打一處來。準是小艾動出來的歪腦筋,不知道哪兒弄來個野孩子,自己沒時間帶,就讓我來帶!帶自己孫女應該的,是義務,帶別人家的孩子,我不幹,吃飽了撐著!我就把小艾奚落一頓,把那小孩也奚落一頓,怪她沒事找事,家裡平白無故多出來一個人,想要孩子,不好自己再生一個去!

    樂樂從屋裡跑出來,看見小坤立即就興奮,搖晃著小身子朝小坤撲過去,嘴裡喊著:爸爸、爸爸

    原來她會說話!會叫爸爸!呃,那孩子認識小坤,還很熟!還叫他爸爸!我腦子一團漿糊,只聽見自己心在跳,撲通!撲通!撲通!

    小艾忙著解釋:樂樂就會叫爸爸,看見所有男的都叫爸爸。我就讓她叫周哲爸爸。樂樂就不叫。怎麼哄她都不叫。小嘴閉得緊緊的,就是不叫。

    當時也沒說什麼,事情來得太突然,心裡一片空白。等小坤回去後,我才審問小艾,這孩子到底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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