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生活 第18章
    掛斷電話,沈小武還把手機握在手裡發著呆。苗苗的話叫他明白了一個事實:葉家在想法阻止苗苗和他交往。衝著葉家的人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幫著苗苗找男人的事情上看,也確實有為阻隔苗苗和他接觸的意思,而不讓苗苗借住他們的新房,則肯定了他們的意圖。沈小武很震驚,葉家人真的把他當成了香餑餑,為了叫他將來還做著葉家的女婿,他們還真花費了不少心思,想出這麼多招,甚至還提防著一個無辜的苗苗。他們葉家本來夠對不起人家苗苗,現在卻還把人家往絕路上逼,真夠可惡的。沈小武心裡非常氣憤,他找借口出來,本想到辦公室坐到天黑回家的,這下,他不想去辦公室了,他心裡悶得慌,乾脆給小蘇打個電話,叫他約上以前的哥們兒,晚上一起喝酒。小蘇一點也不感到驚奇,他猜沈小武肯定又是遇到什麼無法解脫的事情,在電話裡就勸開了。沈小武卻不聽他的勸,只說:"你要真是我的好哥們兒,就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說,咱一會兒找個地方喝酒就成。"

    小蘇沉默了一會兒,說聲好,果然不再說別的話。

    這晚,沈小武沒有回家,就和小蘇他們一起喝酒玩牌盡興了一個晚上。但在這之前,他還是往家裡打了一個電話,說聲晚上不回家了,也不說理由,就掛斷電話。並且,他把手機也關了,他和誰都不想聯繫。

    這樣,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沈小武用這種方式抗拒著他的妻子和她的家人。每次去找小蘇他們喝酒時,就以單位有急材料要寫,或者別人又給介紹了一個能和保險公司搭上線的人,他得去托人找關係等等為借口。沈小武從不和妻子把話挑明,他認為這樣不好,妻子的現狀叫他不忍心。

    其實,葉莎莎心裡也明白沈小武這樣做的目的,她也不好說破,任他這樣做去。這段時間以來,葉莎莎特別能容忍沈小武,她總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點對不住丈夫,就叫他放鬆放鬆吧,他的弦繃的太緊,再不放鬆一下,說不定真會出啥問題呢。

    可葉娜娜和母親卻不這麼看,她們認為沈小武這樣做,明擺著就是有意躲避,自己的妻子已經走到死亡邊緣了,正是需要人照顧,需要情感上寄托的時候,做丈夫的卻躲來躲去,徹夜不歸,這算什麼事呀。再說了,一個大男人,誰知道深夜在外幹什麼呢。葉娜娜對妹妹說,不能叫男人放任自流,得嚴加看管,不然,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次,葉莎莎倒不以為然:"我知道沈小武的,和他生活這麼多年,我早摸透了他,他只是去和小蘇他們喝酒打牌,他還能幹出啥事呀。他真要想幹點什麼事,還能這樣明目張膽的說晚上有事不回家?"

    葉娜娜撇了一下嘴,道:"你說呢?如今的男人,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純粹,別老以為你瞭解沈小武,你男人心裡沒鬼,其實有鬼沒鬼,你是看不到的,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妹妹呀,男人是不可靠的,你要是給他機會,他會去幹什麼?想都可以想出來,他就是在外面胡搞女人!況且,莎莎你身體成這樣,有段日子了,他一個成熟的男人,難道他真的能忍住不想"

    又來了,又來了,在姐姐的眼裡,男人就只有幹那事的本事。葉莎莎不滿姐姐每次懷疑沈小武時就用的這種理由。"沈小武不是你的那個老公!"葉莎莎頗顯氣憤地打斷姐姐的話,說,"小武我是瞭解的,我也不單純,卻還是知道該相信的男人還是值得我相信的。你不要把他拿來跟你的那個不要臉的老公對比!"

    岳嵐崗心裡還有另外一句話:"正因為沈小武不是你那個老公,所以我才會想盡辦法要把他留給你。不然,我費那麼大勁,把夫妻關係弄這麼緊張幹嘛?"只是,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怕姐姐聽了心裡難受。

    母親卻告誡葉莎莎說,你還是盯緊點好,人都會變的。

    十八

    沈小武也屬於會變的人。自從那天苗苗在電話上給他說了那番話後,有好幾個晚上他都睡不著覺,他腦子裡盤繞著的,不是苗苗,就是葉娜娜,他在不斷地將苗苗和葉娜娜做著比較。其實,她們倆人隨便從那個方面來看,苗苗都會把葉娜娜比下去。苗苗年輕,又有文化。葉娜娜有什麼,三十六七歲的女人,即使還像個花朵,也殘敗了。她沒什麼文化不說,還下了崗,真要是將來和她在一起生活,他就必須養著她。從個人的私念上講,他當然不願意養一個年齡又大又不明事理的女人了。

    拋開這些不說,單就從女人的角度來講,葉娜娜的那種懶惰又自私的性格,還有為人處事尖銳而刻薄的態度,根本都沒法和苗苗比。當然,苗苗也有她的不足,軟弱,依賴性強,做事不太認真。更要命的,是苗苗對吃食的挑剔,不吃蔥蒜,如果誤吃到一點點蔥絲,她會當場吐出來,也不顧及別人是否在場,她不吃辣的、鹹的、酸的、甜的,但她卻喜歡吃苦的,對苦瓜非常鍾愛。還有,苗苗對肉食很挑剔,她不吃水裡養的,比如魚蝦之類的她都不吃,可她吃鮑魚、海參,還說這些是大海裡自然生長的,而不是水裡養的。當然,這只能算是一個人的飲食習慣,雖然也是毛病,但還能容忍。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沈小武覺得苗苗為人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善良,為人也很真誠,這點對他來說,尤為重要。

    通過認真的比較後,沈小武自認為得出了結論。他主動地給苗苗打起了電話,不斷地詢問她的生活情況,還有她此刻的想法。他這樣做,只是對葉家的做法表示出不滿,沒有別的意思。

    苗苗很感激沈小武能打電話來對她的關心,對沈小武的問候,她都如實地做了回答。她還借住在葛老師那裡,時不時地回一趟家裡,看看美美,被美美纏住不放時,偶爾也會在葉家住一宿。但是她基本上不在葉家吃飯,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沒有親自下廚,公公婆婆把菜做的一點都不合她的胃口。再說了,苗苗也不願在家裡吃,人家都吊著個臉和你坐在一起,把個碗碟摔得砰砰直響,明擺著就是不歡迎你坐上桌子的架勢,你還怎麼吃得下去?苗苗說到自己的打算時,卻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盡快找個合適的男人嫁了,安安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誰的臉色她也不想看了。

    一說到這裡,苗苗的口氣明顯變得惆悵了。沈小武覺得此時的苗苗真的就像一株尋不到依靠的小苗,柔弱得叫人憐惜。他聽著苗苗的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現在的身份,連些憐憫的話都不能說了,說了,就像帶了企圖。真是,說什麼也不太合適。兩個人這個時候往往會冷場。不過,還是苗苗機靈點,她會馬上一笑,輕描淡寫地說,葛老師真是熱心,已經四處托了人,正給她介紹呢,她呢,也沒有什麼太高的條件,只要人好,身體好,經濟上要求也不高,能過普通日子不愁吃喝就行了。

    這時,沈小武就會說,你也不能這樣草率,這是終身大事,關係著今後的幸福呢,可不能這樣對待自己。苗苗說,她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又帶著一個孩子,還敢有什麼企求呢?就這,還不好找呢,葛老師托的人已經介紹過好幾個了,人家不是挑剔她的職業,就是嫌她有個孩子,以後怕拖累。沈小武替苗苗憤憤不平,苗苗卻說:"姐夫啊,你這個人心底太善良了,根本不知道現在離了婚的男人有多牛氣,他們挑剔得很呢,稍微條件好點的,一心都想找小姑娘,離過婚的女人大多都人老色衰,就像被男人啃過的甘蔗渣,可悲得很呢。現在社會上到處都是離婚的人,但大多都是有了目標才離的婚,剩下的,就像我這樣,是被人蹬掉的,想找個過日子的男人,可難了。"

    沈小武聽著苗苗的難處,更不好安慰,又找不到幫助的辦法,只好含含糊糊掛了電話。電話掛斷了,心卻沒掛斷,老惦念著,總想知道苗苗現在怎麼樣了。他忍不住,時不時地想給苗苗打電話。苗苗也沒有對他的電話表示過反感,相反,有時隔的時間長了,苗苗還在電話裡問沈小武,最近是不是很忙,怎麼好長時間沒有給她打電話了。然後,苗苗就把自己剛見過面的那個男人的情況,給沈小武講講。有時,她拿不定主意時,還徵求他的意見呢。苗苗的這份信任,叫沈小武很感動,心裡卻又不是個滋味。

    有一次,苗苗和一個男人竟處了半個多月,男人對苗苗還算滿意,都快到了論婚嫁的地步了,沒想到男人突然提出,先不忙著結婚,同居一段時間要做深層次瞭解。沈小武聽著,在電話裡又憤憤不平起來,罵那個男人真不是東西,使著法子騙人呢,叫苗苗千萬不要相信這種男人,這一看就不是真心想要和她過日子的人。苗苗說,她當然不能答應了,都是過來人,怎麼會上這個當,她只是想找個可靠一點的男人,成就一段穩定的婚姻,兩個人好相廝守,好好過日子,她哪裡敢像年輕人一樣,玩什麼試婚呀,她知道那個男人不可靠,她真要把自己貼上去,到時的處境還不是又叫人家再蹬掉一回麼?她才不再犯那個傻呢。沈小武見苗苗贊同他的觀點,心裡舒暢了許多,就很想見苗苗一面,他們有好一陣子沒有見面了。他便吞吞吐吐地提出,要請苗苗一起吃飯。

    苗苗卻很爽快,滿口答應了。

    兩人見了面。依沈小武的情況,不可能請苗苗去那種豪華的地方,苗苗善解人意地把沈小武帶到了一家肯德基店,要了兩份套餐,才花了四十多塊錢,既經濟又實惠。沈小武心裡壓力不大,但他沒有吃過肯德基,在要套餐時,他想著苗苗平時對飯食的挑剔,一個勁地對服務員說,不要酸的、鹹的、辣的,服務員知道他沒吃過肯德基,就用看土包子的眼光看著他,咬著牙給他一一做了解釋,並且強調了這種快餐的國際性,沈小武這才放下心來。他的這種土包子做法,非但沒有使苗苗難堪,反而令苗苗內心湧滿了被人關心著的感動。苗苗還沒有碰上一個男人,能記住她對食物的挑剔,沈小武卻記住了。

    在吃飯時,苗苗忍不住對沈小武說道:"姐夫,我今後能不叫你姐夫,直接叫你的名字麼?"

    沈小武說:"這有什麼不行,叫就是了,我早就覺得你叫我姐夫很彆扭呢。"

    突然間,兩人一下子親近了許多。苗苗還動情地叫了他一聲小武,一點都不覺得拗口,並且還說道:"小武,要是世上的男人都像你這樣,女人就幸福到家了。"

    這麼一句話,把沈小武弄了個大紅臉。

    過後,沈小武每每回顧起苗苗說的這句話時,心裡卻感覺很甜美。

    沈小武和苗苗的這種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交往,還是叫葉家的人知道了。他們本來就對這兩個人提防著,沈小武這段時間的不正常,葉娜娜早就懷疑上了,她趁沈小武洗澡的時候,偷偷地查過沈小武的手機,就查到了不少打給苗苗的電話,並且通話時間都很長。她這次長了個心眼,沒有把這事告訴妹妹,只給她母親說了,叫母親密切注意苗苗的動向。可苗苗只是有時回來看看美美,母親也沒辦法掌握她的動向。薑還是老的辣,母親很快就想出一個辦法,她打電話給苗苗,說美美現在晚上經常做惡夢,每次都是哭著喊媽媽醒的,為了孩子的健康,她也不計較以前苗苗對她們葉家的不敬了,讓她搬回來住,也好照顧美美。只要苗苗能回來住,控制住苗苗就簡單多了。苗苗卻像是看透了婆婆這溫情背後的目的,堅決不願意搬回來。婆婆就用美美想媽媽為由,不斷地去學校騷擾苗苗。

    有一天,還真叫她發現了苗苗和沈小武在一起。他們一起去吃飯。這下,老太太氣得可不輕,她的脾氣一上來,不管不顧地拉著美美衝進了肯德基店裡,怒氣沖沖地站在苗苗和沈小武的面前。

    最後的場面可想而知,大家不歡而散。

    這還不算,葉莎莎聽了母親的一番述說,氣得打電話把沈小武叫回來。這回顧不了太多,直罵得沈小武狗血噴頭,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沈小武被罵得氣不過,這段日子以來的委屈、屈辱和憤恨一起湧上頭來,他終於忍耐不住與妻子爭吵起來。

    這是葉莎莎沒有料到的,明明是沈小武理虧,他卻理直氣壯地和她吵。她終於發現,這段時間,面前的丈夫真的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丈夫了,自己每天躺在床上,想的最多的,是以前對他的愧疚,想怎樣來為他彌補,她不願進新房子,是想留給他一個乾淨的新屋,她一心想把他留給姐姐,是覺得他是個負責任,寬容大度的男人現在呢?他絲毫不理會她被病魔無情的折磨,獨自一人在病床上的孤單,更不考慮她內心的煎熬,對死亡逼近的恐懼,如此明目張膽地去和別的女人約會肢體殘缺受損的葉莎莎,面對丈夫那理不屈詞不窮的氣勢,氣得心速加快,眼睛直愣愣地瞪著沈小武,眼淚刷刷地流著,臉憋得鐵青,氣卻喘不過來了。沈小武見狀,嚇得慌了手腳,抱著妻子,哭著給她賠不是。但葉莎莎一時緩不過氣來,最後,還是岳母比較清醒,趕緊給120打電話,不一會兒,急救人員趕來,給葉莎莎做了緊急搶救。

    葉莎莎被搶救過來,醫生連口氣都沒有歇,很嚴厲地說,病人的情況很糟糕,得立即送往醫院,不然

    醫生沒有再往下說,大家心裡也都明白。但緩過氣來的葉莎莎還是以前的態度:堅決不去醫院!

    醫生徵求家屬的意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拿不出一個意見來。醫生不耐煩地丟下一句,送不送是你們的事,但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了,病人的情緒很不穩定,再這樣下去非常危險,你們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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