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女生 第46章
    她就那麼僵硬地坐著,呆呆地遙遠地看著桌上的電話。突然的,她眼前閃過一張綠色的名片。她立刻站起來,從抽屜裡翻出了那張名片。她撥那個號碼時手在不停地發抖,但,終於還是撥通了。一個男人接了電話,喂,哪位?她有些口乾舌燥,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他或許已經忘記那個晚上了,忘記那個醉酒的女人。她無聲地張開了嘴唇,突然覺得,這個電話根本就不該打的。她究竟在做什麼?但是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說了一句,是你嗎?她一愣。這句話幾乎讓她落淚,雖然她並不知道他問的你究竟是誰?但是,她沒有理由地覺得,他一定記得她。

    她開口了。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是你把我送回來的,我一直想謝謝你。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打擾你了。她說得乾澀而艱難。終於說完了,電話那頭的男人卻平靜地說,我猜你有一天一定會給我打電話的。你那天確實喝得多了些,現在沒事了吧。她突然沒有耐心再問他什麼了,她直直地問了一句,你在哪裡,我要見你。話說出來連自己都嚇一跳。電話裡的男人猶豫了一下,說,我現在不在北京,我在天津工作,家在北京,每個週末回家。那個晚上碰見你就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她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問,告訴我你具體在哪,我現在去找你。男人遲疑著說,有什麼急事嗎?她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我想見到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淚已經下來了。男人在電話裡聽出了劉子夕聲音裡的異樣。他不再堅持,說了個地方,並告訴她路上要小心。

    劉子夕匆忙收拾東西出了門,攔了一輛出租向天津開去。她今晚必須見到他,沒有太多理由,但是必須。一個小時後她見到了黃海波。一個看起來沉穩安靜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微笑著看著她,今天又怎麼了。她甚至沒有留意這個男人和她想像中的出入,事實上她根本就沒去想他是什麼樣子的。只是她的直覺告訴他,今晚,這個男人可以收留她。

    他已經給她定好了房間,聊了一會,他把她送回了賓館。他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她想,今晚來天津找這個男人就是為了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聊天嗎?她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還站在那裡看著她,沒有動,在目送她進去。樓道裡的燈光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知道他在看著她。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就是應該發生的?她分明地知道這不過又是一場艷遇,又是一場無常和脆弱,它沒有根,無法繫在生活中和大地上,所以在激情中死亡就是它最好的歸宿。她在迷戀這種脆弱的同時又知道她隨時會失去它。因為它根本不屬於她。

    她不進去,倚著門,以一個疲憊得有些蒼涼的姿勢看著他。他說,進去吧,早點睡。她不動,就那麼看著他。她不進去,他也不能走。像是過了許久之後,他終於向她走了過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像一個溫柔的安慰。她緩緩靠在了他懷裡,他們擁抱在了一起。她想,歲月與生活雜蕪叢生,而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相互投靠和擁有其實不過需要一個樸素的理由,就是溫暖。他身上的氣息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和淒婉的安全,彷彿不是今生的東西,而是曾在遙遠的前世裡似曾相識。只這似曾相識已經足夠了,你遇到了誰?誰又遇到了你?與他的做愛纏綿而精緻,傷感而瘋狂,伴隨著離亂和淒涼。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她該走了。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空虛和絕望充斥著周圍的空氣。這就是結尾?

    她第二天便回了北京。回去的路上,她茫然地想,他們還會不會再見面。但是到下一個週末的時候,劉子夕又去了天津。她想見到他,她真的需要見到他。就這樣,這次艷遇似乎突然生出了根。以後的每個週末劉子夕坐一個小時的車去那座城市裡去和黃海波見面。黃海波的兒子已經讀初三了,和他妻子住在北京的家裡。劉子夕週五去找他,然後他們週六一起回北京,再然後他回自己家裡。每次到天津,他的車已經等在那裡,她跑過去,打開車門,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從沒有問過她的私事,甚至沒有問她結婚沒有。但她分明地感到,他明白一切,或者可以猜到一切,他卻什麼都不說出來。有一次她問他,為什麼把她送回去時要留下自己的名片。他說,因為不想在人海中再見不到你。想知道你在那次醉酒之後過得怎麼樣,還想知道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為什麼醉成那樣。她說,像我這樣的女人在這個城市裡不是很多嗎。他笑。她可怕地感到,她對他的依戀越來越多,可是這怎麼可以,他是結了婚的男人。她也從沒有設想過,他離了婚來娶她,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給自己留一絲一毫幻想的空間。可是,她仍然渴望見到他。哪怕僅僅是見到。他和她沒有明天的,她知道,可是就是一個夜晚,她也要。

    她很長時間不再去酒吧,她借助著黃海波徹底把那裡給戒掉了。她戒了那種癮。其實她痛恨那個地方,每去一次她都要更深地絕望一次,她需要安穩地踏實地去喜歡一個人,哪怕沒有結果。現在她每天盼望著週末快來到,渴望見到他。當生存不再是問題的時候,感情又成了侵蝕她的最大源頭。有時候她也告訴自己,不要那麼當真啊,遠點,再遠點,不要讓他傷著你。可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坐在辦公室裡想起他的時候,心裡湧起的是一種最樸實的溫暖。她立刻又警告自己,這怎麼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他妻子打來電話,他就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溫柔地接電話。她嫉妒地想,他對她的妻子也是同樣的溫柔。他是個聰明的男人,在她面前從不提起他的家庭和妻子。他其實分明在告訴她,他們只有現在。只有現在這樣的擁抱是真實的。她早明白的,可是她想著想著,淚還是下來了。她便把臉埋在枕頭中間,決不讓他看到。

    只有一次,她像惡作劇一樣突然看著他說,我想嫁給你。他半天沒有說話,最後卻說,傻孩子,我會一直愛你的。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有愛,沒有結果。她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很安靜地睡著了。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下去,一直流下去,落到了枕頭上,她就把臉埋得更深了,把那幾滴淚漬藏了起來。彷彿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以後她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週末去天津成了她一個巨大的慣性,如果這周沒去,她就不知道這個週末該怎麼過,一切的一切在她手裡就會全部紊亂。見到他,她心裡只有一個聲音了,見到他。一個週末,她照例在週五坐一個小時的車去看他。車快到時,她突然收到了他的短信,他說,實在抱歉,他的妻子忽然生病,他要趕回去照顧她。他已經快到北京了,並囑咐她今晚回去,不要住在天津,他改天去看她。他沒有打電話,可能是為了避開聲音接觸的尷尬。她關了機,靠在座位上,卻沒有了一絲力氣。她從週一開始等今天,盼眼欲穿地等了五天,卻是這樣的結果。這時車到了,她下了車,他的車果然不在那個熟悉的地方。她盯著那個地方看了很久,天完全黑了下來,她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他現在該在家裡了,他現在在她妻子身邊。她突然有一種巨大無邊的悲傷,她打開手機,撥通了他的號,通了,他卻不接,她再撥,他還是掛了。她發了狠,再打過去時,他關機了。聽著電話裡機械的"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她的淚水洶湧而出。

    沒在天津過夜,她連夜坐車回了北京,下了車她沒有回家,直接去了房小明家。已經是凌晨一點。房小明的燈暗著,他正在熟睡中。她在房小明住的地下室門口站了很久,終於,她開始敲門。房小明睡得有些死,一直沒聽到,她卻像是下足了決心,不停地敲門。終於,房小明揉著眼睛打開了門,一臉疑惑地看著門外的她。她走進去,沒有開燈,就在黑暗中看著他。房小明似乎有些害怕,往後退了一步,問,劉子夕,你又怎麼了。劉子夕聽到自己乾燥的聲音,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缺水分,她似乎很久沒有喝過水了,她週身都是乾澀的。她聽到自己說,房小明,你願意娶我嗎?房小明不說話,看著她。她又問,願意嗎?他說,劉子夕,你到底怎麼了。她突然聲嘶力竭起來,她幾乎是喊了一句,告訴我,你願意嗎?他不再問什麼,卻疑惑著點了點頭。她的淚又下來了,她上前一步,像個孩子一樣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她埋得很深很深,像嵌進了他的身體裡。她什麼都不要了,真的什麼都不想要了。

    當劉子夕向謝飛提出離婚的時候,謝飛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又開始抽煙,抽完一枝他說,小夕,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這個情況你在結婚前就應該想到的,我也都告訴你了。其實你沒必要一定離婚,我已經說了,你可以自己找個人,我們的婚姻本身就是給別人看的。你在這樣的婚姻下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沒有人干涉你的。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不錯的方式嗎?我們都很自由,這個你絕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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