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令在心中打定主意,借敬酒之機,又道:「諸位,九龍洲能有這太平盛世,全仰仗我王司令率兵駐防九龍洲。你們不見劍川、洱源、鶴慶暗地裡已是共匪的天下?若本司令撤離九龍洲,楊鎮長的民團即有可能被共匪消滅,那麼,九龍洲也就成了共產黨的天下了。共產黨若統治九龍洲,諸位首當其衝,被共產共妻,輕則家產被沒收,重則被砍頭,到時可就後悔來不及了!」眾人一聽,王司令說得有些道理,便藉著酒興醉意,一味吹捧王司令。王司令見火候已到,趁機道:「諸位,我王司令手下有這麼多兵,每天得吃、得喝,本司令已不堪重負。
諸位可不能眼看著追剿軍吃寒受冷來保衛九龍洲的父老鄉親吧?本司令懇請諸位給我一個面子,再掏點錢出來,已資軍費開支,如何?」眾人之中,有人願意再拿錢,有人願意再拿物,也有尚未表態的,王司令見狀,猛然吼道:「不願表態拿錢物的,等宴席散了之後,留下反省,說清楚了,就放人,若說不明白,就下大獄,等拿了錢財來贖,再放人!」眾人一聽王司令如此言說,酒早驚醒了大半,知已被敲了竹竿,不拿錢恐怕出不了酒樓,只好紛紛表態拿出錢財消災免難。王司令哈哈大笑,道:「諸位,這就對了。本司令自然會依照眾人之意,整頓九龍洲的煙館、妓院、賭館等骯髒之所。
傳令官!」追剿軍傳令官應聲而到,王司令又道:「馬上傳本司令之命令,讓追剿軍全體出動,對九龍洲的煙館、妓院和賭館立即進行搜查。抓獲的煙犯、嫖客、賭徒一個也不輕饒,統統關押。搜到的賭具、煙具、煙土及經營老闆和人犯一律案押在鎮公所,聽候發落。」言畢,王司令又讓楊本善立即回鎮公所坐鎮指揮抓人、捕人。楊本善與鄉紳賢士拱手而別,急匆匆與阿堂、阿亮等幾個貼身保鏢出了醉仙酒樓。眾人見王司令動了真格,便都皆大歡喜,舉杯敬給王司令酒,溢美之詞自然不少。王司令喝了一大口酒,笑道:「來來來,諸位,請飲酒。」眾皆舉杯痛飲。此時,只聽九龍洲到處是警笛聲、吆喝聲、哭喊聲,甚至有零星的槍聲,追剿軍確實出動了。九龍洲的老百姓自然拍手稱快。掃除社會上的歪風邪氣,誰不為之高興?而此時的王司令的形象在九龍洲鄉紳賢士的眼中,似乎高大了許多,也清正了許多。
就在眾人舉杯祝酒之際,鄭達瑛見走了楊本善,再不動手,將前功盡棄,失去機會。於是,鄭達瑛、阿雪、阿月突然六槍齊發,早擊斃了王司令的十數個護衛。王司令因躲閃得快,只是肩上受了點輕傷,嚇得往臉上抹了把血,爬在桌子下裝死,不敢動彈。鄭達瑛以為王司令必死無疑,便大聲道:「眾位九龍洲的鄉紳賢士勿驚,我是九龍洲游擊隊的政委鄭達瑛。今日,我奉上級的命令,率九龍洲游擊隊為民除害,懲辦首惡分子,與眾人無關!」言畢,鄭達瑛等人又撫慰了嚇得不輕的鄉紳賢士幾句,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眾人清酲過來之後,忙將王司令從桌子下拉了出來。無地自容、狼狽不堪的王司令驚魂未定,不敢再吹噓。趕來的追剿軍醫官為王司令包紮了傷口。因懼怕游擊隊再來襲擊,王司令道:「諸位,本司令還有要事去處理,改日再聚,告辭了。」這王司令一走,九龍洲的鄉紳賢士這才放心講述剛才之事。有的說,鄭家小姐手使雙槍、英姿颯爽,何其了得。有的說,三個女俠,身懷絕技,神出鬼沒,槍響人倒,並不傷及無辜,真乃神槍神人。今日在醉仙酒樓受到驚嚇,眾人已無飲酒的興致,互道平安之後,便出了醉仙酒樓,各自散了。
王司令慌慌張張回到九龍洲鎮公所,那裡早己關押了不少追剿軍受王司令派遣抓捕來的人。楊本善見王司令受了傷,急忙上前問訊一番,然後,稟告道:「今日共匪突襲九龍洲周邊的村莊,已打死了最為堅定支持我等剿滅共產黨之人,真讓人傷心惋惜不已。司令雖然受了傷,所幸的是你我均安然無恙,不然,九龍洲可就亂了套了。共產黨雖猖狂,但卻不會長久,我等只能從長計議,再議剿滅。司令,眼下遵你之令,抓來如此多的犯人,九龍洲鎮公所的牢房已關押不下了,不知王司令如何處置?」王司令冷笑一聲,道:「本司令自有辦法,楊鎮長不必擔憂。俗話說得好,當兵不怕賊造反。此事看本司令的,定然讓你我得到不少好處,口袋裡又會裝進不少錢財。」驚魂未定的王司令當堂一坐,將人犯一一過堂,親自審理。是老闆的,拘留侯審。人犯則一人罰款五百大洋,少一個子也不行,錢清放人。
不拿錢的或態度不好的,當眾拷打,絕不留情。老闆見王司令認錢不認人,也紛紛識相,帶口信讓家人快送大洋來,多則數千銀元,少則一千銀元。王司令見錢眼開,把老闆也通通放了。不過三日,人犯及老闆便都重操舊業,各行其事了。九龍洲老百姓又罵開了,鄉紳賢達、富家財主罵得更凶,可王司令、楊本善卻充耳不聞,依然我行我素。二人從中撈了不少錢財,自然裝聾作啞,不予理會。若仍有不知趣罵得狠者,被抓了數人,輿論一時平息了下去。搜剿來的鴉片,王司令、楊本善悄悄讓人拿到下關、保山出售,賬面上則注上「違禁物品,就地銷毀」字樣入了賬。至於被放出的人犯到社會上繼續作惡,聚賭抽頭,敲詐勒索,走私放賬,王司令、楊本善也只好睜隻眼閉只眼,任其放任自流。有的若又再給王司令、楊本善好處,則得到庇護,為所欲為。如此這般,九龍洲沉渣泛起,污濁的社會風氣,比起往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日,一副商人打扮的段興前去劍川參加黨政軍代表會結束之後,利用返回下關之機,秘密來到九龍洲洱海邊的船上與鄭達瑛會面,並傳達會議精神。段興道:「鄭政委,雲南的國民政府省主席盧漢進行了所謂的整肅之後,派遣六個保安團前來鎮壓滇西的共產黨游擊隊,使得我黨的鬥爭變得更為艱難和複雜。鑒於當前九龍洲的局勢,除奸反霸鬥爭已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游擊隊應當再度統一指揮,仍可分為兩支隊伍,一支駐守花甸壩,一支在洱海邊打游擊,發動群眾,逐步擴大武裝隊伍。花甸壩游擊隊由何隊長負責,洱海邊游擊隊由你負責。你應當再購買船隻,以商船為掩護,在洱海上打擊敵人。兩支游擊隊,互為犄角,遙相呼應,並可對九龍洲形成夾擊之勢,這對今後採取重大軍事行動大為有利。」鄭達瑛道:「我們一定遵照執行上級的命令。此次九龍洲除奸反霸雖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首惡分子王司令、楊本善逃過了懲罰。王司令雖然在醉仙酒樓遭到襲擊,但阿秀傳來消息說,他只是受了輕傷。這次任務沒有完成好,我有一定的責任。今後,我們將尋找時機,對王司令、楊本善再執行處決。」段興又道:「罪大惡極的王司令、楊本善之流,最終必將逃脫不了人民的處罰。鄭政委,目前,我解放大軍又解放了上海、湖南、湖北、新疆等省市,第二野戰軍已奉命向西南進軍,陳賡率領的第四兵團也正向著雲南挺進。雲南的解放只是遲早問題。當前,武裝鬥爭已在雲南全省展開,滇西北的武裝鬥爭更是如火如荼,已成燎原之勢。九龍洲的武裝鬥爭,應以安定組織、安定民心為主,並不斷採取行動,有效地打擊敵人。只要有游擊隊存在,就牽制住了王司令的保安兵,讓其不敢輕易離開九龍洲前去各地清剿游擊隊。鄭政委,應盡快將情況電告何隊長,讓其早作準備。」鄭達瑛點了點頭,深知肩上的重擔,並讓人立即電告何貴根。段興計劃在九龍洲停留三日,這才返回下關。入夜,段興在阿龍的跟隨之下,悄悄去了洪家大院。段興去拜望了吳氏、洪劍鋒、鄭啟芝,並講述了從丁敏章處得知的洪劍飛、鄭啟蘭目前在陳賡兵團中做事的消息,二人已隨大部隊正向雲南進軍,不久的將來,即可回到九龍洲洪家大院與洪家人團聚。並請洪劍鋒將此喜訊電告在外地的洪紫波、丁敏惠,讓他們不要掛念。然後,段興告辭眾人回到了洱海邊游擊隊的船上。
是夜,段興與鄭達瑛在洱海邊的船上,面對一輪明月,相對而坐,互訴衷腸,言說等革命勝利之後,定將結為伴侶,共同建設新中國。兩人一直交談到了深夜,方依依不捨惜別,回到了各自的船上歇息。翌日,電波傳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即將於十月一日成立的消息。段興得此天大的喜訊之後,告別了鄭達瑛,由洱海水路交通線前往已經解放了的劍川準備慶祝活動的有關事宜,並通知鄭達瑛到時務必以九龍洲游擊隊負責人的身份參加。三日之後,即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共滇西北地委、滇西北行政專員公署、劍川縣人民政府在劍川民主廣場召開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大會,同時宣告中國人民解放軍滇桂黔邊區縱隊第七支隊、滇西北行政官員公署、劍川縣人民政府正式在劍川成立。會後,段興、鄭達瑛又悄悄回到了九龍洲將這一特大喜訊告訴了游擊隊並初步擬定了攻打九龍洲的作戰計劃。段興、鄭達瑛命人書寫標語、印刷傳單,星夜張貼、散發在九龍洲的大街小巷,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和蔣家王朝的即將覆滅。這消息無異於在九龍洲又進行了一次聲勢浩大的武裝暴動。
王司令、楊本善既恨又怕,急忙下令九龍洲進入戒嚴狀態,命人撕去標語,收繳傳單,追查張貼、散發傳單和傳播消息之人,又捕殺了不少人。當楊本善得知段興真的是滇西共產黨負責人的消息之後,後悔莫及,並親自帶領民團到洪家大院責問和搜查,可問來問去、搜來搜去也毫無結果,哪裡還有段興的蛛絲馬跡,此事只好不了了之。省政府派遣的赴滇西北剿滅游擊隊的保安團因戰績平平、損失慘重,早收縮回去了。此時的九龍洲,王司令的駐軍二千多人,加上楊本善的民團兵士,武裝部隊已近三千人。一時間,九龍洲又進入了白色恐怖的籠罩之中。楊本善命令大開殺戒,與自己不同政見者即與共匪同罪,對其行為有意見者即是通共,意欲或有跡象行刺者,罪不可赦。同時,大肆屯集糧草、彈藥和物資,準備以九龍洲易守難攻的地域與共產黨游擊隊頑抗到底。在九龍洲籌不足的錢糧,王司令、楊本善下令到附近的村莊搶竊,並向九龍洲和鄰近的商賈富戶、平民百姓派款、派糧和派諜報,甚至派民工,大肆修築九龍洲城堡,計劃一旦共產黨游擊隊攻打九龍洲,則拚個魚死網破,血戰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