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50章
    鄭達瑛與段興在洱海邊九龍亭秘密會見之後,便常常在教員、學生、學生家長、民團和鄭家粉絲廠中走動,宣傳和傳播革命思想,並發現和培養了不少骨幹分子。從此,九龍洲便有了一種與以往不同的氣氛在流動和擴散,甚至出現了反對國民黨統治的標語和花花綠綠的傳單。段興與何貴根又私下會面了數次,並將其發展為地下黨員。鄭達瑛也在教員和工廠中發展了數名地下黨員,成立了支部,並被段興任命為支部負責人,具體負責武裝暴動的指揮。這日,段興以談生意為幌子,將滇西各縣的地下黨負責人召集到九龍洲的地下黨秘密聯絡站醉仙酒樓上開秘密會議,商量準備舉行武裝起義的事宜。這醉仙酒樓位置在九龍洲鎮公所附近,西窗可窺視鎮公所,年輕的老闆娘阿秀是多年的中共地下黨員。醉仙酒樓上擺上了一桌豐盛的菜餚,段興邊與眾位同志喝酒邊佈置工作。從大理、洱源、劍川、鶴慶來的地下黨負責人向段興匯報了各地的工作情況,並就叛徒的出現以及給革命造成的危害,提出了應急意見。最後,與會者紛紛發言討論準備在適當時機武裝起義。

    段興道:「從目前的局勢看,國民黨軍隊對解放區的全面進攻異常瘋狂,已佔領了承德、淮陰、張家口、安東等一百多座城池,並繼續向蘇北、山東、晉冀魯豫、晉察冀、東北解放區進攻。因此,我受上級之命,一年之內在滇西舉行武裝鬥爭,配合前線解放軍與國民黨軍隊的作戰。就滇西而言,雖然各地已秘密建立了地下黨支部、黨小組、民主青年同盟、農民抗爭會、工人抗爭會和婦女會,但從各位講的情況分析,武裝起義時機尚未成熟。目前,有黨員三人以上的地方應盡快建立支部,繼續發動群眾,發展組織,購買槍支,開展各種形式的鬥爭,為武裝暴動作準備。在尚未就緒之際,切不可貿然舉行武裝暴動,更不能在沒有上級指示的情況之下,提前舉行武裝暴動。前不久,發生在昆明的民主人士李公樸、聞一多被殺害的慘案,說明了國民黨統治的殘暴和瘋狂,故要引起我們的警惕,切不可低估敵人的力量,使革命遭受不可挽回的損失。另外,黨內的叛徒也要嚴懲,不能讓其逍遙法外,危害革命。大家都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分頭行動吧。」就在秘密會議快要結束之時,醉仙酒樓走進來幾個民團的兵士嚷著要酒點菜,為首者為李安。段興得到阿秀報告之後,當機立斷終止了聚會。與會者三三兩兩走出了醉仙酒樓,各自散去。阿秀見眾人散了,這才舒了口氣。這醉仙酒樓出出進進的食客很多,其中不乏九龍洲鎮公所的密探,稍有不慎,將釀成大禍。段興、鄭達瑛最後走出醉仙酒樓,二人約定,又去九龍亭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前來遊覽九龍亭風景的人很多,於是,二人只好讓阿龍劃上小船,隱入了茂密的蘆葦叢中。段興正值青春年華,而鄭達瑛也已是青春豐滿的姑娘,二人有如一對戀人。崇拜秋瑾、有俠肝義膽的鄭達瑛,在心裡喜歡上了段興,久而久之,便有了表達之意。段興也見鄭達瑛雖然出生於九龍洲富豪鄭家,可身上少有小姐的氣息而多有俠女的氣質。其實,二人由上下級關係而隱隱進入一種相互愛慕的境界。鄭達瑛心目中的男人就是段興這樣有勇有謀之人。段興內心深處的女人也就是鄭達瑛這樣漂亮瀟灑之人。然而,二人只能對愛淺嘗則止。當前形勢如此之複雜,二人怎能跨越同志關係一步而享受甜蜜的兒女之情,哪怕越雷池一步的心理也未曾萌發。

    二人心照不宣,言語之中均是工作打算,最多也就以目而示相互之間的那份獨持的心意。二人又談了些工作,這才互道保重依依惜別。告別段興之後,鄭達瑛剛剛回到九龍洲學堂,楊本善就帶著一幫人在學堂搜查,說是抓捕共產黨。原來,九龍洲周邊的中共地下組織因叛徒出賣而相繼遭到破壞,捕殺之人頗多。上司一紙命令,讓楊本善在九龍洲嚴防共產黨鬧事。楊本善接到上司之令後,在心中暗忖:「九龍洲雖是重鎮,來往之人多,是滇西的繁華之地,可從來也未曾有共產黨活動的跡象。若要搜捕也只能去九龍洲私立學堂和洪家銀器廠、鄭家粉絲廠以及街道店舖查查,近期有無陌生之人前來九龍洲且有無不軌行為。一旦發現,即予逮捕。只要往上司那裡一押解,賞金可就多了。」主意一定,楊本善立即讓民團兵分四路,一路由福元去洪家銀器廠,一路由李安去鄭家粉絲廠,一路由楊信去九龍洲店舖,自己則親自率領騎兵連與何貴根一道直撲九龍洲私立學堂。楊本善一夥將校長、教務長喚來尋問,又將新到的教員逐一盤問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疑點。鄭家小姐鄭達瑛雖也是近期從昆明而來,可答覆更無任何破綻。楊本善見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便懷揣校長孝敬來的銀元,呼叫著跨上馬背,一溜煙走了。

    楊本善回到九龍洲鎮公所不久,其他幾路搜查人馬也相繼回到了鎮公所。報告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現。楊本善馬上讓人具報上司,九龍洲沒有發現共產黨活動的跡象。楊本善在心中忖想:「這九龍洲該不是太平世界吧?周邊均有共產黨活動,九龍洲卻沒有,甚至很少有不正常的情況。這是不是有些蹊蹺?那麼,九龍洲經常有的那些宣傳赤匪的標語、傳單,難道是外地共產黨潛入九龍洲所為?」百思不得其解的楊本善正自暗忖,下人來報說,楊本憲親率保安團已經開進了九龍洲。楊本善一聽,其兄駕到,急忙迎出鎮公所。原來,鑒於滇西北三縣共產黨鬧得太凶,省政府命大理保安團派遣最少一個營的保安團進駐九龍洲以對付和牽制滇西北三縣共產黨的活動,以期早日達到消滅滇西北三縣共產黨的目的。楊本善、楊本憲兄弟自騰沖抗擊日軍之後,就一直沒有見面,如今久別重逢,自是寒暄一番。楊本憲讓人呈上保安團進駐九龍洲的公文。

    楊本善閱後,哈哈一笑,道:「共產黨在滇西已漸成氣侯,九龍洲周邊的洱源、劍川、鶴慶,共產黨的黨組織雖然遭受了嚴重破壞,可仍有零星人員尚存,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這回可好了。兄親率三百多人槍前來九龍洲佈防,滇西共產黨豈有不滅之理?」楊本憲也笑道:「國共兩黨的軍隊決戰以來,國軍連連失利,損了兵折了將,又丟了不少地盤。為了黨國的生死存亡和利益,此次兄率領保安團進駐九龍洲,只為保一方平安,將滇西北三縣共產黨消滅在萌芽之中。據兄所知,九龍洲人丁敏章正在領導著雲貴川地區的共產黨武裝暴動,並已在個別地方取得了暴動的成功。據可靠情報,滇西也有他安插的危險人物在活動,隨時準備武裝奪取政權,推翻政府。因此,一旦共產黨有異動,就要立即鎮壓,決不姑息!」楊本善又道:「滇西共產黨不滅一天,滇西北三縣就不得安寧一天,九龍洲也就不會有平靜的一天。眼下,這九龍洲雖尚無共產黨活動的跡象,可這九龍洲說不定就潛伏著共產黨的地下組織,我等不可麻痺大意。」兄弟二人又拉了些家常,楊本善這才讓下人安頓保安團到九龍洲私立學堂住下來,並設宴招待了楊本憲一行。

    段興很快就得知了大理保安團突然進駐九龍洲的消息,心中吃驚不小。段興心想:「保安團突然來到九龍洲,定有來頭和緣由。看來,舉行武裝暴動必須慎之又慎,抑或審時度勢提前舉行武裝暴動。」忖想之後,段興決定馬上召集各縣地下黨負責人的緊急會議商討對策。九龍洲暫時不能作為召開會議的地點了。於是,段興馬上命阿龍通知下去,會議地點改在正在趕蝴蝶會的蝴蝶泉,三日之後召開會議,並通知鄭達瑛、何貴根也前往參加。到了那天,段興向洪紫波編了個借口,便趕到了蝴蝶泉。蝴蝶會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蝴蝶一串串從樹梢往下懸掛,微風徐來,飄飄蕩蕩,令人歎為觀止。地下黨的秘密會議在密林之中進行。因近兩天地下組織又遭受敵人嚴重破壞,犧牲了不少負責人,參加會議者中有幾人段興第一次見到。段興見人已到齊,便提前開會。段興道:「國共雙方決戰以來的形勢,國民黨軍隊遭受重大損失之後,開始改變戰略戰術,對陝甘寧邊區和山東解放區從全面進攻不得不改變為重點進攻,不過,胡宗南卻搶佔了延安。數天前,九龍洲突然駐進了楊本憲為首的大理保安團三百多人。加之近來各地的黨組織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壞,許多同志被捕入獄,有的已經英勇就義。因而局勢十分嚴峻。

    目前,一是暫緩舉行武裝暴動,一是提前舉行武裝暴動,請同志們充分發表意見。」段興言畢,各縣地下黨紛紛講了當地的情況的利弊,均言暫不具備武裝起義的條件。鄭達瑛也向與會者通報了九龍洲舉行武裝暴動的準備情況,鄭達瑛意猶未盡,又道:「由於敵人尚未察覺,九龍洲武裝暴動要比預計的好。民團的何貴根同志已聯絡了不少人,特別是騎兵連可整連參加暴動。民團參加暴動人數可達三百人左右,且可攜帶長短武器和爆炸物品,加上銀器廠、粉絲廠的工人以及農會會員六百多人,起義隊伍可達近千人。只要攻進了九龍洲鎮公所,打開武器庫,就可全面武裝起來。因而,若舉行武裝起義,加之指揮得當,對付九龍洲民團和大理保安團,還是有勝利把握的。」接著,何貴根講了民團參加暴動的三百多人槍的具體情況和武器庫所在的位置,暴動一起,只要奪取封鎖鎮公所大門的重機槍,裡應外合,暴動成功就有了保障。

    最後,段興道:「鑒於當前局勢,九龍洲已具備武裝暴動的條件,不能坐失良機,可提前首義。待散會之後,立即制定和實施暴動計劃。洱源、劍川、鶴慶等縣相機行事,暫緩武裝暴動。在九龍洲,若我等不及時舉行武裝暴動,很有可能反而隨時被敵人逮捕、消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我本人作為滇西黨的負責人,將親自參與和指揮九龍洲的武裝暴動。」鄭達瑛道:「我本人同意提前舉行九龍洲武裝暴動,可我提議,為了保存黨的領導力量,此次暴動,由我與何貴根同志具體負責實施,作為有洪家管家公開身份的段興同志則在幕後指揮就行了。萬一暴動失敗,段興同志可以繼續隱蔽領導滇西的地下鬥爭。若暴動成功,段興同志更要擔負起指揮滇西的革命工作。其次,九龍洲醉仙酒樓阿秀同志不能暴露,要繼續隱蔽下去,今後,地下聯絡站更要發揮其作用。」鄭達瑛的提議得到了與會者的讚許,並舉手表決,決定九龍洲提前舉行武裝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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