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36章
    真是喜從天降,洪泰然當然滿口應允了,只要洪劍鋒一完婚,有了重孫,自己自然而然就成了老太爺。洪泰然馬上命洪紫波一切禮數均按本鄉本土習俗辦理,不能草率從事。洪紫波讓下人馬上準備了「四色之禮」,並請了九龍洲善為言辭的媒人和擇喜期之人,帶上洪劍鋒年庚及洪家求親行文,前去鄭家提親去了。鄭家求之不得,當然順水推舟應了鄭啟芝的婚嫁之事。其實,洪家去到鄭家的擇期之人早得了洪泰然口信,裝模作樣掐來算去一番,認為農曆三月十五是一黃道吉日,最宜婚嫁。於是,洪家鄭家兩家結親的喜期也就定了下來。洪家媒人及其隨從自然樂滋滋回到洪家大院向洪紫波復了命、回了話且拿到了一大筆賞錢,不在話下。

    翌日,洪家向鄭家行了聘禮。那場面當然是九龍洲最大的場面了。金銀玉器自是少不了的禮物,其他扛抬的聘禮不下十多挑,儘是貴重之物。洪家鄭家在九龍洲雖是大戶可也是明智之人,一切均按九龍洲風俗習慣進行。洪家鄭家爭來斗去數十年,因有抗日之事盡摒前嫌,共赴國難,走到了一起。如今又有洪劍鋒、鄭啟芝結親一事,又從冤家成了親家。如此看來,洪家鄭家往後便是一家人,不再龍爭虎鬥。其實不然,這洪家可能經此一次風波得了佳人,也許盡泯恩仇,可鄭家被迫嫁女、遭受羞辱,能嚥下鄭啟芝逼婚之事嗎?依鄭超群、鄭達家的脾性,萬萬不可能就此罷休、饒恕洪家。這台洪劍鋒與鄭啟芝的婚事,使得鄭家在九龍洲大跌了面子不說,還在洪家面前難以自圓其說。可眼下,鄭家不委曲求全,又有什麼法子呢?

    時光轉眼就到了農曆三月十五這一天。不必說,這一天洪家大院、鄭家大院早已張燈結綵,喜氣盈門。九龍洲之人,見是洪家鄭家辦喜事,哪個不來幫忙和獻殷情?大喜之日的早晨,省、縣往賀的早就登了門,至於鄉人送禮賀錢的,更是塞滿了洪家大院、鄭家大院。一大早,洪泰然精神煥發,似乎已不是久病之人。長孫洪劍鋒婚禮令洪泰然的病一下子好多了。洪泰然讓段有義全權負責婚典的一切事宜,做了婚典之慶的「提調」,並交待婚慶定要辦出奢侈,一切禮儀一樣都不能少,妝奩定要最時髦之物,絕不能讓九龍洲之人嚼舌頭。前幾日,段有義見洪家化險為夷,擺平婚事風波,歡喜異常,早就著人即刻去預定了九龍洲最佳的儀仗以及嗩吶執事,並差人赴下關採購服飾及婚典用品,提前三天均已就緒,只等婚典佳期的到來,便可一展洪家辦事風采,風風光光完成婚典之慶。

    鄭家大院早在鄭啟芝婚禮之前已採辦了各種婚典所用之物。鄭超群、段氏、鄭達家、高廣珍、鄭啟山一應強裝笑臉,迎接來賓。當下鄭家的親朋好友紛紛前來祝賀。有送金銀財寶的,有送高檔時髦品的,有送大米白面的,有送喜聯的,絡繹不絕於鄭家大院。鄭超群仍是九龍洲鎮的鎮長,權勢在握,加之又是九龍洲的富豪,誰不想巴結?當然,客人自然比洪家多出不少。鄭啟芝自是漂亮依然、錦上添花、笑容滿面,願望變為現實,從此嫁與心上之人洪劍鋒,怎不令鄭啟芝心花怒放,喜不自禁,笑逐顏開。鄭啟山見妹妹鄭啟芝先自己而辦了婚事,心中自是有些不悅。其實,鄭啟山已有佳偶,只不過鄭啟芝事出突然而佔了先機。鄭啟山已對鄭超群、段氏、鄭達家、高廣珍言明,佳偶名喚嚴秀敏,大理人氏,其父在下關、昆明、保山開有商號,也是大理遠近聞名的大戶人家。鄭超群、段氏、鄭達家、高廣珍聽後自是欣喜不已。鄭超群當即表示,一俟鄭啟芝婚事辦妥,即讓人下聘禮、擇吉日為鄭啟山完婚。鄭啟山自是一番欣喜,不在話下。

    洪家大喜之日,吉時一到,便打點起轎,前去鄭家迎娶新人。第一撥是燃放炮竹之人。第二撥是儀仗嗩吶隊伍。第三撥乃新郎倌洪劍鋒坐於轎內,身邊的陪郎各行其事,伴著洪劍鋒。第四撥抬著迎親之物的人們,緩緩而行。第五撥俊男倩女,抬著「南詔清平官之後」等牌匾,招搖過市。一路之上,嗩吶震天,鞭炮齊鳴,浩浩蕩蕩,好不熱鬧,向著鄭家而去。鄭家大院裡,自是按民家禮儀迎接洪家娶親之人。在如此境況下,鄭家人怎好多說話,一切均由鄭啟芝辭別爹娘親友被洪劍鋒娶了去。不到一個時辰,新人鄭啟芝便被娶回了洪家大院。接著,洪劍鋒與鄭啟芝交拜天地,再拜父母,夫妻同拜,鄭啟芝隨著執事的一聲叫喚被送入了洞房。洪劍鋒與鄭啟芝的一段美好姻緣就此結成,充滿現代色彩的洪家鄭家的聯姻風波也成了九龍洲人茶餘飯後的美談。

    洪紫波辦完洪劍鋒的婚事之後的第三日,昆明傳來消息說,由於去年雲南前期旱情嚴重後期陰雨連綿,秋糧欠收,造成米價暴漲,每公石由原來的五十法幣漲至近百元,昆明市區只好實行官辦計口售糧。洪紫波馬上決定當日即赴昆明拋售大米,同時拍發電報讓下關、騰沖、保山等洪家龍洲祥分號屯糧勿售,以待糧價再漲之際,看準時機一次拋售或組織馬幫、汽車運往昆明銷售,贏取利潤。行前,洪紫波先去拜別洪泰然,然後,將洪劍鋒喚來問話。洪紫波當著洪泰然的面對洪劍鋒道:「劍鋒,你也不小了,今年已有二十歲。有你這麼大時,為父不僅已經掌控洪家九龍洲的生意並已將生意做到了國外。這次因你鬧出這麼大的婚事風波,差點給洪家造成損失。你爺爺也因此而加重了病情。為父今日就要遠赴昆明去經營大米生意,明日命你趕回下關商號,不得有誤。生意之事,稍縱即逝,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洪劍峰點頭稱是,虔誠有加。看上去氣色不錯的洪泰然也點撥了洪劍鋒幾句。接著,丁敏惠也借題發揮教育了洪劍鋒一番。洪劍鋒心知此次與鄭啟芝因喜結良緣而傷害了雙方的至親,心中甚是有愧,故低首聽訓,不敢有話。

    過了數月之後,洪家龍洲祥因經營大米有方,賺了不少銀錢,而鄭家德繼祥也因米價之差賺了不少利潤。農曆六月二十五是傳統的民家火把節,九龍洲自然要豎大火把慶賀佳節。也就在這一天,鄭家小老大鄭啟山與大理嚴家小姐嚴秀敏喜結百年之合。因有鄭家的喜宴,九龍洲熱鬧了許多。當鄭家從大理迎娶新娘嚴秀敏回到九龍洲,爭看新娘的人擠滿了大街小巷。鄭家大院除了按往常辦喜事一樣張燈結綵、唱戲、耍龍、耍獅之外,增加了喜期前後一天的時間盡情娛樂,因而氣氛甚是濃烈,喜氣甚是洋溢。洪家因與鄭家結為親家,自然少不了由洪泰然親自前往的厚禮慶賀。鄭超群因有鄭啟芝執意要嫁洪家洪劍鋒一事對洪家一直耿耿於懷,可長孫鄭啟山結婚之日再有怨氣也不便發作,便全都如數收下了洪家的大禮。鄭超群接過禮單一看,計有:喜慶糕、紅糖、糯米、粉絲、香煙、核桃、果品等。此類禮物均是成筐、成箱,並賀有禮金近萬元。

    鄭超群心知肚明,這是洪家以親家之禮賀之。辦完鄭啟山的婚典,多年未出九龍洲巡察鄭家德繼祥商號的鄭超群突然心血來潮帶上鄭達家、鄭啟山去鄭家德繼祥開在下關、昆明、騰沖、保山的商號巡視了一番。鄭超群雖然已是年近花甲之人,可精力依然旺盛,不減當年。在騰沖的三天,鄭超群與唐春杏久別重逢,同居一室,竟每日均有房事。十一歲的鄭達瑛滿口的騰沖話,人又長得伶俐,很得鄭超群的憐愛。唐春杏在騰沖這幾年,每年經商辦廠進項已是鄭家德繼祥在雲南經商收入的三分之一還多。鄭超群心裡清楚,這幾年若沒有騰沖的經商辦廠收入,鄭家損失可就大了。且不說因抗日而萎縮了省外的商號,單就日軍強佔去的物資也將傷及鄭家德繼祥的發展。因而,鄭超群離開騰沖準備返回九龍洲的前一天,唐春杏提議為了鄭家德繼祥在騰沖生意的興隆和未來,在騰沖最有名的酒樓擺下最豐盛的酒宴,請騰沖的頭面人物吃飯,鄭超群未加思索便答應了。

    席間,鄭超群結識了騰沖縣的邱縣長、商會會長王再仁、騰沖鎮高鎮長、警察局張局長以及駐軍的趙營長,還有英國駐騰沖領事、基督教傳教士、緬甸商人莊波朗、泰國商人坎欣、日本商人野一郎。這麼多尊貴的客人之中,鄭超群只耳聞過鄭家德繼祥生意合作夥伴乃日本商人野一郎之外,其他人等均未聽說過。觥籌交錯之間,唐春杏以主人的身份八面來風,盡顯交際手段,為酒宴增色不少。日本商人野一郎因與鄭家德繼祥在騰沖業務來往要多於其他商人,一來二去,竟與唐春杏勾搭在一起,二人情投意合,各取所需,關係非同一般。唐春杏心知若在騰沖做強做大鄭家生意,沒有野一郎的相助,也是不行的。於是,便心甘情願投入了野一郎的懷抱。確實,唐春杏依靠野一郎及其關係,在騰衝出盡了風頭,賺了不少錢。就在眾人酒足飯飽、酒宴散席之際,只聽「砰砰砰」數聲槍響,鄭超群應聲倒地,昏死過去。唐春杏一聲驚呼,撲上去護住鄭超群。酒樓里外,已走的跑得更快,未走的嚇得趴在地上,不敢動彈。鄭超群由於躲避得快身中一槍,所幸未傷及要害。原來,這開槍刺殺鄭超群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多年的宿敵土匪王老五所為。

    這幾年,王老五在騰沖一直尋找和等待機會,甚至多次潛回九龍洲,可一直下不了手。其實,鄭超群到騰沖的第一日,王老五就已得報,並派人一直跟蹤鄭超群,今日酒樓行刺已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槍聲一響,見鄭超群中槍倒地,鄭達家知大事不好早拔槍在手並開槍還擊。一時間,酒樓裡槍聲大作、亂成一團。警察數十人也從各個角落衝將出來放槍與土匪對射。王老五見鄭超群倒地之後不再起來,知已得手,報了仇雪了恨,吼了聲:「鄭超群,你也有今日!」便率領眾匪且戰且走,退出酒樓,一路胡亂朝街人開槍,奪路出了騰沖城,望莽莽群山深處走了。鄭達家、唐春杏、鄭啟山扶起倒地已久的鄭超群,連呼數聲。鄭超群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哦,原來王老五所為!」槍中臂部,並未造成重傷,只是事出突然,驚嚇過重,加上年事已高,一時昏死過去。鄭超群倒地之後,聽那吼叫的聲音知是慣匪王老五,怎敢隨意動彈,只好躺在地上裝死,否則王老五再補上幾槍,那可就沒命了。唐春杏一聽今天之事是王老五所為,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鄭家在騰沖經商辦廠這幾年,時常遭匪搶劫、騷撓,唐春杏一直不得其解,如今明白了。鄭家在騰沖遭受的損失,均是王老五所為。

    鄭超群喘著粗氣道:「本老爺做夢也想不到,這王老五還活在世上。更夢想不到的是,這王老五竟然敢於向本老爺開槍!」此時,騰沖的高鎮長早讓人喚來醫生為鄭超群療傷、上藥。九龍洲鎮的鎮長鄭超群在騰沖遇刺,這事若捅到省裡,麻煩也還是不小的。於是,高鎮長一聲令下,命人將鄭超群護送到了醫院療養,並就此事作了賠償,安撫了鄭家之人。接著,高鎮長派人持公函前去省府請求上司派兵圍剿王老五。野一郎回到寓所打電話得知土匪傷了鄭超群之後,坐車趕到醫院慰問了鄭超群,並得知匪首名叫王老五,與鄭超群有宿仇且是九龍洲之人。

    這幾年,野一郎在騰沖也算得上一個人物,生意做得紅紅火火不說,收集的政治、軍事、經濟情報上報日本軍方後得到無數次嘉獎,金錢、職位、軍銜也不斷增加和晉陞,軍職已升為大佐。野一郎以商人的面目出現,潛伏騰沖只為等待時機重新拋頭露面做一個日本軍人。野一郎與唐春杏私交甚厚,可唐春杏只是眼盯著野一郎的錢袋,哪知野一郎竟是一個老牌日本特務。不過,在與野一郎的交往中,憑唐春杏的美貌、手腕和懂日語賺了不少錢、發了不少財。其實,野一郎與唐春杏合作生意,只是韜晦之計,野一郎的注意力則主要集中在為日軍收集情報之上,半老徐娘的唐春杏在野一郎的眼中只是一個玩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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