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幸福 血濃於水的親情 (5)
    說起來,林勝利是個細心的男人,他懂得方雲慧的心理,明白老婆不是真的對生活無所求,而是以前芙蓉裡的生活經歷一直隱藏在她心裡,才使她顯得在新生活面前鬆弛不下來,雖然沒有以前那麼緊張,可以盡情地享受生活的無拘無束,可了無趣味。方雲慧是落寞的。一個人的過去若是太沉重,又怎會快樂得起來?林勝利看著妻子一天天將自己裹得越來越緊,又心痛又無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勸方雲慧出去走走,多與同學朋友聯繫,不要看那些電視劇了,什麼破導演,泡製出一個個精妙的肥皂泡,戳都不用戳,很快就自滅了,給人空留一腔遺憾。還是外面伸手可及的現實世界精彩,方雲慧要是把自己融進去,就會使自己的生活變得有趣有味。方雲慧聽不進林勝利的勸說,她說人要生活在虛幻裡才最安全,真實是最殘酷的。有個肥皂泡填充內心,即使破了,也是破在心裡,美麗是依然存在的。林勝利不是說不過妻子,只是想自己經常出差,內心裡首先有一份愧疚,也就聽之任之。只要她自己覺得封閉著快樂就行。當然,他希望妻子能與外界有些交流,不然,一個人封閉久了,會憋出毛病的。

    想想,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生活就像一首歌,歡快而流暢。

    然而,流暢的生活還是被截了流。終究是紙裡包不住火,不管方家對外保密措施做得何等嚴密,林勝利還是知道了方雲慧未婚生子的老底。剛聽到這事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荒唐,這怎麼可能呢,他認識方雲慧的時候,她是那樣冷傲的一個女人,這樣一個把自己裹得很緊的女人,怎麼可能有個私生女?但事實由不得他不信,這樣的事,誰也不敢輕易拿來開玩笑的。反應過來的林勝利如電擊一般,再看方雲慧,看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好好的生活就這樣被被毀了,方雲慧哪能甘心,她又氣又惱,自己處處討你歡心,一片款款深情,怎麼在你林勝利眼裡就這麼低賤,你隨隨便便就把這一切踩到腳下,要毀掉呢?她本來就不是好脾性的人,林勝利跟她一鬧,她索性卸下偽裝,一改平日的溫順謙和,率性而為,放縱自己的壞脾氣,非要與林勝利鬧個名堂不可。

    林勝利看到了方雲慧的本來面目。這是個很會偽裝的女人。這更堅定了林勝利要離婚的決心。他的心裡並不是特別在意方雲慧婚前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就算有孩子,他也許能夠接受,畢竟那是在認識他之前的事情,他沒法掌控的。但問題是她刻意地欺騙他,他受不了被欺騙。婚姻本來就應該彼此坦誠,如果連夫妻間都帶著面具生活,這日子過得該有多麼無聊和無趣啊!他以為自己是幸福的,事實上也是幸福的,可忽然之間,一下子得知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妻子,以前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這是多麼令人震驚的事,又是多麼叫人噁心的事。

    想想之前,自己還一直沉浸在所謂的幸福裡面,真是可笑可悲。

    林勝利自認為對方雲慧是真心實意的,而方雲慧對他卻留了一手,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很快跟女同學相好上,雖說並沒有報復方雲慧的意思,也不是他刻意而為,但如果沒有方雲慧的欺瞞,他想自己又怎會跟別的女人產生感情呢?

    方雲慧內心裡是不想放棄這個家,除了個性使然,她不願離婚的原因,是她愛林勝利。結婚後,她慢慢地發現,林勝利並不是原來想像的那麼完美,他的毛病越來越多,可是,她還是喜歡這個陪她渡過四個寒冬的男人,與她的第一次愛情相比,這次的婚姻顯得更為厚重。

    方雲慧喜歡這樣的厚重。

    十六

    林勝利懶得再理方雲慧,這個女人太叫他捉摸不透了,五年婚姻,原來自己一直是在她挖好的陷阱裡,這下以為要解脫了,卻又叫她拖進泥潭,他發愁,怎麼跟毛秘書長解釋醫藥費的事呢,雖說他現在和方雲慧沒有夫妻之實,可夫妻名份還是存在的。林勝利後悔這兩天不該回家,以方雲慧這種人,才沒什麼可以壓倒她的呢。便索性收拾幾件換洗衣服,住到外面去了,至於住到哪兒,他是不會給方雲慧說的。

    方雲慧也不管不問,反正說什麼也不可能叫林勝利回心轉意了,她已心灰意冷,就算整個天塌下來,也無心關注。

    單位研究室的龐主任,專門來方雲慧家看她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什麼時候,龐老頭登過一個下屬的家門?有事用電話聯繫,或者打發辦公室其他人跑一趟,他篤定是不會移駕尊步的領導。況且,龐老頭來時,還買了個大花藍,不用駕駛員跟著,親自抱著爬上樓。

    方雲慧有點感動。

    這個時候,一向官架子十足的龐主任居然會親自來看她,她內心的波瀾立時翻騰開了,當時,她都有點把持不住,眼淚差點流下來。但她還是穩住自己的情緒。單位已經知道林勝利要與她離婚,這種事,像人事調整一樣,永遠別想保密。方雲慧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她是堅強的,背永遠是挺直的。

    把龐主任讓進屋,方雲慧沉默著,她還沒想好怎麼給領導開口說沒上班的理由。她沒有理由,因為她請的假已經超好幾天了。

    她等待著領導的責怪。

    龐主任卻說:「聽說你回來幾天了,沒見你的面,大家都挺想你的,托我過來看看,有啥要幫忙的就說,咱們大家都是一個塹壕的戰友,客氣就見外了。」

    方雲慧明白了,老龐頭不責怪她,是認為她被離婚的事壓趴下了。加上自己的父親去世,他以為自己爬不起來了。

    這怎麼行,她方雲慧是輕易就會垮掉的人嗎?

    方雲慧在心裡冷笑一聲,輕描淡寫地把話題避開,說:「感謝主任,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生老病死,沒啥大不了的。就是前幾天在老家忙亂,回來想再休息休息,調整一下,也忘了請假。明天,我就去上班。」

    龐主任急了,連連擺手道:「我可沒這個意思,家裡有事是夠累人的,你在家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就不要考慮了,咱又不是消防隊,不用趕著去上班救火,急什麼。」

    方雲慧不置可否,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沒點頭,也不搖頭。因為她很奇怪,這些話好像不是從龐主任口裡說出來的,他對下屬一向是嚴厲的,怎麼現在變了個人似的,這麼通情達理。

    方雲慧一下子不認識他了。

    「小陳不在家啊?」龐老頭說了句廢話,左右看看,換副面孔說,「自己的事也要處理好的,誰沒年輕過呢,誰沒個錯呢,不要捕風捉影,有啥大不了的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呢。我建議你和小陳好好談談,不要聽信別人的謠言,壞了自己的幸福,不到非破不可的地步,就有挽救的餘地,你可不要輕易放棄啊。」

    方雲慧沒吭聲,但她心裡的煩躁已經湧動起來,這幾天一個人悶頭細想,似乎把一切都看得淡之又淡,這下,龐老頭像個攪屎棍,偏要自以為是地這麼一攪,她彷彿又聞到了與林勝利婚姻腐爛的瘡疤發出的臭味。

    她不想聞這個臭味。婚姻是她和林勝利的,該怎樣由他們倆來決定,她討厭旁人的指手劃腳。什麼叫不要放棄?誰願意把這種事鬧得人盡皆知?她就是嚥不下那口氣,你林勝利想要痛快,我偏不叫你痛快,不把你憋得早洩,難解我心頭之恨。

    龐老頭本是寬心的話,卻沒寬到方雲慧的心裡去。方雲慧不接這話茬,偏過頭去看陽台。

    陽台是背陰的,不管外面的陽光有多暄騰,她家的陽台都一味地陰沉著,沒有一點要接納陽光熱烈一回的意思。倒是陽台上林勝利擺弄的一株滴水觀音,在陰暗的環境裡,幾片寬大的葉子綠得安安靜靜,叫人看著心疼。

    龐老頭看出方雲慧臉上不掩飾的厭煩,也很知趣,說了句你好好休息不要急著上班,起身告辭了。

    送走龐主任,方雲慧沒去上班。本來,她一個人悶頭悶腦地呆在家裡,一味胡思亂想,想得心裡沉甸甸的,情緒越發地煩躁,她想著還是去上班,一工作起來也就不想太多的事了。可龐主任這麼一來,她卻打消了上班的念頭,這樣緊巴巴地去,好像是叫人逼著去似的。她心煩意亂,不出門,也不想在家幹什麼,就躺靠在床上,偶爾,也到客廳看看電視,但電視裡除了鋪天蓋地的廣告,就是瘋瘋顛顛的娛樂節目,再有哭哭鬧鬧無法讓人耐下心來的肥皂劇,看得比一個人待著還無聊。待在家裡她也不覺得餓,一天只做一頓飯,也沒有在廚房大動干戈的心思,只下碗清湯掛面,有鹽放點,沒有就白吃。反正,她這陣子也嘗不出鹹淡,吃什麼都是一個味。苦味。

    十七

    方雲慧這邊一個人荒涼度日,她的妹妹方雲雪,卻和丈夫姜東德鬧得火熱。

    那天看著二姐紛飛著眼淚踉蹌著奔出門,方雲雪的心忽悠一下空了,像什麼人拿著鍬將她的五臟六腑挖去了似的,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把氣撒在姐姐身上?明明就是自己的丈夫有問題。她很清楚這一點,從結婚的第一天她就清楚。只不過,她像方雲慧一樣,把自己的傷心和委屈都悶在心裡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方雲雪跟家裡人說,姜東德是個生意人,但從來不說是做什麼生意的,裝著是姜東德的生意做得大而且雜,自己也弄不清楚明白這裡面的道道似的,她寧願在家裡人面前自己是個一問三不知的糊塗蛋。可實際上,姜東德負了上百萬銀行的債。

    姜東德不是本地人,前幾年靠炒股掙了有十幾萬元錢,那時的十幾萬是個不小的數目,他自以為從此就是富人了,然後拿著這錢跟別人合夥炒房地產,當時有謠言說,市政府要往東邊搬,於是高價買了一塊他所在那個市區偏東的地皮,誰知買下這塊地皮半年後,市政府果然有規劃要搬遷,不過是往人口更稀少的市區西部發展。倏忽間,一向無人問津的西區地價瘋了般上漲。這下可把姜東德急壞了,東區是以農業為主的地區,雖說環境還不錯,可市裡沒有發展規劃,這裡的房產就無法像西區那樣日漸看漲,不但不漲,連問津的人都沒有。撂了兩年時間,所有的錢都套進去了,姜東德扛不住,跟合夥人一商量,低價把屬於他的那部分地轉給了合夥人,才算脫得乾淨。

    讓姜東德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把地轉讓給合夥人後不到一年,東區安靜的環境卻吸引了房地產開發商,東區的地價是一天一個價,合夥人拋售掉那塊地,賺了個盆滿缽溢。氣得姜東德差點跳樓。於是認定這個地方跟自己犯沖,便帶著低價轉讓地塊餘下的不到十萬塊錢,來到方雲雪所在的這個縣級市尋求發展。

    經過幾番考察,姜東德豁出去自己的幾萬塊錢,承包了市區近效的一家鋼球廠。鋼球廠原是個村辦集體企業,曾經也紅火一時,後來因為企業領導人太多,很多事互相扯皮,經濟上糾纏不清,企業效益滑下去就再也沒有起來過。姜東德接手之後,除了技術工以外,所有人幾乎全部換掉。當然,按照與村裡的協議,他招收的人員都是本村的。姜東德知道,一個企業除了過硬的產品,更重要的還是對外銷售,他著手建立一個通暢的銷售渠道。在他經心打造之下,鋼球廠開始有點起色了。但姜東德對企業經營可以說是毫無經驗,僅是憑著一時的衝勁。這股衝勁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一次,有個銷售人員攜了近十萬的回收款跑了,姜東德像被戳了洞的氣球,氣一下子洩了,遭此重創的鋼球廠效益就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後幾乎維持不下去。姜東德徹底懵了,他弄不清楚自己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如果就此撤下來,他除了血本無歸外,還要欠村裡一筆違約金。但繼續承包下去,他的資金短缺,周轉不開,最後背負的依然是負資產。後來還是村裡考慮權衡了利弊,出面幫他擔保,到銀行貸了十幾萬元款,才使鋼球廠得以正常運轉。

    第一次貸款注入,使鋼球廠運轉順利,姜東德也得以從絕望中走出來。但他實在不是個好企業運營者,沒過多長時間,企業又陷入癱瘓。有了第一次貸款的經驗,姜東德再次找村裡擔保,這次村裡不願意,說第一次貸款還沒還呢,怎麼開始第二次貸款?姜東德也不急,只說了一句話,說你們要不給我貸款,鋼球廠沒法運轉,創造了不下效益,我沒法給村裡上繳利潤,上一筆貸款更無法還清。這句話說得村裡膽顫動心驚,利潤他們已經不想了,第一筆擔保的錢還不上,債務落到村裡,那麻煩可就大了。於是,再次擔保成功貸款。

    從此,姜東德就摸出了規律,只要自己身上擔著銀行的貸款,他就不愁沒有錢,銀行其實和村裡的想法是一樣的,希望他把企業運營得更好,能夠創造更大的利潤,這樣才有還上借貸的可能。

    也不知道姜東德是怎麼認識方雲雪的,那時方雲雪工作還不到兩年,正是工作熱情極高,意氣風發的時候。姜東德一聽方雲雪在銀行工作,就向她打聽一些事情,比如村辦企業辦理貸款的優惠政策及數額,負資產多少後銀行將不再貸款,個人的貸款條件又是什麼,等等。這些東西對方雲雪而言並不是什麼難題,她的熱心作答自然贏得了姜東德的好感。姜東德覺得,有這樣一個在銀行工作的老婆對他的發展還是很有幫助的,於是,制定目標,全力出擊。

    每天上班下班,方雲雪的交往範圍非常有限,難得碰上一個能叫自己心動的男人,姜東德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個企業家,可說是事業有成,這樣條件優越的男人在她認識的人裡,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來。從小就夢想著過上好日子的方雲雪,不能不為姜東德動心。

    只知道姜東德自己有企業,但具體是什麼樣的企業,方雲雪一開始並不清楚,姜東德說得含糊,她也不好意思問得太具體,怕姜東德認為她是喜歡他另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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